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藺采泉捻須笑道:「既然如此,兩日後我等返回龍池,小兄弟便與我等同行吧。」

程宗揚露出為難的表情,「可王大將軍要我在軍中留一段時間。只怕要過段時日才行。不知道會不會有些晚?」

藺采泉微微一愕,然後道:「不妨。只要小兄弟回到內陸,隨時都可入我太乙真宗。」

「那好。」程宗揚痛快地答道,「但不知該怎樣跟教御聯系?」

藺采泉道:「六朝諸州都有我太乙真宗分觀,你只要拿出這面玉佩,就可與我聯系。」

說著他取下腰間的玉佩,遞給程宗揚。

程宗揚接過玉佩,只見那玉佩質地瑩潤,制作精細,更為奇異的是玉料本身半黑半白,形成一只天然的太極圖。

程宗揚握住玉佩,笑呵呵道:「多謝藺教御了。」

藺采泉起身道:「小兄弟資質非凡,入我太乙真宗門下,定然前途無量。藺某就在龍池恭候大駕。告辭。」……

程宗揚拿著玉佩翻來覆去看著,然後把它塞在皮夾里,放進背包。

藺采泉極力游說他加入太乙真宗,不用說,肯定是因為他身上散發的真陽。

程宗揚不明白的是,自己身上的真陽是哪里來的?如果自己身上的生死根能夠源源不絕地散發出真陽,那不意味著自己不用修煉就能成為這個世界的大高手嗎?

程宗揚知道這不可能。至少他學過物質守衡定律,沒有什么東西是能夠無中生有的。包括藺采泉方才施展的五行訣。只不過那些物質轉換是通過道門秘法而實現的,自己還無法了解。

眼下除了從軍,自己又有了一個選擇:太乙真宗。對此,程宗揚還拿不定主意。道門秘法他有一點興趣,說不定法術練得強了,能自己找方法穿梭時空回去,但從眼前的現實面來說,當道士似乎不比當和尚強多少。

入夜時分,一名士卒拿來晚餐,程宗揚一邊吃,一邊懷念台北的夜市牛排。

這沒油沒醋,沒鹽沒料,沒滋沒味的白水馬肉,一頓就讓人倒足了胃口。

費力地啃了幾口,程宗揚扔下馬肉,一個人到帳外透透氣。他住的帳篷不僅遠離軍營,也遠離太乙真宗等人的住處,畢竟他還是個陌生人,文澤給他選擇的住處獨自設在坡下,背靠山丘。

頭頂的星漢燦爛依舊。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程宗揚仍然被浩翰的星空所震撼,他揚著頭,出神地望著那似乎觸手可及的星群,一時間渾然忘卻自己身在何方。

難怪古人說到星漢經天,都有著莫大的敬意。在這樣的星空下,任何人都會體會到自己的邈小與生命的短暫。程宗揚無法辨識,在這無邊的群星中,是否有一顆屬於自己曾經生活過的那個世界。

正當程宗揚浮想聯翩,看得出神,背後傳來一聲冷哼。

程宗揚轉過身,只見一身戎裝的月霜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她穿著黑色的軟皮輕甲,沒有戴盔,烏亮的秀發像男子一樣挽成椎髻,用皮條扎緊,與軍團里的秦軍士卒打扮一模一樣。只不過她白玉般的臉頰冷冰冰的,讓程宗揚本能地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周圍再沒有第二頂帳篷,這小美女肯定不是路過。半夜三更來找自己,總不會是來道謝的吧?程宗揚悄悄朝山丘頂上的帥帳瞥了一眼,估算著如果自己大聲喊叫,王哲會不會聽到。

說起來似乎很沒面子,但見識過月霜單劍與半獸人硬撼的情形,程宗揚一點都不認為自己擁有維護男子漢尊嚴的能力。按照最樂觀的估計,月霜一只手也能打他兩個。

「月姑娘,」程宗揚穩住心神,盡量不卑不亢地說道:「是找我嗎?」

月霜打量著他,眼中輕蔑的神態根本就沒打算掩飾。

程宗揚心頭怒火猛然升起,這死丫頭,也欺人太甚了吧!

月霜冷冷道:「一個沒練過功的小人,你身上的真陽從哪里來的?」

程宗揚這會兒心里已經明鏡似的,王哲所說的那個身懷不治之症的親人,就是眼前這個少女。按照文澤的說法,她幼時被人用酷似玄冥神掌的掌法打傷,陰寒之氣在體內郁結,一直無法痊愈,發作時血液都會凝結如冰,幾乎隨時都可能喪命。

既然想來找自己幫忙,還一臉欠扁的樣子,惹惱了自己,立刻就跟藺老頭走,讓你一輩子都治不好!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撿來的!」

月霜已經恢復許多,除了臉色略顯蒼白,絲毫看不出身懷絕症的樣子。她冷冷一笑,「那就好。」

說著她纖指輕抬,程宗揚明明看到她手指的動作,卻根本來不及反應。胸口忽然一麻,接著是腰腹、肩膀、腿膝……月霜手指像舞蹈一樣,在他身上一連點了十余下,等她停下手,程宗揚身上已經多了十余條不同的力道,或輕或重,卻都正點在氣血運行的關鍵部位,身體像被一條無形的繩索縛住,站立不穩地朝後倒去。

月霜抓起程宗揚的腰帶,像拎一個還沒長牙的嬰兒般,把他拎進帳篷,隨手往地上一扔。

月霜冷冷道:「既然是撿來的,那就是不義之財。」

程宗揚舌頭還勉強能動,說話卻不怎么利落,聲音更小得像蚊鳴一樣,「死丫頭,放開我!」

月霜盤膝坐下,從懷里取出一卷白布。布里卷著一把細若手指的尖刀,一包傷葯,還有一顆土黃色的葯丸。月霜拿起尖刀,盯著程宗揚道:「既然不是你的東西,就該交了出來,給有資格支配的人!」

看到尖刀酷似手術刀的利刃,程宗揚頓時一陣毛骨悚然,「你……你要做什么?」

月霜顯然很看不起他膽怯的模樣,她毫不避諱地扯開程宗揚的襯衣,一臉鄙夷地說道:「你還是男人嗎?我只不過要在你心頭取一點血,又不是要殺你。」

月霜說得輕松,程宗揚渾身的汗毛卻都豎了起來。取心頭之血啊,要在他心臟上劃一刀!這丫頭瘋了!程宗揚不相信月霜具備心臟外科醫生的一般資質,這一刀下去,她痛快了,自己這條命可就完了。

「停!」

程宗揚面如土色地喝道:「有話好好說──你、你要真陽做什么?」

「生死根具天地異能,奪造化之功,乃是上蒼賜與的珍貴之物,合該扭轉干坤,拯救黎民於水火之中,豈能浪費在你這種人身上?」

「我這種人……」

程宗揚脾氣再好,也不禁無名火起,怒道:「我這種人怎么了?當兵打仗是人,做生意的就不是人么?你這是哪門的歪理!」

忽然想到一件事,冷笑:「說得這么好聽,你心里真正想的,其實是為了治療你自己的傷吧?這種動機是有多高尚?」

他這幾句話是抱著「老子豁出去」的覺悟說的,本以為刺中了她的痛處,惱羞成怒之下,肯定要變成一頭猙獰可怕的母老虎;豈料月霜卻只是冷冷一笑,語帶輕蔑,淡淡的說:「取出真陽之後,自是交給師帥裁斷。他若是要拿來給我治傷,也必是因為這樣做,能拯救最多的蒼生,不負生死根的玄奧奇妙。」

「你這個瘋子!」

月霜霍然抬頭,秀發拋散若旌旗迎風,雪白俏麗的瓜子臉上英氣凜凜,竟無一絲心虛,清叱道:「瘋子?你這種小人,什么都不曉得,就給我閉嘴!你怎么會懂我的心情?明明我有能力上陣殺敵的,卻只能被放在大後方,受人保護,看著我的戰友在我身邊一個個倒下,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這樣,我本來可以保護他們的……」

月霜幾乎是一口氣把這些話吼出來,程宗揚聽得都呆住了,月霜看見他的樣子,也察覺到自己失控,神色轉冷,淡淡道:「真陽於你無用,我治好了傷,能上陣多殺幾個敵人,多救幾個戰友的性命,也算讓你間接為國出力了。」

語氣雖然冷淡,卻掩飾不住已泛紅的眼睛,程宗揚看著月霜的眼神,口氣不由得軟了下來,「你要真陽就要好了,干嘛要用我心臟的血?」

月霜用尖刀頂在程宗揚心口,冷冷道:「心乃陽火所聚。放心,我只要刺出幾滴血就夠了。」說著就往下刺。

「住手!」

程宗揚拼盡全力叫出來的聲音,也不比一只小蜜蜂的嗡嗡聲大多少。

月霜卻真的住了手。她冷冷一笑:「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讓你服這顆丹葯。像你這種人,多給一粒米都是浪費食糧,無益於天下蒼生!」

程宗揚心里翻來覆去,憤憤想著:「媽的,天下蒼生跟你這么好,真陽你去跟天下蒼生要啊!」

看到他瞠目結舌、面青汗涌的樣子,月霜不屑地一抿紅菱兒般的嘴唇,拈起那枚土黃色的葯丸。」這是夙教御窮五年之力才制成的丹葯,能激發真元,補煉真陽,有脫胎換骨之功。讓你吃,真是便宜你了。」

說著月霜把丹葯一切兩半,一邊捏住程宗揚的下巴,微一用力,就將他嘴巴捏開,投了半顆進去。

那丹葯辛辣之氣撲鼻,一嘗就是性烈無比的猛葯。程宗揚伸直舌頭拼命往外吐,但月霜微涼的指尖在他喉頭一拂,程宗揚就不由自主地將丹葯吞了下去。

月霜小時被人用陰寒掌力打傷,十余年來,王哲等人費盡心力,她體內的寒毒卻一直纏綿未去。這次夙未央帶來自己秘制多年的丹葯,希望能在月霜服下後激發她體內的真陽,一舉清除寒毒。但此丹葯性太烈,夙未央反覆教待,不能讓月霜輕易服用,以免她修為不足之下,丹葯激起的真陽與體內的寒毒相攻,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上午月霜氣惱之下抽了程宗揚一鞭,被王哲知道後,狠狠訓了她一番,告訴她這個年輕人身懷異能,未曾修煉就有真陽凝聚,待尋出引導之法,很可能會治好她的傷勢。月霜回想起那日擊退刺客的經過,暗忖果然不錯,但她自小在軍中長大,雖是女流,性格卻如男兒,加上對程宗揚半點好感都沒有,要乖乖等著讓他給自己治傷,摸摸碰碰,還不如被半獸人砍死。

王哲找不出引導真陽的方法,月霜卻自行推想,很簡單地找到一條良策──只要取程宗揚一點心頭之血,不就得到真陽了嗎?那半顆丹葯,是讓他體內真元激發,心頭聚集的真陽更為充沛,也算是給他的補償。

至於另外半顆,月霜毫不猶豫地自己服了下去,然後閉目化解葯性。忽然她面容一變,露出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