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你找死啊!」

月霜又跌在程宗揚懷里,被他一手摟住小腹,還往下碰去,登時怒火中燒,眼見敵人匕首刺來,慌忙之下不及閃躲,便想推他出去擋匕首,再圖反擊,哪知道一股溫熱暖流,莫名在小腹生出,瞬息之間,丹田中久驅不去的寒毒,居然消失了小半,真氣得以流轉,行走半身。

這情形只在夢中發生過,月霜又驚又喜,先是狠狠瞪了程宗揚一眼,然後長發一甩,右手從發中捻出一枚細針,屈指彈出。

細小的銀針撕開空氣,發出尖銳的響聲。銀光一閃,沒入刺客眼中。刺客痛吼一聲,捂住左眼,鮮血從指縫間淌出。

刺客嘶聲道:「彈指神鋒!小賤人果然是岳家余孽!」

他惡狠狠拔下眼中的銀針,然後猛撲過來,閃動著藍色光澤的匕首猶如毒蛇的尖牙,刺向月霜心口。

月霜掙扎著想要起身,但彈指神鋒耗損真元甚鉅,剛才一度流轉的真氣又消失不見,丹田冰寒如故,她只勉強坐起少許,又虛弱地伏倒。程宗揚見勢不妙,一把拽住月霜的肩膀,把她往帳外拖去。

就在此時,一股雄渾的勁氣從帳篷右側襲來,堅韌的牛皮應聲碎裂,像一群蝴蝶四散飛開。

韓庚一掌拍碎皮帳,強橫的掌力將刺客震得往側方飛去。這時文澤與營中士卒已紛紛趕來。韓庚袍袖一揮,大步踏入傾頹的帳篷,沉聲道:「留活口。」

話音未落,一柄長劍從帳篷另外一側透入,帶著一抹流轉無定的寒光穿透了刺客的咽喉,從他頜下露出寸許鋒芒。

無定劍。太乙真宗六把名劍中最鋒利的一把。

韓庚停下腳步,冷冷道:「商師叔。」

長劍退出,「鏘」的一聲,沒入鞘中。接著商樂軒高大的身影從帳後出現。

「私闖軍營,妄圖行刺,死有余辜。」

韓庚盯著他,然後冷冰冰道:「多謝師叔援手。」

然後喝道:「來人!將屍體拖下去,查出刺客身份!」

帳後一聲嘆息,又一人從帳後走出。藺采泉意態蕭索地說道:「不用看了。他是太乙真宗門下,隨我等一同來的。」

韓庚劍眉一挑,正待詢問,夙未央與卓雲君並肩走出。卓雲君一劍挑開刺客蒙面的黑巾,含怒道:「果然是他!」

韓庚森然道:「既然是我太乙真宗門下,為何敢來軍團行刺?」

藺采泉嘆道:「你有所不知。掌教征伐在外,龍池無人掌理。雖然還有六位教御,但互不統屬。這些年頗有一些江湖不齒的人物進入我教,於我太乙真宗聲譽大有影響。」

韓庚道:「他是誰的門下?」

藺采泉搖了搖頭,沒有作聲。

「林之瀾!」

卓雲君粉面漲紅,怒道:「林師弟怎么如此大意!連這等歹人也收入門內!」

他們在場中爭吵,程宗揚卻覺得情形越來越不對了。月霜的肩頭像冰一樣寒冷,透出絲絲寒意,她臉上仿佛蒙了一層白霜,身體隱隱顫抖,忽然櫻唇一張,吐出一口鮮血。

那鮮血掉在草地上,竟然「叮叮」作響,卻是幾塊凝結的寒冰。

「喂喂!」

程宗揚指著凝成冰塊的鮮血,急切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她……她吐冰了!」

……

月霜已經陷入昏迷,臉色雪白。即使覆蓋著厚厚的毛皮,身上仍不斷有寒氣透出。

文澤把最後一張毛皮蓋在月霜身上,然後坐下來,將樹枝加入火盆。

程宗揚忍不住問道:「她怎么了?」

文澤沉默片刻,然後道:「小姐幼時被高手打傷,傷勢一直未愈。她體內寒毒郁結,一旦發作就會冰寒刺骨,只有靠修練九陽神功才能保住性命。」

這情形聽來竟是如此熟悉,程宗揚撓了撓頭,小心問道:「月霜小姐受的傷是不是……該不會真是玄冥神掌吧?」

文澤一臉訝然,像是從未聽過,奇道:「什么玄冥神掌?你曾見過類似這樣的傷勢?」

程宗揚嘆了口氣,道:「這個……我有個姓張的朋友,也受過類似的傷,好不容易才治好。」

文澤又驚又喜,「他是如何治好的?」

程宗揚搖頭道:「他先是被人打下山崖,結果從猿猴肚子里得到一卷神功秘笈,對著修煉一番,大概練了三五年的時間,傷就自己好了。」

文澤皺眉道:「掉下山崖而不死,還從猿猴肚子里得到秘笈,這種事太荒唐了,請恕我不能相信。」

這一次,程宗揚用力地點了點頭,道:「說對了,我也不信。」

文澤猶豫片刻,終究是不放心,又問道:「你那位姓張的朋友,練的是什么功?」

不就是月霜正練著的嗎。

程宗揚咳了一聲,「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文澤看了看昏迷的月霜,不禁又是一聲嘆息。

程宗揚心里卻轉著另一個念頭。剛才刺客喊說「岳家余孽」這月霜是武穆王岳鵬舉的後人?難怪王哲和軍中上下這么小心。要暗害她的人,該不會是宋高宗和秦檜吧?……

清晨,程宗揚懶洋洋坐在山坡上,無聊地咬著一根草莖。

昨晚的刺殺似乎沒有發生過,破碎的帳篷被移走,重新換了一頂,那名刺客的屍體也不知所蹤。

前來拜見掌教的使者中混入刺客,讓太乙真宗上下大丟顏面。藺采泉下令,所有弟子都留在帳內,不許往軍營中亂走。

這條禁令與程宗揚無關,做為異世界的來客,他過得十分悠閑。王哲的帥帳燈火徹夜未熄,顯然在忙著大事,無暇找他推究生死根的用法。

昨天的戰斗只有一個步兵方陣,程宗揚原以為這支軍團人數不是太多,但此時真正看到大軍的營帳,程宗揚才發現遠遠超過了他的想像。

左武軍第一軍團分成三個大營,品字形排列。首當其沖的就是天武營,那些使用七米長矛的步卒在戰場以外的地方依然沉默,顯示出讓程宗揚無法理解的,岩石般意志。也許這才是真正的軍人。程宗揚可以想像,只要王哲一聲令下,這些漢子就會義無返顧地沖向目標,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另外兩個大營相隔較遠,一時間無法看清,程宗揚計算了一下,僅天武一營的帳篷就超過四百頂,士卒數量超過三千,照這樣計算,整個軍團接近一萬人。

以昨天天武軍一個方陣表現出的戰斗力,這樣一支軍隊在整個草原上可以說全無敵手。那些缺乏組織的半獸人,數量即使再多也不足為懼。

程宗揚暗忖,打完那些半獸人,軍團就該班師了吧?對於自己所置身的這個世界,他很好奇,那是個什么的國度?自己所知的歷史中,六朝金粉,可以說是千載風流,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六朝,與自己所知的歷史有多少之處?

「程兄!」

一身文士打扮的參軍文澤利落地攀上山丘,看他矯健的身手,比自己可強得多了。

程宗揚對這個參謀人物很有好感,道:「文參軍,怎么有空到這里?」

文澤笑道:「正是來尋程兄討教。」

程宗揚覺得奇怪,自己又沒打過仗,他能討教什么?

文澤立定腳步,揮手道:「程兄看我軍陣容如何?」

程宗揚由衷說道:「很強。」

可射三百米的秦弩,長達七米的重矛,還有這些鋼鐵般的漢子。程宗揚想像不出,冷兵器時代是否還有比他們更強的軍隊。

文澤道:「我軍出師以來,三個月內,跋涉五千余里,與獸蠻人交鋒四十余戰。斬殺無算。方才獸人酋長遣來使者,明日與我軍決戰。據我估算,獸蠻人能夠上陣的戰士已不足兩千,我軍一戰可定。」

「聽來是好消息啊。」

文澤笑道:「程兄說得不錯。師帥最擔心的是這些獸蠻人四散逃奔,追剿不易。今日他們主動決戰,我軍正求之不得。獸蠻人為患西疆多年,如今正是清除那些獸類的良機。」

說了半天,程宗揚還沒聽出來他找自己有什么事,不禁問道:「文參軍找我有什么事?」

「哦,是這樣的。」

文澤道:「昨日程兄拿出的拉鏈,我反覆想了許久,不知道程兄能不能做得更大一些?」

更大一些?「要多大?」

文澤解釋道:「我們左武第一軍團雖以野戰見長,但最為擅長的還是城戰。我軍多是步卒,在曠野中遇到大批戰騎圍攻,往往多有損傷。看到程兄的拉鏈,文某突然萌生一個念頭,不知道這拉鏈能不能做得更大一次,以黃銅為牙鏈,鑌鐵為機括,將寬高一丈厚三寸的板障連接在一起。」

程宗揚聽得目瞪口呆,他要用拉鏈做城牆?

文澤自顧自說道:「……如此一來,搭建一座木制城塞只需半個時辰,而勾結之緊密,更勝於掘土立木排列成的柵牆。」

程宗揚佩服地看了他一眼,果真是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如此瘋狂的主意都能想得出來,不知道算過成本沒有?

程宗揚決定幫文澤一把,「用拉鏈連接城牆,拉鏈至少要比一尺的普通拉鏈大一百倍。這樣算來,一條就需要一百個銀銖。如果你要造的木城長一百丈,單是拉鏈就需一萬銀銖。」

一萬銀銖,那就是將近一千匹戰馬,做成木城,還不如配備一千騎兵!

文澤顯是沒想到這點,面色微變,還沒來得及答話,一條馬鞭就帶著風聲呼嘯而至。

「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