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就在鋼刺幾乎觸及我衣服的剎那,楊俊突然向後一縮,鋼刺回收向後拂出,噗的一聲深深戳進從他身後奮不顧身撲上去的火頭陀的胸膛。四哥竟然一點躲閃的意思都沒有,狂喝一聲,雙臂合攏,死死抱住楊俊的身體。

機不可失,四哥不惜犧牲自己制造的機會怎能放過。我強運真氣,施展馮家秘傳的保命絕招天龍大五式,「一遇風雲便化龍」,長劍一往無前的直標向楊俊的要害。楊俊一時間動彈不得,眼看長劍就要刺中他的咽喉,我心中狂喜。突然長劍似乎是被定住了一般,再也無法前進分毫。仔細看過去,楊俊左手居然硬生生的抓住劍身,那手沒有一絲血色,白的隱隱發光,居然一絲鮮血也沒有流。

連運了兩次內勁,感覺就如蚍蜉撼樹一樣無能為力。這時,楊俊拔了幾次鋼刺不果,右手棄刺揚起,一掌拍落火頭陀的頭頂,啪的一聲輕響,四哥五官迸血雙目圓睜,氣絕身亡。我來不及悲痛,雙手握住劍柄,再次催動全身的內力,力貫劍身,全力一推,長劍終於向前推進,在他掌中滑過,竟然發出金鐵摩擦的刺耳聲音,一劍貫穿他的喉嚨。

楊俊雙眼露出驚怒的神色,口中溢出鮮血,嘴巴張了張,似乎拼命的想說什么但又說不出來。過了一會,他眼中的神光慢慢渙散,失去生氣的整個人緩緩軟倒。看著他的屍體,我大口的喘著粗氣,失去四哥的悲傷,殺掉強敵的喜悅,讓我暫時忘掉了身上傷口帶來的痛楚。

一陣慌亂的腳步驚醒了我,抬頭一看,一條大漢腳步散亂的從甬道那里奔過來。我一眼就認出那是剛才攔住樂山道長的天狼星鍾大山。趕緊把長劍從楊俊屍體上拔出來,橫劍戒備。那廝似乎也看見了我,腳步中多了一點猶豫,突然折身沖到牆根一躍而上,逃之夭夭。

「他留下了一條胳臂。」

樂山道長從甬道里走過來,聲音還是淡淡的,「此人確實是蠻力可怕,連我也禁受不起。」

話沒有說完,道長就一陣咳嗽,嘴角隱見血跡。

「道長你沒事吧?」

「還好,」

他的目光掃向我的腳邊,「火大師也……那個人是楊俊么?」

我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樂山道長背後的甬道口突然飛出一條人影,流星般急撲向樂山道長。

「道長,背後。」

我只來得及喊出一句話警告他。樂山道長忽的轉身,長劍已經在手,幾乎同時人也飛掠而起,迎上那條人影。

兩人在空中交錯而過,以我的眼力,竟也沒看清到底兩個人一共出了幾劍。

只見兩個人幾乎同時落到地上,落地時都踉蹌了一下。

我終於看清那條沖出來的人影,竟然是送葯的郭二。他雙眼精芒暴射,手中一柄軟劍在空中微微顫動。他看見我和腳邊的兩具屍體,瞳孔一縮突然一折身,幾個起落,直掠向南牆,象鍾大山一樣飛身而逃。

我已經聚齊一些真力,全部運到右手,猛地向他的背後擲出寶劍。寶劍在空中劃起一道弧光,不偏不倚正中剛要凌空飛起的郭二背心,他晃了幾晃,終於頹然倒下。

我掙扎著走到他身邊。他已經完全斷了氣,在他臉上撫摩一陣,嚓的撕下一張人皮面具,面具下面露出一張熟悉的臉,確是曹雄。突然發現他的手里有什么東西在閃光,掰開來一看,是幾枚打造的鋒銳無比的金錢鏢……

站起身來,我正看到樂山道長直直的立在那里,「道長,是曹雄,他終於死了。」

我揮著手朝他喊起來……天上烏雲緩緩的移動著,月亮終於在雲層中探出頭來。

月光下,樂山道長眼睛直勾勾的看過來,臉上表情很是奇特。我驀的發現,他的額頭上深深的嵌著一枚金錢鏢……這時前庭大門傳來喊門的聲音,好象是本城的捕快,我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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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喝嗎?」

嵐心的聲音里充滿了急切。

我放下手中的青瓷碗,碗里的人參湯已經被我一飲而盡。

「好喝,難為你了。」

我知道嵐心以前恐怕根本沒有下過廚,做成這樣已經很是難得了。

「嵐心妹子為了這碗湯,昨天可是纏了我整整一天呢。」

婉月在一邊盈盈淺笑。

「婉月姐姐又取笑我。」

嵐心的臉上帶著羞澀。

房簾一掀,素虹走了進來,含笑掃了二女一眼,那笑容里頗有些意味深長,轉過來對著我:「五哥,古老總想見見你,你身體能行嗎?」

那一夜惡戰後第三天,我才清醒過來。

整個大宅里,活下來的就只有古長風和我了,他是被曹雄掌力震昏過去,性命沒有大礙。東方長老是在我和樂山道長到後院救援的時候,中了曹雄暗算,後來只接了不足二百招,就戰敗身亡。賊人中只有鍾大山斷臂而逃,官府已經在鎮江附近封鎖道路,全面通緝。倒是斷腸花吳蘭自始至終沒有現身。

「馮五俠身體好些了么,」

古長風先是問候了我幾句,立刻轉入正題,「剛剛得到飛報,我的手下在城北郊活捉了鍾大山。」

鍾大山斷了一臂,是逃不了多遠的。這個我早就想到,不過這么快就讓他落網,還是出人意料。

「不過,那廝很是硬氣,抓捕的時候還打傷我幾個手下,自己也傷上加傷,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古長風說起來還有些恨恨的。

「只要,他肯招出那個斷腸花的身份就好,要不搬到這里,先用葯吊住一口氣?」

這是最後的一個線索了,決不能讓它斷了。

幽蘭親自端著香茶從外面進來。

老古接過茶杯,卻對我笑著說:「馮公子可真是好命,知道你昏過去的這兩天那些女娃們都急的和什么似的,這個丫頭眼睛都哭腫了啊。」

幽蘭的臉微微泛紅,羞澀的回道:「古老總又拿我們開玩笑了。」

我也是一笑,就吩咐幽蘭在府里安排空房子准備關押鍾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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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我靜靜的站在樹陰下,看著眼前那座孤零零的房子,茂密的枝葉遮掩了我的身形,不走到近處仔細觀察是無法發現我的。

四周靜悄悄的,只能聽見蟬鳴蛙叫在夜空中回響。

突然,一條人影進入了我的視線。那人黑衣蒙面,貼地疾射,數息間已然掠到那房子的窗外。少一停頓,那蒙面人便破窗而入,轉瞬間從另一扇窗戶沖出,直掠向對面的圍牆。

一聲呼哨,四面八方突然火把驟起,無數人影在火光中影影綽綽的。幾個人同聲大喝:「斷腸花,還不束手就擒。」

蒙面人只一遲疑,立刻十幾個好手層層疊疊的圍了上去,把那人圈在正當中。

那人似乎是見逃走無望,竟也不再向外沖出,只是靜靜的立在原地。我也一瘸一拐的從藏身的地方奔了出來,素虹在一邊緊緊的跟著我。古老總丐幫好手,來自各地的其他高手早就各就各位,個個凝神戒備。

「斷腸花,不要浪費時間,你逃不掉了,可以露出真面目了吧。」

古總捕頭大聲叫到,其他人也紛紛高聲附和。

鍾大山早就死了,在被抓住後沒多久就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但是為了引出最後一個斷腸花吳蘭,我和古老總決定對外秘而不宣鍾大山的死訊,只是說他的重傷需要休養。而且我們表面上在鎮江大獄里重重布防,暗地里把鍾大山的屍體移到我家里的一個小屋里。

這一切都是給那個吳蘭准備的陷阱,讓她以為我們這么辛苦的布置確實是因為可以從鍾大山的嘴里得到情報,讓她覺得有必要把鍾大山滅口,從而把她從暗處引出來。

那人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定定朝著我的方向看過來。看著那黑色夜行衣下面的身材,我越看越是覺得有種不安的預感,那身影,似乎和我非常的熟悉,熟悉到我幾乎可以感覺到那衣服下面的每一寸肌膚。

終於,那人伸出纖手摘下面罩,一頭秀發披散而下,一張美麗的玉臉露了出來……幽蘭,我傻傻的站在那里,斷腸花一直就在我身邊,是和我同床共枕的貼身丫頭。

「你、你為什么……」

我的胳臂有如掛了千斤重的鐵砣,費了半天勁才平舉起來指著她。

「為什么?我的未婚夫狂鯊李漢的一家一夜之間被殺了個干干凈凈。江南七俠好大的名頭,我無論如何打你們不過。連曹雄那樣厲害的人物也被你們滅了,我只有潛入你們身邊和他們里應外合才有一線機會。」

幽蘭額頭垂下幾縷青絲,眼色愈加凄美。

「原來我們兄弟都是你參與下手殺害的!」

「不錯,從你那里得知龍老大和葛老六的形跡後,是我通報曹雄他們的,孟懷遠背後的飛花是我打的,那晚上決戰的地點也是我告訴曹雄的。」

「那這么多年你都在騙我?那些都是虛情假意?」

我再也忍不住,大聲喊了出來。

她微微一笑,臉上一瞬間流露出不知是嘲弄還是傷心的表情,「你說呢?」

她輕輕的說,臉上似乎籠罩了一層輕煙,再也看不清楚。

「你,你服了碎心散……」

看著那個和我親密了數年的女子緩緩的軟倒,我渾身的力氣像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樣,再也支撐不住,一陣天昏地暗把我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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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走。」

我眼見著幽蘭那幽怨的眼神在我面前漸漸消失,終於忍不住叫了出來。然後,我就醒了過來,一身大汗。

原來是夢啊,已經過去快半個月了,我的身體才逐漸的好起來,不過每晚都會做些噩夢。

「五弟,你還好吧。」

旁邊傳過來一個溫柔軟軟的聲音,是方婉月,她代替了幽蘭的角色一直在貼身照顧我,我剛才竟然沒有注意到她也在房內。

「婉月,別叫我五弟了,叫我玉軒。」

「嗯。」

「你又做惡夢了?」

婉月拿過一條用熱水浸濕的毛巾,坐到床邊,細心的擦拭著我額角鬢邊的汗跡。

看著她清麗脫俗的那張臉,溫柔的眼神,長長彎曲的睫毛,我心中一陣兒躁動,一把抓住她軟玉一樣的小手,那柔若無骨的感覺,真舍不得放手了。

「別這樣,別人會看到。」

她眼波流轉,就要抽回手站起身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