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聚殺(1 / 2)

易彪渾身浴血,他旁邊的吳戰威也好不了多少,被長槍扎穿的大腿連血都不再流出,只能靠在門洞上勉強支撐。

凝羽皮甲已經破碎,腰側一個傷口鮮血直流,染紅了雪白的衣衫。連雲蒼峰都受了傷,他長衫卷在腰間,胸前暈出一片血跡。小魏手臂挨了一刀,筋腱幾乎被砍斷,用撕碎的衣服胡亂畏住。祁遠運氣最好,只是肩頭中了;剛,這會兒砍去箭羽,只剩一截箭桿還留在皮肉中,青黃的面孔毫無血色。

被鬼王峒打散之後,他們先是找地方躲藏,又一路退到此處。不諳地形的他們退進那扇沉重的鐵門,才發現走到了絕路。

鐵門後面是一條窄窄的石橋,三面懸空,周圍是黑沉沉的深淵。若非閣羅帶領大批鬼武士突然離開,又遇到凝羽援手,他們也不可能支撐到現在。

圍攻的鬼武士數量並不比他們多幾個,但完全占了上風。這樣殘酷的搏殺中,才顯示出他們非人的強悍。這些鬼武士不知道疼痛,也不知道恐懼,就像一具機器毫不停歇的殺戮。他們親眼看到幾名鬼武士用鬼角剌穿易雄的胸膛,把他的肢體分食一空,隨即便恢復了精力。

凝羽撕下破碎的皮甲,咬住月牙彎刀,將淌血的長發挽緊,然後握住刀柄,美目冷冷盯著鬼武士攻來的重斧。

青銅鑄成的斧輪帶出沉重的風聲,離身體還有尺許,凝羽閃身向前,彎刀弧形揮出,雪亮的刀光透過斧影,重重劈進那名鬼武士胸口。

鬼武士胸骨折斷,岩石般的胸膛凹陷下去,他雙臂合攏,斧柄橫握手中,把凝羽的身體圈在臂間,折斷的胸骨扇狀張開,血液噴涌著,仿佛要吞噬掉凝羽的身影。

凝羽纖手張開,一層透明的圓盾旋轉著飛出,擋住飛濺的血跡,然後刀光一閃,斬在鬼武士的手臂上。

鬼武士手臂一震,卻沒有折斷,接著一枝長矛毒蛇般穿透他的胸膛,重重擊在那面透明的圓盾上,將凝羽的月光盾擊得粉碎,順勢剌向凝羽的胸口。

凝羽目光微微黯淡下去,這是一個圈套,第一名鬼武士以身體為誘餌,吸引了她的全部精力。另一名鬼武士卻利用同伴的身體為掩護,施出真正的殺著。此時自己的身體被鬼武士圈住,不僅避無可避,甚至無法阻擋。

長矛忽然一頓,上面蓄滿的力道突然間化為無形。接著耳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看我的風虎雲龍!」

程宗揚右刀斬斷長矛,左刀盤旋而起,劈在那名鬼武士頸中,一副聲威烈烈的樣子。

武二郎將一名鬼武士攔腰斬斷,破口罵道:「你小子先出刀才開聲,算什么好漢!」

「少說那些沒用的。你瞧我這一刀怎么樣?不比二爺你差吧?」

程宗揚說著踢開那名持斧的鬼武士,一把摟住凝羽的腰身,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口,大聲道:「我程宗揚又殺回來了!」

凝羽一手摸在他臉上,綻出一個蒼白的笑容:「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

「哈哈,不但我回來了,還有武二、謝兄弟……我們都回來了!」

程宗揚一邊說一邊跟眾人打招呼,「易彪!吳大刀!你們命真夠硬的,挺到現在!老四,怎么見我也不說話?」

祁遠齜齜牙,「你要再不來,老四骨頭渣子都被人啃光了。」

說著一灘泥一樣倒下去,累得再也爬不起來。

「還是老四會偷賴,說歇就歇,一點都不含糊。小魏!把你的手看好,回去還要用你的弩呢!」

小魏笑道:「弩機沒了,回去我再弄個好的。程頭兒,先說清楚,我給你賣命,弩機的錢你要替我付了。」

「跟祁遠學的吧?這一路你說的話加起來都不到五十句,怎么就跟祁遠學得這么油嘴滑舌了?」

程宗揚放開凝羽:「雲老爺子,你身子骨還硬朗?」

雲蒼峰笑著拱拱手,「托福托福。一點小傷,要不了我這條老命。」

程宗揚笑道:「那好!等回去一定跟雲老爺子好好喝一場!」

武二郎、謝藝和蘇荔聯手,將余下的四、五名鬼武士一股腦收拾干凈。樂明珠跑過來給眾人驗看傷勢,雖然手邊沒有葯物,但被她按摩過穴位,痛楚稍減,流血的速度也減緩下來。

角落里傳來一聲痛楚的呻吟,武二郎舉起火把,用腳把那具浴血的屍體踢過來,卻是薩安。他一條手臂被整個咬掉,傷口血肉模糊。

武二郎扯下他的衣服,幫他包住傷口,一邊搖了搖頭。這樣的傷勢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

雲蒼峰低咳幾聲,「此地不宜久留,既然程小哥來了,我們快些離開。」

「不用走,」程宗揚信心十足地說道:「我們就在這里等鬼巫王那家伙。」

眾人都是一怔。打到這地步,大伙已經一敗塗地,這位爺哪兒來的信心再打下去?

程宗揚扭頭道:「小紫,通知他們了嗎?」

「已經說了,奴隸們在前面圍攻,各個部族的首領和挑選出來的勇士從暗道下來。」

「你們還不知道吧,」程宗揚笑道:「鬼王峒的奴隸現在都歸我了。哈哈,鬼王峒只有幾百人,上萬名奴隸里外夾攻,踩也把他們踩死了。」

眾人又驚又喜,急忙追問。程宗揚無法解釋自己為什么會有比鬼巫王更強的致幻葯物,只道:「你們就當那些人棄暗投明好了。嘿嘿,鬼巫王這會兒恐怕腸子都悔青了。辛辛苦苦十幾年,全都給我做了好事。跟黑魔海合作,算他小子倒霉!」

黑暗中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接著光芒一點一點亮起。鬼巫王立在被琥珀般鍾乳石覆蓋的祭台上,臉色愈發蒼白。在他身後,數十名鬼武士森然而立,額頭的鬼角在火光下泛起鐵器般的光澤。閣羅半跪在主人腳下,雙目像血一樣通紅。

鬼巫王黑色的斗篷紋絲不動,慢慢道:「小紫,你也背叛我了嗎?」

小紫笑吟吟道:「船要漏水了。小老鼠當然要跳到別的船上。」

「沒有我,南荒再大,也沒有你立足的地方了。小紫,你還是和你娘一樣愚蠢啊。」

「她能活下來,為什么我不能?」

「因為你娘是一條可笑的蟲子,而你是一條毒蛇。即使你裝成蟲子,還是會咬人的。除非他們拔了你的毒牙,把你裝進罐子里。哦,你提醒了我,等我殺掉這些人,就會這樣做的。」

眾人大多是第一次目睹鬼巫王的真容,易彪目中露出徹骨的恨意。祁遠倒抽著涼氣,「我怎么一瞧見他,身上就發冷呢?」

吳戰威道:「這家伙像是剛從墳里爬出來的……」

武二郎狠啐一口,「原來是他娘的一個小白臉!」

雲蒼峰慢慢拈住胡須,仔細打量這個只手顛覆南荒的人物。謝藝目光沉靜如初,腰側的刀柄卻動了一下,似乎想跳出刀鞘。

「你殺不掉我的。」

小紫柔聲道:「沒有人會幫你。你瞧,連你的奴隸都背叛你了呢。」

一名南荒人從洞口鑽出,他手腳細長,皮膚像蜥蜴一樣布滿鱗片,在火光下隱約變幻著顏色。他冷漠的目光從鬼巫王身上掠過,停在程宗揚臉上,隨即爆出精芒。他張開口,用夾雜著嘶嘶聲的喉音道:「神聖的主人!我們已經殺死了峒里所有的敵人,外面已經沒有一個活的鬼王峒人!」

「無恥的背叛者!」

閣羅咆哮著道:「我要殺了你們!」

鬼巫王抬腳踏住閣羅肩頭,把他踩在地上。閣羅渾身顫抖,嘶聲叫道:「主人!是閣羅帶來這些毒蛇一樣的異鄉人!請放開我,讓閣羅死在你面前!」

「你早就該死了。但不能死。」

鬼巫王帶著幾分無奈說道:「誰讓你是我最後的族人呢?達古已經死了,還有很多人也死了。你們都死掉,鬼王峒的血脈就沒有了。」

閣羅發出一聲悲鳴,兩行血淚從他發藍的面孔淌下。鬼巫王身邊的鬼武士有四、五十名,即使加上受傷的易彪他們,數量也相當於自己的四倍以上。

雖然依靠毒品把鬼巫王的奴隸據為己用,可程宗揚還沒辦法像鬼巫王那樣自如的操縱這些奴隸,至少自己就不知道怎么去把那些奴隸同時召喚過來,只能等他們接到消息之後陸續趕到。

現在時間拖得越久對自己越有利。程宗揚轉著眼睛,與小紫目光一觸,頓時有了王意。他提起刀,高聲叫道:「鬼巫王!你奴役的部族現在都姓程了!想群毆,一人一泡尿也能把你淹死!要單挑,嘿嘿,有我們武二爺在,想也知道你會把褲子都輸掉。不如讓我的奴隸跟你斗上一場,大家熱熱身。」

鬼巫王盯著程宗揚,然後松開腳,「起來吧,讓你的武士替你戰斗。」

閣羅大聲嚎叫著,召喚他的武士。

一名鬼武士擠出人群,他身上刺滿符文,頭頂的鬼角不是一個,而是一對,寬闊的背脊像山一樣隆起。閣羅打開他一直握在手中的罐子,幾點碧藍的鬼火飛出,鬼武士皮膚上黑色的符文同時亮起,閃動著碧磷般的光焰,在身上游動。

那名蜥蜴般的首領毫不畏懼地撲過去,細長的手臂掄起一柄用來鍛造鐵器的重錘。

鬼武士不帶感情的瞳孔微微收縮,接著屈臂舉起一面沉重的銅盾。那面銅盾足有常人肩膀高低,盾下帶有尖刺,本來是釘入土中阻擋對方沖鋒的重型護盾,需要三名壯漢才能抬起,他卻輕易挽在臂上。

「篷!」

青銅鑄成的盾牌發出一聲震響,重錘隨即彈開。蜥蜴模樣的首領如受雷殛,雙臂彎曲過來,鬼武士右手一枝三股尖叉挺出,凌空穿透了他的軀體。

鬼武士甩開叉尖的屍體,然後妖魅般一旋身,在眾人身前出現。

首當其沖的就是武二郎,他獰笑一聲,雙腿蹬地,身體斜撲上前,然後屈起手臂,用他鑄鐵般的手肘砸在盾上。

那名鬼武士渾身的光焰一暗,重盾發出難聽的悶響,搖搖欲墜。

「我聞到猛虎的氣息……」

鬼巫王皺起眉,「是白武族的勇士又回到南荒了嗎?」

武二郎兩米多的身高面對異化過的鬼武士也不落下風,他抬起長腿,一腳踏在盾上,把那名鬼武士蹬得後退數步,橫眉豎眼地罵道:「南荒沒了我們虎族,哪兒蹦出來你這個孫子充大王?」

鬼巫王臉色沉了下去,那名鬼武士揮起重盾,尖叉緊貼著盾牌刺出,捅向武二郎的大腿。武二郎身體橫飛,空中一記鴛鴦腿,連環踢在鬼武士胸口,接著反手握住背後的刀柄,喝道:「程小子!看清二爺的風虎雲龍!」

剌耳的風聲響起,整個洞窟的空氣都仿佛被他的刀鋒扯動,奔騰著匯聚在刀鋒上。他右手長刀在風雷中仿佛幻化成噬人的猛虎,撲向鬼武士執盾的左臂。左手長刀猶如翻滾的巨龍,龍首一擺,便將尖叉絞得粉碎。鮮血同時從鬼武士的手臂和脖頸進出,隨著凌厲的刀風濺到洞窟頂部。

武二郎收回雙刀,雪亮的刀鋒沒有沾上一滴血跡,他一臉牛氣地說道:「小子!看到了嗎!不是跟你吹,二爺這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