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王哲沉聲道:「戰歿者,賜爵一級!」

天武營的秦軍士卒齊聲道:「諾!」

戰鼓再次響起。秦軍毫不猶豫地列陣向前,仿佛一塊鋒利的礁石迎向奔涌的潮水。

秦軍的弩手發揮出巨大的殺傷力,在三百米外就穿透了羅馬軍團的長盾。但面對潮水般的敵軍,數百名弩手所造成的傷亡根本無法阻止對方的腳步。

逼近到七十米時,天武營正面的羅馬第十二軍團「擲閃電者」開始第一輪投擲。他們使用的標槍形狀特異,槍鋒長度接近全長的三分之一,纖細而銳利,頂端呈三角形,帶有倒鉤。擊中目標時,倒鉤將給敵人造成更大的傷害,而投空的標槍,細長的槍鋒會在地上彎曲,避免被敵軍撿拾回擲。兩千支標槍呼嘯而至,幾乎淹沒了秦軍的弩手。

緊接著是第二輪,這次的標槍更加沉重,也更加密集,幾乎撕開秦軍的方陣。

擲完兩輪標槍之後,最前列的青年隊向後退去,壯年隊隨即補上遺留的空缺。

這時雙方已經短兵相接。面對秦軍如林的長矛,羅馬戰士毫無懼色。他們同時彎下腰,將盾牌架在肩上,向上橫起,裹著脛甲的左腿向前邁出,然後右腳跟上。身體躲藏在盾牌下方,依靠肩背的力量撞開對手,同時短劍向右刺出,刺殺右側的敵人。

天武營秦軍的長矛輕易就粉碎了羅馬軍團的盾牌,而更多的長矛則被頂起。

前方扛矛的士卒隨即拔出長劍,迎向攻來的羅馬戰士。秦軍使用的佩劍比羅馬短劍更長,也更加銳利,每次劈刺都足以穿透樺木制成的盾牌。但羅馬戰士只有一個動作:向右直刺!

羅馬軍團嚴禁劈砍,無數次血戰使他們得出這樣的結論:在同樣的力量下,直刺遠比劈砍造成的傷害更大。

向右刺擊是羅馬軍團獨特而致命的攻擊手段。戰斗中,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正面敵人身上,往往忽略了來自右側的攻擊。在高盧、在北非、在波斯…

…羅馬軍團的右刺消滅過無數強悍的對手。

他們以近乎機械的動作,右臂彎曲,握緊短劍,從下往上,猛刺對手右側腹部。這個部位往往缺少防護,也更為致命。第一次面對這種近戰格斗的天武營秦軍遭受重創,陣型開始潰散,卻始終沒有一個人退卻。

山丘上諸人注視著戰場,藺采泉神情自若,夙未央面無表情,商樂軒卻露出沖動的神情,忽然他踏前一步,拱手道:「掌教!」

王哲淡淡道:「說。」

商樂軒一咬牙,「請掌教指定何人主掌龍池!」

那名美婦卓雲君聞言大怒,「商師兄!軍情如火,怎么還要逼掌教發話!」

商樂軒怒道:「此時不說,只怕就來不及了!」

「難道你認定我軍要輸嗎!」

「孤軍在外,既無糧草又無援軍,以數千對數萬,焉能不敗!」

商樂軒與卓雲君當眾大吵,王哲臉上卻毫無表情。

「看到了嗎?」

程宗揚怔了一下,才發現王哲是在對自己說話,「哦?」

王哲道:「這里的親兵都是我門下弟子,和他們一樣,是太乙真宗的人。你是唯一一個外人。」

程宗揚干笑一聲,「貴宗弟子果然都是豪傑。」

「豪傑?」

王哲淡淡道:「若是豪傑,怎會以我掌教之尊,登高一呼,數十萬教中弟子,從軍者不過寥寥數百人?若是豪傑,怎會大敵當前,還競相爭權奪利?生怕我死在戰場中,沒有指定他當掌教?」

商樂軒臉上一紅,旋即大聲道:「我商樂軒何德何能,敢覬覦掌教之位?」

「你當然不敢。你雖然劍法超群,教中服你的能有幾個?把掌教之位給你,只怕你活不到第二天日出。」

商樂軒臉上時紅時白,王哲說得雖然尖刻,其實在場諸人中,他們兩人關系最近,系出同門,商樂軒最初的劍法還是王哲代師傳授的。

藺采泉見商樂軒尷尬,在旁道:「請掌教息怒。」

王哲搖了搖頭,「我不怒。我已經沒有發怒的力氣了。藺老三,除了我,你是教內輩份最長的,這些年在龍池也作了不少事。十四弟是我們之中最小的,今年也有二十了吧。回去把真人的封號給他,也該讓他設院授徒了。」

「是。謹尊掌教玉旨。」

望著戰場中潮水般的羅馬戰士,王哲道:「兵危戰凶,你們走吧。」

商樂軒還想說話,但被王哲鋒利的目光一掃頓時泄了氣。四人向王哲躬身施禮,然後離開山丘。

程宗揚本來想跟他們一起走,但人家四個大袖一揮,就掠出十幾米,轉眼就消失在山丘之後。這會兒如果離開王哲,只怕沒走到山下,月霜的劍就會把他永遠地留在這里。

在兩個羅馬軍團將近四倍軍力的輪番攻擊下,天武營的方陣越來越難以支撐。

文澤道:「師帥,天武營獨力難支,請遣天策、天霽二營出戰。」

王哲默然片刻,然後手一招。山丘上樹起一面血紅的旗幟。伴隨著隆隆戰鼓,大漢左武軍第一軍團天策營出現在戰場左翼。

程宗揚心頭狠狠一跳,險些驚叫起來。

天策營的裝備與天武營秦軍大相逕庭。他們整齊地戴著頭盔,身上的鎧甲如同魚鱗,胸前並列兩塊厚厚的護甲,手中不是長矛,而是刃長七尺的雙鋒長刀。

唐軍!陌刀!

唐軍標准配置有四種刀,儀刀、障刀、橫刀和陌刀。而在邊疆野戰的軍隊只用陌刀。因為這種重型大刀殺傷力最為強勁,一旦列成戰陣,幾乎是無可匹敵。

怛邏斯一戰,由於雇佣軍背叛,數千唐軍被十萬阿拉伯聯軍圍困。大將李嗣業強行突圍,唐軍以陌刀開路,如牆而進,當者人馬俱碎,所向披靡。

與此同時,羅馬軍團的左翼列出一條散兵線,他們穿著亞麻制成的長衣,每個人都背著一張巨大的長弓,弓身長度將近兩米。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程宗揚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來自於中世紀的英格蘭長弓手會在羅馬軍團側翼出現。那些長弓手將長弓一端扎在地上,然後架上箭枝。長弓射出的箭矢越過四百米的距離,仍有著足夠的殺傷力。

唐軍標准裝備是每人一弓,五人一弩,同時還配有車弩,車弩鉤弦與車輪連接,可以邊行邊射,在冷兵器時代足以對敵軍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但這支三千人的唐軍並沒有使用弓弩。因為更凶猛的遠射武器來自右翼。

與天策營同時出現的是一支輕裝部隊。那支軍隊裝備的鎧甲與友軍完全不同。

他們的鎧甲上沒有金屬護甲片,甚至沒有皮革,淡黃色的甲衣非鐵非木,顯得極為輕便。

只有一支軍隊用過這種甲──用木漿和綿絮反覆搗練,疊加至一百層制成一塊甲片,然後連綴,前線將領願意用十套鐵甲交換一套的輕甲──紙甲。

當看到那些穿著紙甲的士卒取出一種不足一米的小弩時,程宗揚知道,這場最優秀弓手間的巔峰對射,天霽營贏定了。

這是傳說中最軟弱的一支軍隊,歷史上他們的戰績只有一連串的失敗。但就是這支軍隊,在萬人以上的會戰中勝績超過七成,因為他們有神臂弓。

宋軍第一利器。神臂弓。

程宗揚深深記得寫論文時看過的古冊,內中文字令他驚心動魄,神臂弓有記載的最大有效射程超過三百四十步(古代邁出一足為跬,邁出兩足才稱步,一步實際是現代兩步)合五百余米,在這樣的距離外,仍可穿透一掌厚的木板。由於制作極為精巧,宋代軍中曾有嚴令,神臂弓不許丟失一具,如果戰敗,所有的神臂弓必須砍碎損毀。這樣嚴格的保密措施,以至於宋代以後神臂弓的制作技藝就失傳了。

隨著漢軍主力的出現,羅馬第六、第十軍團也開始投入戰場。以唐軍為主體的天策營占據左翼,身著明光鎧的軍士們穩步向前,成排的陌刀猶如一堵雪亮的刀牆,壓向對面的羅馬軍團。右翼的天霽營則依丘而立,托起纖小的神臂弓。

天武營秦軍弩手使用的是蹶張弩,必須用腳踏住弩背,依靠腰腹的力量才能拉開。而神臂弓則有一套精巧的受力系統,通過復雜的齒輪結構,士卒僅靠臂力就能拉開,威力卻是秦弩的三倍以上。

「綳」戰場中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那是神臂弓絲制弓弦震動空氣時發出的特殊響聲。那聲音平淡中蘊藏著濃濃的殺機,即使隔著數百米的隔離,程宗揚仍禁不住心頭震顫。

一片密集的雨點驀然從天霽營的陣列上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半圓的弧線,越過頂點後加速滑落,剎那間覆蓋了對面的長弓手。

神臂弓的箭矢極為細小,全長不過數寸,只有一手長短。就是這樣細小的箭矢,將在往後的歲月中,成為羅馬軍團最可怖的夢魘。四百米的距離內,沒有任何鎧甲可以抵擋神臂弓的射擊。即使波斯人的戰車也被輕易洞穿。

僅僅一輪齊射,對面的陣地上再沒有一名站立的長弓手。天霽營的弩手重新裝上箭矢,這次他們的目標,是五百米外的羅馬第五軍團,雲雀。

目睹了神臂弓的威力之後,第五軍團立刻以百人隊為中心收攏陣型。第一排單膝跪地,把盾牌豎在身前,第二排把盾牌疊在上面,然後一層層魚鱗狀疊起,不留一絲空隙。

天霽營從容瞄准目標,隨著指揮官的號令,箭矢帶著死神般的尖嘯灑向羅馬軍團。

繪著軍團標志的羊皮盾牌上一瞬間多了無數細小的黑點,整座由盾牌結成的堅陣微微一晃,接著鮮血從盾牌下方蜿蜒流出,染紅了青綠的草原。

程宗揚整個人都看傻了,就算有一挺機槍,也干不過這幾千張神臂弓。

忽然他右側的太陽穴一熱,剛穿越時所遭受的疼痛再一次降臨。接著程宗揚意識到這次痛楚的不同。那些針扎般的痛感一進入太陽穴,就被丹田旋轉的氣旋吸收。他發現,相似的感覺一直在持續,只不過此前的痛楚都很微小,而這一次天霽營宋軍的齊射,同時奪走數以百計的生命,才讓他感到疼痛。

疑惑中,對面身披金甲的阿伽門儂與周圍的親隨交談片刻,然後手一揮,身邊數十名全副金黃色甲胄的騎士立刻馳出。他們手中拿著巨大的長矛,面部完全被金屬的頭盔覆蓋,只有兩個長方形的孔洞露出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