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紅苗(1 / 2)

商隊再次上路,周圍的蕨類植物漸漸稀少,高大的喬木越來越多。在林中穿行半個時辰後,眼前的參天巨樹突然一空,一道筆直的石壁出現在面前。

那石壁拔地而起,越過濃蔭蔽日的樹梢,直沒雲霄。斷崖上寸草不生,仿佛被人用巨斧劈開般平整。絮狀的雲片在崖上繚繞,層層疊疊遮沒了眾人的視線。

一條蒼黑色的巨藤盤在崖壁上,根部粗如羽石,往上越來越細,最後猶如一條繩索斜斜伸入雲絮。藤身的直徑超過兩米,但藤身呈圓形,能夠走人的只有里面窄窄一道。

除了祁遠和雲蒼峰,其他人都看著這藤橋瞠目結舌。吳戰威和小魏雖然走過南荒,但這猩猩崖也是頭一次來。再怎么說,這也是一根藤,比牽牛花藤粗一點罷了。商隊幾十號人幾十匹騾馬,加起來上萬斤的分量,一根藤能撐得住嗎?

「這藤長了不知道幾萬年,結實著呢,」祁遠拿刀背磕了磕岩石一樣粗硬的藤身,「硬得跟鐵一樣!連老虎都能順著這藤從山上下來。」

這樣的藤橋不是功夫好就能走的。祁遠在前面領路,後面是易彪、程宗揚,雲蒼峰在後面壓陣,武二郎仍走在中間。

祁遠牽著馬踏上藤梯,一面走一面道:「這藤橋其實不難走!大伙兒別看腳下,都往上看!當心藤上的須蔓!別靠里面靠得太緊!」

踏在藤上,眾人還有些心驚。好在挨著山崖的一側積滿泥土碎石,仿佛與石壁連為一體,踩上去沒有絲毫松動,讓人放心不少。

商隊拉成一條長長的隊伍,在石壁上蜿蜒而行。沿著藤梯一連走了半個時辰,最前面的祁遠幾乎走進雲端,還看不到藤梯盡頭。若是平地,這點路算不了什么,但那藤一路向上,就像一道窄窄的長坡。饒是商隊里一多半都是精壯的漢子,數百丈的長梯爬下來也有點吃不消。

這簡直比徒步爬一○一大樓還瘋狂,程宗揚抹了把汗,悄悄看了眼腳下。那些巨大的喬木連成一片,浩浩盪盪,那棵被雷擊過的參天巨槐宛如一朵小小的浪花,幾乎看不清楚。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爬了這么高。如果告訴段強自己爬過一條比一○一還高的巨藤,也許會被他笑死。

朝後看去,隊伍拉得更長了,幾名奴隸掉了隊,被武二郎喝罵著拖上來。不時有人被藤須絆住摔倒,幸好都是有驚無險。

凝羽一直走在程宗揚身邊,她步履輕盈自如,像一抹輕風在濕滑的藤身外緣飄浮,那些鐵絲一樣的蔓須對她毫無影響。

漸漸的,眾人兩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起來,呼吸聲越來越粗。忽然一個聲音傳來:「山上青松高又高──哎啰!地上英雄豪又豪──哎啰!」

祁遠高聲唱道:「好漢走南荒──哎啰,隔水又隔山──「吳戰威打頭,下面的漢子們跟著叫道:「──哎啰!」

祁遠聲音雖然不怎么樣,但他這么一開頭,眾人精神都是一振,一邊齊聲應和,一邊賣力地往上爬。眾人前呼後應,腳下的藤橋似乎也沒有那么難行了。

又走了一頓飯時間,祁遠歌聲忽然一頓,緊接著再次響起,聲音里卻多了幾分焦急。

凝羽指了指藤橋下面,「那是什么?」

程宗揚從崖上望下去,那高度令他微微有些眩暈。前方的山崖上垂下一根粗如人身的青藤,拳頭粗的藤須間還卷著幾塊岩石。

「不好!」

程宗揚連忙上前,只見祁遠已經停了步,口中雖然還在唱著,臉上卻殊無喜色。

「老四!」

祁遠回過頭,用力唾了一口,低聲道:「前面的藤橋塌了!」

離他兩三丈的地方,藤橋忽然折下,青綠的巨藤晃悠悠地在半空中垂著,只在崖壁上留下一行泥污的紋路。

「怎么會塌了!」

祁遠指了指垂下的巨藤,「那是藤梢長出的新藤。這藤長在山上,藤須也往石頭里鑽,下面長牢的都結實得很,這些新藤生出的須鑽進石縫,時間久了就把石頭給拱了出來。」

祁遠又唾了一口,「這次走南荒真是出門不順。這新藤怕也長了幾百年,早不塌晚不塌,偏偏這時候塌。」

程宗揚抬頭看了看,崖上的雲絮已經觸手可及,「離山頂還有多遠?」

「怕還有幾丈高。」

凝羽一提氣,貼著崖壁輕盈地飛掠而起,閃身沒入雲霧。片刻後她水滴一樣直溜下來,停在程宗揚身邊,「至少有八九丈高。」

後面的行人陸續趕上,看到眼前的一幕,先是目瞪口呆,然後一個個都泄了氣。程宗揚苦笑著想,這大概比爬到二十樓才發現沒帶鑰匙還慘。猩猩崖的石壁連凝羽都上不去,別說他們這些人了。

謝藝跟著隊伍上來,一路不顯山不露水,毫不引人注目。看到折斷的藤梯,也沒有像眾人一樣失望之情溢於言表,神情間仍是淡淡的,似乎過不過這道崖對他都無所謂。

眾人好不容易走到此地,掉頭折返誰都不甘心,但上又上不去。祁遠一邊叫嚷著不讓大伙聚得太緊,一邊又要交待眾人拉緊騾馬,小心失足。前後照應,急得喉嚨冒火。

雲蒼峰落在隊伍最後,無法上來商量,只能大伙一字一句地把話傳下去。牛晌也沒有話傳上來,似乎這位南荒的老行家也拿不出主意。

著急間,一個細細的聲音忽然從崖頂飄下。那歌聲在雲間時隱時現,眾人都仰臉細聽,偶爾能聽見幾句,卻辨不出字句。

大伙兒面面相覷,程宗揚小聲道:「這唱的什么?」

「是南荒的蠻語,」祁遠道:「在問咱們是什么人,從哪里來,做什么?南荒的蠻語老祁勉強能聽出來三兩分,要說可是不會了。」

眼看著崖頂有人卻無法交談,眾人更是心急。忽然,一個粗礪的聲音響起,那聲音像銹刀刮在石壁上一樣難聽,除了武二那廝還能有誰。

武二郎扯開五音不全的喉嚨,嘶著嗓子放聲高歌,與山頂的歌聲應和,用的竟也是南荒的蠻語。

眾人都屏住呼吸,傾聽著頭頂的聲音。那個細細的歌聲卻消失了。過了一會兒,歌聲再次響起,已經換了眾人能聽懂的語言。

「是雲間的百靈在唱,哎啰喂,遠方的客人,沿著彎彎的山路,來到我們南荒阿哩哩。翻山涉水啰哩啰,來到猩猩崖哎啰喂,走上長長的天藤阿哩哩,可兩天前一場大雨哎啰喂,沖垮了天藤攀附的石頭,朵呢噶。」

那歌聲優美動聽,令人心旌搖動,幾乎想脫口應和。

武二郎破鑼般的聲音唱道:「虎神的後裔,和他的朋友踏上天藤。卻困在藤折的地方。上面是南荒哪個部族的朋友,聽到你的歌聲,就像看到南荒最美麗的白梔蘭花。」

歌聲變得歡快起來:「原來是虎神的後裔阿哩哩,回到南荒阿哩哩。花苗的阿依蘇荔,正好路過天藤生長的斷崖阿哩哩,你和你的朋友不要擔心,蘇荔和族人會想出辦法,讓你們看到崖頂的平川阿哩哩……」

那一連串「阿哩哩」像玉盤上掉落的銀珠,清悅明快,從雲中直落下來,越來越近,忽然雲絮間露出一雙白美的長腿,接著一條火紅鮮亮的褶裙從天而降。

一條長長的繩索從崖頂飛落,繩索驀然綳緊,那女子挽住繩尾,順勢腰肢一折,落在藤橋上。

那女子一手叉腰,笑吟吟看著眾人,火辣辣的美目顧盼生輝。她比程宗揚還高出一個頭,身材更是超過一米九。富有立體感的五官帶著雕塑的美感,一雙鳳目猶如點漆,黑白分明。

那女子絲毫沒有尋常女子的羞澀,美目從眾人臉上一一看過,眼神大膽而又火辣。高而挺直的鼻梁,豐滿的紅唇,有著令人驚詫的美艷和大氣。

她長發挽成盤髻,偏向一側,幾乎蓋住白玉般的左耳。髻旁戴著一朵艷麗的紅花,將一側臉頰映得嬌紅。上身束著一條紅巾,豐挺的乳峰高高聳起,飽滿的乳球渾圓又碩大。衣間露出潔白的腰身,腰上系著一條火紅的褶裙,褶裙兩角系在腰側,挽了一個花結,結上掛著一只皮囊。褶裙挽結的一側分開,露出一條雪白而順長的美腿。

在她大腿外側,有一處青黑色的紋身,盾狀的紋身嵌在白生生的肌膚上。上面兩條細而繁復的花紋,繞過豐潤的大腿,一直延伸到大腿內側,就像一道黑色的蕾絲花邊,將雪白的大腿襯得更加白美圓潤。

那女子松開繩索,朝眾人走來,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哪位貴客是虎神的後裔?」

她皮膚極白,走動時紅裙間裸露出大片大片白膩的肌膚,白花花映得人眼花繚亂,赤裸的潔白小腿和纖足染上植物綠色的汁液。

祁遠低聲道:「是花苗。」

說著悄悄伸了伸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