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計畫(2 / 2)

程宗揚哈哈一笑,「二爺當然識貨。那四大假還是你說的,什么靈飛鏡、珊瑚鐵、玄秘貝……二爺當然不放在眼里了。」

吳戰威在窗口盯了半天,這時轉過身來,「那家伙走了。」

說走就走,這閣羅還真是個急性子。但他的隨從卻沒有離開,蛇傀帶著奴隸搜羅了碧鯪人采集來的珠寶,用箱子一一裝好,卻沒有看到黑舌的身影。

武二郎與蘇荔重歸於好,兩人誰也不再提那兩名隨從的要求,並肩攜手離開竹樓。

這邊祁老四卻鬧了個大紅臉。眾人安排宿處,給祁遠和那個叫碧星的碧鯪族女子留了一個單間。那女子一聲不響地入了房,祁遠卻說什么也不願進去。

「你們當我老四是什么人?」

祁遠臉紅脖子粗地說道:「她救我一次,我拿刀去換她那是報恩!這種事我能干嗎?」

「得了吧老四,」吳戰威道:「我瞧那女的白白凈凈,相貌也是上等,你可占了大便宜了。就你祁老四的模樣,還挑三揀四?你要嫌棄,我老吳一句話,立刻讓她出了這門。」

祁遠說什么也不答應,死乞白賴跟那幫漢子擠在一起,半步也不往房里去。

謝藝輕輕撫了下衣擺,從容道:「程兄,可有意到海邊散步?」

程宗揚看了他一會兒:「半夜到海邊散步?謝兄很有雅興啊。」

「水浪接天,潮打長礁,這樣的景色在六朝是看不到的。」

蛇傀帶著奴隸繼續勒索財物。可以看出,鬼王峒在這里擁有絕對的權威。閣羅走後,蛇傀像主人一樣發號施令,碧鯪人生滿花朵的精巧竹籬被奴隸們推平,擴出大片空地,然後用毛竹搭起架子,將沒有采撈到足夠珠寶的碧鯪人吊在架上拷打。

程宗揚和謝藝默契地避開那一幕,剛好朝海邊走去。

「岳帥曾說,海中的潮汐是月亮引起的,每到滿月或者完全看不到月亮的時候,都會出現大潮。碧鯪海灣地勢奇特,兩條伸人海中的山脈形成一個圓形,海水易入難出。他處潮水升高五尺,灣內就能升至兩丈。」

程宗揚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心里卻在思索謝藝找自己要說什么。

林中傳來一聲壓低的叫聲,程宗揚與謝藝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轉身朝礁石走去。

程宗揚悻悻道:「一爺這趟來南荒,倒像是專門來配種的。」

謝藝淡淡道:「武二是男兒本色。」

「那祁老四呢?」

謝藝道:「祁遠是義氣深重。選擇雖然不同,卻各有各的長處。」

程宗揚笑咪咪道:「那謝兄你呢?」

謝藝淡淡道:「哦?」

「謝兄雖然跟我們混在一起,但拔了毛的鳳凰還是鳳凰。只衣服干干凈凈這一條,就把我們這些粗人都比下去了。這一路對謝兄拋媚眼的花苗女子也不少,可謝兄這表現……嘖嘖,修行多年的老儈也沒你這么裝的。」

謝藝忽然停下腳步,「程兄,借手一用。」

程宗揚警覺地退開一步,「干什么?」

這家伙不會真是個基佬吧?程宗揚小心地看了看周圍,如果謝藝突然獸性大發,自己可真沒把握能逃脫他的魔掌。

謝藝伸手拉起程宗揚的手腕,食指、中指、無名指按住他的脈門。良久,謝藝松開手。」無論程兄練的是什么功夫,最好都不要練了。」

「為什么?」

「你剛才出手,角度和方位很准,手也很穩。這樣的天賦,如果你願意當殺手,會是一個不錯的殺手。」

謝藝望著程宗揚道:「但你出手時過於強猛。我看到你試圖控制力量,卻猶豫了至少三次。」

程宗揚笑道:「這你可看錯了。如果不殺那個偷聽的家伙,可能死的就是我們,我根本就沒打算控制力量。」

「是你的手在猶豫。」

謝藝道:「你自己也許並沒有注意到,你出手時,力量……」

程宗揚聽不明白:「你想說什么?」

「你的真氣並不純正,氣脈行進間陰多陽少。再練下去,有害無益。」

謝藝口氣很慎重,程宗揚卻並下在意。自己剛剛吸收了兩股死氣,真氣如果純正毫無雜質才是怪事。不過這家伙眼光可真不錯,只看自己出手就能猜出這么多。

程宗揚道:「對了謝兄,你不是說碧鯪族有一種絲,和霓龍的天絲很像,色彩七彩紛呈,在什么地方?」

「我是從《天繭名絲編》中讀來的,具體出自碧鯪的什么地方,非謝某所能知。」

程宗揚奇怪地看著他,「謝兄以前是做什么的?」

謝藝微微一笑,「你猜呢?」

「我知道你足跟隨岳帥,但在此之前呢?祁遠說你在軍隊待過,打的繩結都是拴馬結。」

謝藝點了點頭,「祁遠是個人才,在商館可惜了。」

「但我覺得有些奇怪。易彪他們也是軍伍出身,都是典型的文盲,別說博覽群書了,『非謝某所能知』,這樣的話打死他們也說不出來。」

「追隨岳帥之前,我在長安的皇圖天策府。」

謝藝淡淡道:「你知道,我姓謝。」

看著程宗揚成竹在胸的表情,謝藝微微笑了起來。

程宗揚嘆了口氣,「好吧,我承認我什么都不知道。說吧,你的那個皇圖天策府,還有你姓謝是什么意思?」

「皇圖天策府是一所學院,簡單來說,是培養軍事指揮宮的講武堂。六朝的高級將領,一半都出身於皇圖天策府。我和王韜一樣,家都住在建康。」

建康,王謝……」哦!」

程宗揚猛地明白過來,手指著謝藝,「你是王謝家族的人!」

晉朝的豪門世家首推王謝,「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這首詩程宗揚多少也知道一些。

「雖然我和謝家已經沒有什么關系了。」

謝藝道:「但這終究是個驕傲的姓氏,不是嗎?」

程宗揚點頭同意。王謝兩家輪流把持晉國朝政,人物風流,千載之下仍令人向往,確實有他們驕傲的理由。

「我准備到鬼王峒去。」

「是嗎?」

「你知道,」謝藝抹著手指,慢慢道:「那個家伙騙了我。」

在白夷族,那個鬼王峒使者在謝藝的刑逼下,說碧宛已經死了。對照閣羅的話,很明顯他在撒謊。在一只手都被削成白骨的情形下還要撒謊,可以想象那個使者知道碧宛真實的生存狀態比死亡更難以令人接受。

「我們不干涉岳帥那些女人的生活,但決不容忍她們受人欺凌。」

謝藝口氣很平靜,卻有著令人無法忽視的壓力。

程宗揚咳了一聲:「我和閣羅約定,交易在白龍江口進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我們就會離開。」

「哦?」

「閣羅曾邀請我們到鬼王峒去,但我拒絕了。坦白的說吧,」程宗揚搖了搖手,「南荒這地方我不准備再來了。這一路,我們已經死了太多的人。我打算在自己的小命還沒有丟掉之前,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謝藝沉思片刻,然後道:「那么,祝你們一路順風吧。」

謝藝的背影消失在波濤間,程宗揚嘆了口氣,朝另一個方向走去。謝藝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已經拒絕了他的提議,決定與星月湖保持距離。但失去這樣一個機會,還真有些心痛。鞠社……如果他們擁有的是一個籃球社,也許自己已經答應了吧。

想起籃球,程宗揚不禁手癢,他撿起一顆椰子,在手里拍了拍,做了個標准的投籃動作。

椰子劃過一道弧線,沒入灌叢。」砰」的一聲脆響,然後傳來一聲悶哼,有重物「噗通」倒在地上。

程宗揚瞠目結舌,聽著灌叢後的驚叫和紛雜的腳步聲。

有人叫道:「蛇傀大人被襲擊了!」

「抓住刺客!」

「是碧鯪人!把他們都殺光!」

亂紛紛中,幾名手持長刀的隨從帶著奴隸從灌叢後沖出來。

「往那邊逃了!」

程宗揚指著波濤翻滾的海面,厲聲道:「是個鮫人!」

「鮫人?」

幾名隨從停下腳步,面面拐覷。這會兒風急浪高,跳到海里追殺比鯊魚還敏捷的鮫人,跟送死差不多。

很快有人提出建議:「我們立刻稟報閣羅大人!夜叉珊瑚的鮫人違背約定,偷襲我們鬼王峒的勇士!」

沒有人懷疑程宗揚,閣羅宣布過,這個北方來的商人是他的朋友。

那些隨從很明顯不是用來作戰的武士,聽說襲擊者是鮫人,就失去了追殺的勇氣,准備撤退。

程宗揚扯住一名隨從,「蛇傀不是在村子里嗎?怎么會來這里?」

「那些碧鯪人的慘叫聲打擾了我們的休息,蛇傀大人決定在他們都被吊死之前先到這里來。沒想到會被鮫人襲擊。」

「只有蛇傀?黑舌呢?」

那隨從露出曖昧的笑容,「也許正在哪個碧鯪女人床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