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夷(1 / 2)

到了白夷族,程宗揚才真正見識到雲氏商會的赫赫聲名。白夷人幾乎舉族出動,迎接這些遠道來的貴客。號角和銅鼓的聲音響成一片,白夷人仿佛過節一樣的歡呼雀躍。

雲蒼峰遠遠下了馬,在正式踏上白夷人的土地前換了一雙嶄新的靴子。

他的舉動引來了更大的歡呼聲,那些白夷人熱情地上前替他牽過馬匹,擁擠的人群分開一條通道,每個人都帶著誠摯的笑意。

族中穿著白衣的年輕男女用樹枝沾上清水,灑在眾人身上,幾名明眸皓齒的少女在他們行進的道路上撒下大量花辦。

踏入南荒之後,程宗揚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熱鬧的氣氛。那些白夷人身材纖瘦,相貌俊雅,而且前來迎接的女子遠遠比男人多,一個個嬌美的身影花枝招展,讓人目不暇接。

道路盡頭,是一座純白岩石砌成的門樓。一名中年男子站在石階前等候眾人。

他年過五旬,花白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亂,雙目沉靜如水。

雲蒼峰走上前去,向這位白夷首領深深躬下腰。

「就像遷徒的候鳥,我們雲氏的商人又來到這片富庶的山谷。」

「我們騰出了最好的房子供你們居住。」

白夷族長微笑道:「無論你們需要什么,盡管向我開口。」

雲蒼峰一招手,易彪上前捧上一匹絲綢。雲蒼峰解開外面包裹的油布,輕輕一抖,一抹銀亮的光澤流淌下來。那絲綢散發著月光一樣的白色,搖曳時,仿佛有嫵數星光飛舞著忽隱忽現,將他的青袍映得一片瑩白。

「敝商會請了一位御法師幫忙,才織出這樣月光般的絲綢。雖然不及白夷宮殿里的夜明珠光彩奪目,但到了夜間,也能散發出月亮一樣的光芒。」

白夷族長接過來仔細看著,目光變得柔和起來。良久,他讓人把絲綢小心收好,然後拉起身後一名女子的手,向雲蒼峰道:「這是我的妻子阿樨,你上次已經見過的。」

那是一名嬌艷的少婦,她年齡比蘇荔略長,眉眼盈盈如畫,白皙的肌膚宛如牛乳,光潔的額偷上戴著一串日明瑩的珠鏈,身上白裙猶如百合,肩頭披著一條月白色的長披肩,用一口金環扣住,環上嵌著一顆黑色的大珠,氣度雍容雅致。

樨夫人柔聲道:「雲執事還和我第一次見到時一樣,好像時光沒有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雲蒼峰笑道:「夫人卻是比從前更美貌了。」

樨夫人微微一笑:「遠來的貴客,請安心在這里住下吧。」

「多謝夫人。」

雲蒼峰早已准備好禮物,命人捧來一只玉匣。打開來,里面是一枝純金的鳳釵,釵頭的鳳眼鑲著兩枚紅寶石,鳳嘴懸著一串明珠,珠光寶氣,華貴無比。

樨夫人含笑道謝。族長卻往雲蒼峰身後看去。

「這次我來帶了另一支商隊,」雲蒼峰托起程宗揚的手肘,「他們來自遙遠的五原城,是我們雲氏的朋友。」

這些日子程宗揚已經克制住握手的沖動,似模似樣地拱了拱手,道:「見過族長。」

「另一家商館?」

白夷族長疑惑地挑起眉毛,「難道雲氏找到更好的商路了嗎?」

「雲氏是白夷永遠的朋友。南荒部族成百上千,沒有哪個比白夷富庶的。雲氏和白湖商館攜手,會給朋友們帶來更多貨物。」

白夷族長放下心來,與程宗揚寒暄幾句。雲蒼峰又道:「與我們同來的,還有一位朋友。」

那道健美的身影走過來:「花苗的阿依蘇荔,向尊敬的白夷族長問好。」

「是花苗的族長嗎?」

白夷族長高興起來,「是什么鳥兒,把你們引到深山里的白夷來?」

「是鬼王峒的使者。我們帶來了龍神和巫王的新娘,依照他的命令,來這里等候。」

白夷人的歡呼聲還在繼續,程宗揚卻敏感地發現身邊的氣氛異樣起來。白夷族長臉上依然帶著笑,眼神卻變得深沉。

只一瞬,白夷族長神態又恢復了從容,他客氣地與蘇荔交談幾句,然後讓侍從把客人送到住處。

「我有些事要與雲氏的朋友交談。花苗客人,晚間我會設宴款待你們。」

白夷人崇街白色,雖然住在山上,用來蓋房子的岩石卻是從外面運來,清一色潔白的顏色,一幢幢白石砌成的房屋整齊美觀。優越的地理環境,使白夷人口遠遠超過南荒的普通村寨,與其說是一個部族,更像一個初具雛形的城市。

作為白夷人對外貿易的壟斷者,雲氏商會在城中竟然有一處專屬的商鋪。商鋪位置距離族長的宮殿不遠,前面是經營的鋪面,後面是倉庫和住處。雲蒼峰被白夷族長請到宮內交談,其余商隊的護衛卸下綢緞,一匹一匹擺出來。祁遠也帶著人,把剩余的貨物全都陳列出來,倒也琳琅滿目。

很快就有白夷人來挑選貨物。祁遠一邊在櫃台上招呼客人,一邊指點著小魏和石剛當起了伙計。

程宗揚靠在櫃台邊,看著來往的客人。白夷女子容貌俏美,身材窈窕,給人的觀感不是一般的賞心悅目。但程宗揚越看越覺得疑惑:半個時辰內,來到商鋪的男子不足兩成,女子倒占了八成還多。這白夷族的女人也未免太多了吧?

聽到程宗揚的疑問,祁遠笑了一聲。」有兩成就不錯了。來白夷之前,我還聽說白夷族全是女的呢。」

說著他擠了擠眼,小聲道:「白夷人可比花苗還多情呢。據說走在街上就有人拉。」

程宗揚道:「那不成唐儈進了女兒國嗎?」

這故事祁遠也聽過,笑道:「別說唐儈,就是孫猴子都有人搶著要。」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不至於吧?」

祁遠扯了扯他的衣袖,朝外面一呶嘴。

商鋪對面是一幢小樓,一個嬌俏的女子立在屋檐下,笑吟吟看著這邊。那雙美目靈巧地從眾人身上一一滑過,最後與程宗揚眼神一觸,像被黏住一樣不再栘開。

那女子體貌嬌柔,一張瓜子臉又俏又媚,白凈的下巴上有一顆小小的紅痣。

程宗揚還記得西門慶傳授的觀女之術,這樣的盪女之相,百不一失。

那女子與程宗揚對視片刻,然後嬌媚的一笑,眼神柔媚得仿佛滴下蜜來,讓程宗揚禁不住心頭怦怦跳了幾下。

這些天跟著一群花苗美女,自己卻連小魏的機會都沒有。倒不是程宗揚有什么心理負擔,實在是凝羽受了傷,需要人照料,她性子冶漠,其他男人別說幫忙,就是靠近些也不行,程宗揚只好寸步不離地守著她。這些天下來,早巳欲火高漲,眼看著那女子勾人的眼神,不禁心旌搖曳,眼睛也亮了起來。

那白夷女子抿嘴一笑,悄悄揚起手,朝程宗揚招了招,然後扭頭進了屋子。

朱老頭一臉曖昧地湊過來,笑得像一只剛偷吃了老母雞的黃鼠狼:「這叫哪啥?緣分啊。」

程宗揚沒理會他的揶揄。祁遠說過的話:有拉咕咕叫,還不種地了?他咳了一聲,整了整衣服,繞過櫃台,朝對面走去。

那女子就在門里等候,見著程宗揚沒有半點訝異。她嫣然一笑,一手悄悄牽著他的衣袖,拉到屋里,然後掩上門。

朱老頭蹲在門邊,眯著眼,口里念念有辭,「一、二、三、四……」

剛數到十,小樓里突然一聲慘叫,接著房門砰的打開,程宗揚衣衫不整地狂奔出來,像撞上什么可怕之極的怪物一樣,嚇得魂不附體。

看守商鋪的幾名護衛互相看了一眼,不作聲地握緊櫃下的兵刀。

程宗揚拔足狂奔,一頭闖進商鋪,身後卻沒有人追來。

「哈哈哈……」

祁遠捧著肚子,發出一陣大笑。

程宗揚一直跑到後院才停下來,驚魂未定地扶著柱子,臉上時青時白。

朱老頭一臉無辜地追進來,連聲追問:「怎了?怎了?」

程宗揚鐵青著臉,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她是男的!」

「哦……」

朱老頭恍然大悟。

程宗揚恨恨道:「死老頭!你存心的吧!」

朱老頭叫起屈來:「她穿著裙子呢,我哪看得出來是男的女的?」

祁遠也跟了進來,忍笑道:「得了吧。你還不清楚?死兔子都叫了一路了,老頭你對這里清楚著呢。」

朱老頭哼聲道:「俺又沒被兔子勾引過,怎會知道?」

程宗揚喘了半天氣,忽然弓著腰干嘔了一口,卻沒嘔出什么,只用手背狠命擦著嘴。

朱老頭臉湊過來,關心地問道:「怎了?親上啦?」

程宗揚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咬牙切齒地說道:「死老頭!再羅嗦,小心我叫人爆你菊花!嘔……」

商鋪里人來人往,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一個個巧笑倩然。對面那個白夷「美女」又立在門口,一臉幽怨地望著這邊。程宗揚躲在店鋪里,說什么也不露頭。

雲蒼峰回來時,程宗揚還在漱口。一桶水都讓他漱得見底,還不停「呸呸」

吐著口水。對於白夷「美女」程宗揚算是有了心理障礙,鬼知道這些女人里有多少是如假包換的男人。朱老頭還不停過來看笑話,那臉淫賤的笑容,讓程宗揚恨得牙癢。

雲蒼峰臉色凝重地喚上程宗揚和祁遠,一同進了內室。

「有鬼王峒的消息嗎?」

祁遠頭一句就問道。

雲蒼峰搖了搖頭:「族長說,白夷人與鬼王峒並無沖突,也未曾聽說鬼王峒的使者要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