第63章、烏鴉嘴(1 / 2)

不知道是提前打聽好了地方,還是林強每次受傷住院都是固定位置,林梓萌下車後就徑直走向角落一個沒有掛著住院部牌子的小樓。

韓玉梁緊隨其後,左右打量。

有兩個夜班護士步履匆匆從旁走過,他仔細打量一番,大失所望。

素凈純潔的白色護士服、燕尾帽,裙裝,但下擺幾乎過膝,關鍵是,穿著的人實在稱不上好看,讓韓玉梁心里那點被黃片勾起的小期待瞬間落空。

幸好,進到那個小樓里後,導診台穿著淡藍色護士服的接待員是個清秀的小姑娘,讓他總算能多看一會兒養養眼睛。

聽林梓萌和導診台護士交談,韓玉梁才知道,這棟小樓是特殊病房為主,主要收治的,就是林強這樣身份不同尋常,需要私密性和照料方便的病患。

難怪護士們的容貌普遍上了一個台階,大概這也是特別優待的一部分。

一共沒幾層的樓,電梯卻分外寬敞,大概是為了方便那種帶輪子的床進出。這還是韓玉梁頭一次進到大醫院里,不免好奇地左顧右盼。

林梓萌當然想不到身邊的保鏢以前從沒來過這種地方,忍不住抬腳往他小腿上踢了一下,沒好氣地說:「讓你跟著來保護我,你瞎看個什么勁兒啊,這么喜歡護士裝嗎?」

「的確挺好看的。」韓玉梁笑道,「我看看又不耽誤保護你,瞧你這尥蹶子的勁兒。」

「啊?什么子?」林梓萌沒聽懂,「料珏子?」

「尥蹶子。」他笑眯眯重復一遍,「回去自己打聽是什么意思吧。」

她走出電梯,皺著眉拿出手機。不一會兒,就瞪著韓玉梁說:「你才是牲口呢!我踢死你!」

可惜這次他不打算乖乖受著了,垂手一抄,就抓住了她細長的腳踝,笑道:「你爹給的錢里,可沒包括挨打不還手的部分,你想清楚再動哦。」說著,他往她小腿上順勢摸了一把,撒開。

林梓萌氣哼哼盯著他,臉都憋成了小河豚,但最後只能跺跺腳,轉身往病房回廊里走去。

繞了個彎,鑽進盡頭一扇不太起眼的小門,里面擺了好幾張打開的行軍床,橫七豎八躺著好幾個光膀子穿牛仔褲的男人,腰上都別著槍。

這地方估計護士進來都要打個哆嗦,林梓萌卻司空見慣似的,伸腳往最近那張擋門的床角踢了一下,壓著聲線說:「醒醒,瞧你們睡得跟死豬一樣,我要是殺手你們全完蛋了。」

那男的打了個呵欠,揉著眼坐起來,陪笑著說:「怎么會,真格的保鏢都在屋里呢,我們幾個要掛了,怎么也得哼一聲讓里頭聽見不是。」

林梓萌對著另外幾個坐起來的人比了個噤聲手勢,扭身坐在行軍床上空出的位置,小聲問:「傷得厲害嗎?」

「挺狠的。」那男的嘆了口氣,拉起褲管亮出纏滿綳帶的小腿,「以前搶地盤可沒見過這么不要命的王八蛋,那狗屄東西,自個兒就跑來跟我們干,媽的中了七八槍愣是不死,腦袋都快稀碎了,楞他媽在懷里開了個雷。」

林梓萌皺起眉,「那還能炸到我爸?」

「那屄玩意身上不知道帶了啥,肏他媽炸得跟恐怖襲擊一樣,圍過去的哥們全完蛋了,大包間炸爛了一多半,本來兄弟們把強哥已經護住了,結果不小心炸過來半拉茶幾面,刺強哥腰里這老深,媽的得虧離醫院近啊……」

林梓萌臉色有些發白,猶豫一下,問:「他睡了沒?」

「一直睡著呢,就中間醒了一下,叫婉姐去看看你有事兒沒,婉姐前腳走,後腳就又昏昏沉沉睡過去了。」那男的觀察了一下林梓萌的表情,用刻意到顯得有些別扭的柔和語氣說,「蘭蘭,去看看強哥吧,讓他睜眼瞧見你,那家伙,不是我吹,強哥能提前出院好幾天。」

「得了吧,我要天天來,他能三天就出院?」林梓萌不屑一顧地反駁了一句,但還是站起來,往行軍床大陣保護的病房門口走去。

韓玉梁沒打算跟過去,可林梓萌回頭沖他招了招手,他只好邁開長腿,也溜達到病房那邊。

屋里的保鏢果然都醒著,林梓萌才一開門,就有兩雙眼睛同時看了過來。

手都放在槍柄上,旁邊空床還擱著兩把造型朴實但劈砍凶猛、綽號「十八剁」的軍用開山刀,看來專門針對「黑天使」做過預案。

趙婉果然先一步到了這兒,跟韓玉梁對視一眼,抬手把脖子上的絲巾整了一下,起身說:「蘭蘭來了,都自覺點出去。別礙事兒。」

「用你廢話。」林梓萌不領情,嗆了一句,便走到了病床邊。

不料床上的林強沒忍住一樣撲哧笑了出來,嗓音沙啞卻充滿得意,「哈,我就說嘛,蘭蘭肯定會來看我的,我閨女孝順得很。」

「來看你死了沒啊。」林梓萌顯然又羞到想罵臟話,但吭哧半天沒憋出來,就漲紅著臉咒了一句。

「強哥,稍忍忍別笑那么大聲,扯到傷口會痛。」趙婉在走廊叮囑一句,搖搖頭關上了門。

「我家蘭蘭這是轉了性嗎?」林強捂著傷口靠在床頭,笑呵呵地說,「擱以前早就滿嘴臭罵了,怎么今天這么溫柔哇?老爸我還真不習慣咧。」林強光著膀子,沒穿病號服,有點贅肉的腰上,被紗布纏得像是要加工成木乃伊一樣,手上還扎著針,吊瓶里淡黃色的液體仍在滴滴答答。而他的臉色,比那葯液還要蠟黃,嘴唇上布滿了翹起的干皮,怎么看,也不像他的口氣那么輕松。

「你都往鬼門關走一圈了,還這么多屁話。」林梓萌罵罵咧咧走過去,拿起不銹鋼水杯和旁邊的棉棒,沾了沾水給他擦在唇上,「真沒命了,你閨女我就是孤兒了。到時候你遺產被趙婉一搶,我還能有啥?為這你也多活幾年吧。」

「這點傷算個雞巴。」林強抿抿嘴唇,「我當年跟你……」話頭到這兒截斷,這大老粗顯然也意識到,女兒並不喜歡聽亡母當年風里來火里去的英勇事跡。

再怎么厲害的大姐頭,死了也就是一捧灰。

他剎車得太過生硬,不知道怎么轉換話題,只好說:「蘭蘭吶,你這個手指甲和頭發,是不是也該正常點啦?十八歲,該交男朋友的年歲咯,你這樣怎么勾搭得到正經人嘛。」韓玉梁靠在門邊,心想勾搭這個詞跟正經人好像不太搭調吧?

「要你管。我要臉蛋有臉蛋,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想泡哪個凱子還不是分分鍾。啰嗦,跟個老頭一樣。」

「老爸本來就老了嘛……擱以前這種小兔崽子多炸他十個八個也傷不到我半根屌毛。」林強輕輕嘆了口氣,「你不能過老爸這種日子,移民後,換了新環境,好好生活吧。老爸的家產都給你准備到那邊去了,你只要不被凱子洗口袋,花一輩子也花不完。」。

「呸,我大手大腳慣了,哪個月不得花十萬八萬的,你好好活著給我掙,讓我多啃老十幾年再說。」林梓萌看一眼輸液瓶子,沒摁呼叫器,自己起身換了,嘟囔著說,「你要干不動趕緊吭聲,我趁著青春貌美給你招個接班的上門女婿,省得你這么些年沒個兒子找不到繼承人。」

「這破攤子不用你操心,你到外面開公司做女老板去吧。」林強的眼中流露出幾分頹喪,「時代變了,道上不好混了。你出去後好好學習,別讓老爸後悔當初不好好管著你。」

「我都十八了,你當我八歲啊,還好好學習……」林梓萌撇撇嘴,「我出去就是吃喝玩樂去了,到那兒沒人砸夜店,我天天泡通宵。」

「那我就買那邊的人幫我砸。」林強一挑眉,「你真當出去老子就治不了你?」

眼見這倆跟斗雞一樣要豎毛,韓玉梁摸摸下巴,道:「林梓萌,我去外面等你。」他沒爹沒娘,沒興趣旁觀家庭鬧劇。

趙婉在走廊盡頭扶梯間門口抽煙,看韓玉梁出門,把煙在垃圾桶頂上摁滅,快步迎來。

她應該是想跟他聊些什么。但沒找到機會。

本以為會在里面嚷嚷一會兒的林梓萌,竟然前後腳跟著出來了。

「走。」她氣沖沖一抓韓玉梁的胳膊,「咱們回去了。」

「誒?」韓玉梁笑道,「不再多陪你爸會兒了?」

「他又死不了,等送終時候我給他站一天。」林梓萌沒好氣地瞪了趙婉一眼,瞪到那女人給自己讓道,拖著他快步離開。

臭嘴丫頭,明明來的時候擔心得臉都發白。韓玉梁笑了笑,跟進電梯。

「你爸這里的人手可不算多啊,能保護得了他么?」林梓萌想了想,說:「沒問題,都跟你說了,區醫院這里算是黑街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大家都在本地混,誰願意上唯一一家大醫院的黑名單啊?都不用多狠報復,挖彈頭時候口子開大點兒也受不了啊對吧?」

「但你也說了,『冥王』並不是本地的。」

「不是本地的也沒那么容易找到我爸。」

韓玉梁略一沉吟,皺眉道:「可黑街不是只有這么一家像樣的醫院么?想找不到也很難吧?」

林梓萌也被說得擔心起來,「喂,你少烏鴉嘴,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我是來當保鏢,又不是來給你唱歌。」

斗著嘴走出電梯,韓玉梁側眼一看,急忙抓住林梓萌的胳膊,將她一扯拽倒了自己身後。

不久前才給他們指過路的那個小護士,此刻正雙手高舉,一臉慘白滿頭大汗,瑟瑟發抖。

一支帶著消音器的槍,正頂著她的額頭。

兩個金發碧眼的高大白人男性站在導診台外,其中一個正嘰里咕嚕說著韓玉梁完全聽不懂的鳥語。

很明顯,說什么來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