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靜的清晨是緊張前的休假,微寒的冷風是倦怠時的醒鍾,慵懶的陽光照耀在平靜安詳的s城,不時響起的汽笛醞釀著忙碌的氛圍,來往的車輛提醒著急切的情緒,街旁行樹參差,路人匆匆,店鋪永不知倦地張開著臂膀。
除了,一家書店,一家暫汀業有三天的書店。
「還沒營業嗎?」這家名爲「鴻鵠書店」的門前停下一輛自行車,車上女子戴著一頂黑灰色旅游帽,帽舌壓得很低,身上還是厚厚的冬裝,她伸著左腿,腳尖剛剛點地,側著臉看著門上通知:
「因個人私事本店暫汀業三天,帶來不便敬請諒解。2015年1月26日」
女子取出手機,插上耳機,撥弄片刻,擡眼看了看附近,不見店主來開門,就收回手機,准備離開。這時候,卷簾門突然響了起來,從店中走出四個年輕人,其中兩個戴著墨鏡,手里還各拎著一個包。四個人都西裝革履,經過女子時都瞟了她幾眼,但神情肅穆,很是警惕。
店門沒關,女子將車停在停車線內,走進書店。
「老板,書到了嗎?」女子徑直走到櫃台前,出示訂書單,上面印著她的名字「霍蘭音」。
「哦,是你啊。」那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男子,低著頭,盯著手里的物件看著,突然聽見有人叫他,急忙擡起頭,從右邊抽屜里抽出三本書,裝在袋子里,「這是你訂的書。」
霍蘭音點了一下頭,接過袋子,左手取出錢包。
「哦,那個……」老板擺擺手,「我以後不會在這兒賣書了,你到其他書店訂書吧。這次就算我送你好了,你也照顧了我不少生意。」
霍蘭音停了一停,慢慢說:「那、那,那我能知道原因嗎?」又補充了一句,「其他書店不幫我訂。」
老板明白她的意思,嘆了口氣說:「這塊地皮被征用了,好像要建什麽大廈。」
「謝謝、謝。」霍蘭音收回錢包,轉過身,又轉回來,說,「希望以後能在其他地方見到你的書店,再見。」
她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一名女孩向這邊跑來,那女孩紮著馬尾,精致的臉蛋嬌小可愛,臉頰紅撲撲的,手上戴著連指手套,外套拉鏈打開,露出了里面藍色的毛衣。霍蘭音讓過道,騎上車離開了。
紮著馬尾的女孩喘著氣跑進書店,老板站起身來,讓她坐下,笑著說:「小燁啊,怎麽跑得這麽急,怎麽了?」
「周叔叔……」女孩擡眼看著這位周叔叔,半晌沒說出話來。
「怎麽不說話了?」周逢韶端來水,遞到竺燁面前,說,「周叔叔都明白,你爸爸也是沒辦法了。」
「可是……」竺燁四處看了看整齊地排在書架上的書,「真的沒關系嗎?」
「呵,書店沒了可以再找地方建嘛,沒事兒。」周逢韶正一正色,又說,「現在倒不是我的問題,而是你爸遇上大麻煩了!」
「爸爸從不讓我接觸幫里的事,我還不知道有什麽事呢。」
「嗯,這倒是好事。」
「周叔叔,那你跟我說說爸爸他遇到什麽麻煩了唄。」竺燁拉上拉鏈問。
「你知道你爸爸的死對頭嗎?」周逢韶問完,就接觸到了一個極其迷茫的目光,他撇撇嘴,繼續說,「就是飛鷹幫的老大劉承英,幾年前市里的幫派大火並就是他搞起來的,不過被你爸趕歐洲去了。現在他回來了,還搞了個俄羅斯合作人,弄了不少錢,他以前的手下又聚在一起,對新竹幫虎視眈眈,只等新竹露出破綻。最近那個俄羅斯人控股了吉明集團,這樣一來,你爸就得多面對一個強大的商業對手;飛鷹幫還新修了夢怡夜總會,結果幻綺的顧客減了不少。」
「難怪,最近我到綺姐那兒去玩一直都見不到人。」
「是啊,不過我覺得奇怪,夢怡夜總會怎麽會增加那麽多客流,很可疑。反正你爸現在面對多重壓力,一旦沒撐住,就得開打了,所以只好拿這段路來作文章了。」周逢韶指指門外,依然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絲毫不在意即將來臨的變化。
s市華陽路夢怡夜總會,顧客進進出出,大部分在大廳喝酒聊天,一部分拿著vip卡進入兩側長廊盡頭兩側的兩排包廂,小部分拿著白金vip卡從左側最里的樓梯上了二樓,二樓圍著一周紅色鑄鐵木門,它們背後都是大包間,除了一扇標號爲「00」的門,正是爲數不多的幾個人能拿著水晶vip卡通過這扇門,通過長長的樓梯到一樓,再通過長長的樓梯到達地下室,地下室的走廊兩側,共二十扇門交互排列著。還有五個人,在三樓。
「還沒有找到嗎?」辦公桌後面,慵懶地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他只穿著襯衣,領帶已經拉松了,兩只手十指相對撐在胸前。
他的面前,是三個篩著糠的男人,其中一個在前,哆嗦地說:「沒、沒。」
他身後的兩個人只是低著頭,說話的勇氣也沒。
「嗯。」男人昂了一下頭,說,「那就離開吧。」
他說得很平淡,聽的人卻很迷惘,還是低著個頭。
「走吧。」他站起身來,「什麽時候找到人什麽時候來。」他咧嘴一笑,「不會讓我等太久吧?」說完轉身離開座位,打開身後緊閉的房門,里面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異常聲響,他快速走進去,關上門,只留下絲毫不敢亂動的三個人,緩緩呼了一口氣。
「英哥!」門外傳來一個男人高亢的嗓音。之前還在顫抖的男人直起身子,示意身邊的人去開門。
「呦,良哥,好久不見。」門外,穿著毛呢大衣、一頭短發卻高翹著劉海的莫亦豪走進來,一邊說著,「英哥呢?—這里真熱。」
「原來是莫散人,確實好久不見了。」溫良打了聲招呼,說,「英哥在內廳風流呢。有什麽事嗎?」
「嗯。」莫亦豪往辦公桌上一坐,四處望望,低聲自語,「連杯水也都沒!」
又對溫良說,「最新消息,竺文樂去l市了。」
「啊,去l市了?」溫良一聽,雙手一拍,「好機會呀!一定是快頂不住壓力,想尋找外援了。」轉過身問身邊個子較高的,「l市我們有多少人?」
「就天鷹的人能用,其他是白市的人。」
「夠了。」莫亦豪撥弄著身邊的台燈,說,「竺文樂還不想跟我們鬧翻,這次應該去談白市上的生意,所以只帶了六個保鏢,一個司機。」
溫良想了想,問:「他身邊有個叫徐雒的,去了嗎?」
「好像有個姓徐的。」莫亦豪思考著說。
「那小子很能打。這次是『關鍵刺殺』,不能出一點差錯,我看,還得莫老弟出馬。」
「怎麽動手?」
「放心,絕對,不留證據。」溫良笑了笑。
l市天娛集團是當地最大財團,旗下公司多不勝數,每年還會撥出10% 的收益投入到公衆娛樂中,比如建個廣場,維修公園之類,因此場人們津津樂道。
竺文樂到l市,就是爲了找天娛董事長林衍風,希望他對河嘉路的改建進行投資。
時近午間,竺文樂請林衍風到世壇酒店,雙方經過一上午的洽談,已經初有共識,席間更是交杯換盞,好像是幾年不見的老友。
「林老弟,這杯酒你一定得喝,你幫了我這麽大忙,小小一杯酒,聊表謝意!」
竺文樂站起身,身邊一起來的兩個人也隨他站起來。
「竺兄哪里話。」林衍風站起身,端著酒杯,「竺兄因爲兄弟家難遲遲不肯征用河嘉地段,這等兄弟義氣才令愚弟佩服。再說竺兄想建錦琅大廈,將散在的個體戶集中起來,爲他們提供配置和資源,讓他們能流暢銷售,也是爲人民大衆著想,這等美事,我林某人當然樂見其成,伸出援手,分所應當。」
「哈哈,林老弟高義!什麽也不說了,來,干!」竺文樂說著將杯一舉。
「請!」林衍風也舉杯,一起仰頭喝下。
酒至半酣,林衍風保鏢走來,說:「董事長,公子來了。」
「哦,學彬?」林衍風放下筷子,望著門外。
竺文樂也望著門外,不一會兒就見到一名身材頎長的男子,穿著休閑式衣褲,腳上是一雙運動鞋,左手提著禮盒,右手對向他鞠躬的人揮手致意。
「學彬啊,這麽早就回來了。」林衍風靠在椅背上說。
「是啊,v市挺沒意思的,就在奧迪游樂場轉了一圈就呆不住了。」林學彬走到他爸面前,將左手禮盒提過去,「爸,給你買的,叫什麽『養年舒背儀』。」
「哈,令公子真是一表人才,雍容大度啊!果然虎父無犬子。」竺文樂笑著說。
「唉,什麽雍容大度,看他穿的那樣!讓竺兄見笑了。還不知道給客人行禮。」
「竺叔叔好!」林學彬給竺文樂鞠了一躬,說,「來的匆忙,沒給叔叔准備禮品,您別見怪。」
「哈哈,好!叔叔怎麽會怪你呢。」竺文樂看著林學彬坐下來,對林衍風說,「這麽優秀的兒子,真是令人羨慕吶!我那丫頭要是有學彬一半,我這當父親的,起碼增壽十年。」
「呵,竺兄說哪里話。我聽說令千金秀外慧中,可是不可多得的閨秀啊!」
林衍風轉臉看看兒子,「哪是這個浪盪子比得上的!」林學彬繼續吃著飯。
「哎,是我家那丫頭比不上令公子。」
「是犬子比不上令千金。」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讓,突然林衍風身邊一位經理開口了:「既然二位認爲對方子女比較優秀,干脆結成婚事,不是更好嗎?」
兩人盯著那經理看了半天,經理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豆大的汗珠滴落下來。
「好!」二人同聲一呼,「就這麽辦!」
林學彬停止了扒飯:「不是吧,老爸?」他把嘴邊的米飯舔進嘴里。
「哎呀,林董真是雅量啊!」竺文樂坐在車後座,對身邊坐著的徐雒說。
「嗯,不愧是天娛的當家。」徐雒側過身,「不過老板真打算把小姐嫁過去?小姐未必肯呢。」
「只是約一下,等這邊准備好了,林董會派人過來幫忙,應該就是學彬了,到時候叫他倆見見面。」
車變的顛簸起來,速度慢了。
「怎麽了,老喬?」
「好像車胎漏氣了,老板。這里是高速路,我停到路邊換一下。」老喬慢慢停到路邊,打開車門。
車後,一輛面包車也停了下來,「要幫忙嗎?」里面的人走了出來,二十幾個。
老喬一看情況不對,向車里喊起來,剛出聲,一巴掌就拍了過來,嘴角滲出血跡。
六個保鏢下了車,徐雒問:「干什麽,想打架啊!」說著一腳就把剛剛打人的男人踹倒在地。
「啊!」那男的痛喊一聲,「給我打!」率先亮出一根鐵棍,其他人紛紛動手。
徐雒擡起一腳,踢歪了打過來的一人下巴,一矮身,一掃腿,第二個倒了下來,勾拳順勢而出,第三個彎下了腰,他拉起被打中腹部的男人扔到人群中,沒人敢接住他。
另外五個保鏢就不行了,剛跟沖上來的人抱在一塊,就被另一個狠狠敲了下腦袋,有的還被刀具戳了屁股,沒一會兒就倒成一片。
蜂笛由遠及近傳過來,一輛警用面包車停在衆人面前,「住手,都住手!」
警察從車上下來,手里拿著警棍。
打架的人停了下來,徐雒抓著一個混混的衣領,把他狠狠砸到地上。地上是翻來覆去的一堆人,痛苦的呻吟此起彼伏。竺文樂從車上下來,走到警察面前說:「這些人到這里來鬧事,警察同志……」
「我們看他的車停在路邊,好心給他修車……」那個領頭的混混首先嚷起來。
「住口!」站在最前的警察,是來這里的警察的頭兒,盯了他一眼,「別以爲我不認識你!混黑道的蝦,敢在我面前撒謊。都帶回去!」他向身邊的人揮揮手,身後幾個警察拿著手銬靠過來。
「嗯?」徐雒盯著一個要來銬他的警察,剛要辯解,警察頭兒喝道:「干什麽,打架還要拒捕啊?事情還沒查清楚,你得跟我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