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馳獵(2 / 2)

張少煌用的箭頭卻是鑄造的,箭頭呈三翼六棱,翼尖後鉤。這種箭頭比平常箭頭造價貴出一倍,也更加慘毒,殺傷力比平常的四棱箭高出兩倍。

張少煌瞄准一頭從林中跪出的雄鹿,手指一松,箭頭撕開空氣,呼嘯而出。

那頭正在逃奔的雄鹿向上一跳,躍起三尺,然後重重跌在地上。鹿頸已經被三翼箭頭刺穿,鮮血順著六道血槽飛快地涌出。

眾人轟然叫好,蕭遙逸幾乎看傻了。從箭枝飛出的速度判斷,弓上至少有三石的力道,可張少煌的力氣連兩石的弓也未必能拉開,別說能把三石弓拉滿。

張少煌得意非凡。這張弓是程宗揚從龍雕弓中挑的最輕的一張,以他的力氣正能拉滿,雖然射程比起動輒上百步的強弓還差得遠,但五十步之內力道堪比勁弩,足以讓這些世家子瞪目結舌了。

「小子!服不服氣!」

「僥幸而已!」

蕭遙逸叫著甩開外袍,舉弓殺了一只野雞。他運氣不好,除了起初一頭梅花鹿,林中趕出來的只剩下一些野兔、野雞之類的小獸。張少煌卻接連射了三頭大鹿,只這一項就贏定了。

蕭遙逸叫道:「不公啊!張侯爺,咱們換換!」

張少煌正大出風頭,叫道:「換就換!你那邊逃過來的,只要越線,侯爺照殺不誤!」

兩人打馬交換位置,還沒立穩,林中忽然傳來一聲尖嘯。這是前方的驅獵者在示警,警告眾人有野獸出現。

張少煌馬前兩名隨從正從網上捕獲活物,聽到示警聲,急忙拋下獸網,拿起重盾。但盾上的鐵葉與獸網勾在一起,一時無法掙開。惶急間,一個黑影從林中沖出,一棵小樹被它生生撞斷,樹干倒在地上,濺起一片泥土。

「野豬,野豬!」

驚呼聲中,機靈的隨從們紛紛拉住主人的馬匹後退,其中兩個第一次來打獵的公子過於驚恐,還從馬上跌下,被隨從慌忙背起。

慌亂中,石超也坐著馬車趕到,兩邊一進一退,人馬亂成一團。

程宗揚生死場面見得多了,一邊摘下鞍下的刀,一邊小聲笑道:「一只野豬就把人嚇成這樣?」

吳三桂道:「野豬皮厚肉沉,發起性子橫沖直撞,連老虎也未必斗得過。這些廢物多半吃過虧,沒嚇得尿褲子就算好的。」

吳戰威一樂,「午間有野豬肉吃了。」

說著他盯緊那頭野豬,朝掌心唾了一口,抄起厚背大刀。

他的刀被祁遠當人情送掉,一直沒找回來;這把刀還是到建康新打的,一直沒沾過血。另一邊小魏也取下弩機,俐落地上好弩矢,持弩待發。

那頭野豬已經帶著枝葉從林中躕出,它身高體長,看重量有四、五百斤,烏黑的皮毛上鬃毛鋼刺般尖聳,上面沾著泥土和剝落的樹皮。

那顆巨大的頭顱幾乎占了身體的一半,皮厚肉糙,左側獠牙斷了一半,牙根沾滿濃綠的樹汁,另一枝彎長猶如尖刀。奔跑中,一只獐子被它撞到,頓時飛了出去,胸腹被獠牙劃開一道巨大的傷口,內臟滾落一地。

張少煌首當其沖,雖然有隨從舍命相護,臉色仍微微發白。不過他膽氣比那些紈褲壯了許多,竟然還有力氣張開弓,瞄向野豬的頭顱。

蕭遙逸和桓歆分別射了一箭,桓歆的箭雖然射中野豬的頭顱,卻被它的厚皮彈開;蕭遙逸稍好一些,箭鋒射入寸許,在野豬頰上劃出一道血槽。蕭遙逸懊惱地收起弓,卻悄悄朝程宗揚擠了擠眼。

程宗揚知道他把這個人情的機會讓給自己,當下也不客氣,放下刀,從鞍旁摘下弓。

「公子,用我的。」

吳三桂遞來自己的弓。程宗揚對冷兵器戰爭一向有興趣,路上又跟秦檜和吳三桂學了不少,一看就知道吳三桂這張才是正經騎射用的角弓。弓臂用筋角混合制成,形制短小,看上去黑沉沉的不起眼,但入手的分量可不輕。

程宗揚的射術跟吳三桂學了些時日,已經有模似樣。秦、吳二人的射箭手法如出一轍,都是左手握弓,食指平伸,抵住弓腹,扣弦的右手不動,以左手推動弓臂,將弓弦拉滿。這樣推射的力量更強,只不過放箭後弓臂容易脫手,所以在角弓一端還系了條腕繩,拴在腕上。

程宗揚一箭射出,正中野豬鼻梁。野豬尖嚎一聲,沖勢被箭枝射得一頓,然後發狂一樣直沖張少煌而去。

馬匹嘶鳴聲中,一名隨從被野豬撞開,張少煌的坐騎人立而起。野豬彎長的獠牙破入馬腹,接著馬匹濺血倒卧,與野豬壓在一起。

張少煌從馬上跌下,面無人色地呆了一會兒,然後坐在地上指著野豬狂笑起來。

隨從搬開馬屍,只見那頭野豬右眼被一枝利箭射穿,兩尺多長的箭枝射入大半,露出的白色箭羽被獸血染得通紅。

張少煌一邊大笑,一邊抱著龍雕弓狠親幾口。危急關頭他一箭射出,沒想到龍雕弓如此強勁,直接射入野豬顱內,讓這只四五百斤的野豬斃命當場。

眾人驚魂甫定,良久才圍過來,對張少煌的弓箭射術稱贊不已。石超抖著臉上的肥肉驚嘆道,「佛祖爺爺!張侯爺這箭法是箭神下凡啊……」

桓歆也滿眼艷羨,「張侯爺,你這弓賣不賣?」

張少煌喘著氣道:「開什么玩笑!拿命我都不換!」

說著一把拉住程宗揚,「程兄!哥哥這命是你救的,往後就是生死兄弟一樣!」

眾人以為他是為程宗揚射的一箭道謝,桓歆叫道:「張侯,這可過了吧?要說幫忙,我也射了一箭呢。張侯,我也不說讓你感恩戴德了,這弓讓我射兩箭過過癮總行吧?」

張少煌抱著弓道:「一邊去!桓老三,你那破弓連豬皮都射不開,哈哈!」

說著他又想了起來,「蕭哥兒!服了嗎!」

蕭遙逸哼了兩聲:「急什么?等打完獵再算!」

張少煌笑道:「我這兒已經射了三頭大鹿,一頭四五百斤的野豬!就是放著讓你射,你也贏不了!」

「少來誇口!」

蕭遙逸揚鞭叫道:「我們到鷹愁峪再射一場!」

這場射獵有驚無險,眾人虛驚之余,興致益發高漲,車馬滾滾趕到鷹愁峪。

路上說起徐司空的公子徐敖也來射獵,張少煌還不舍得放開龍雕弓,抱在懷里笑道:「好!讓徐小子也見識見識本侯的神弓!」

程宗揚落在後面,與石超閑聊。石超的坐騎走到一半就累得滿身大汗,他自己也顛得難受,厚著臉皮換了馬車,周圍幾個美婢服侍著,給他打扇抹汗。

「程哥,那幾個美婢怎么樣?」

石超眉花眼笑地說:「若不夠用,我那里還有幾個,回頭給哥哥送去。」

程宗揚只記得那幾個婢女叫雁兒、鶯兒和鸛兒,連她們的手都沒碰,只能含糊應道:「還好還好。」

石超笑道:「這趟回去,哥哥一定要來我們金谷園作客。對了,前天我去金錢豹,章瑜還問起哥哥。我對章瑜說,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管什么事,直管找到我們金谷石家!」

程宗揚笑道:「那可多謝了。我是聽雲三爺說起金枝會館,又正好張侯爺在旁邊,才和他多說了幾句。」

石超來了精神:「哥哥想去金枝會館看看?這個好辦!」

「金枝會館是個什么地方?還搞會員制,聽起來很高級啊。」

石超道:「那是八爪章魚的產業,在雀燕湖邊上,依山傍水,章瑜花了大錢砸出來的。」

他色迷迷地說道:「每月開館一次,都是外面見不到的新鮮貨色,手段也新鮮。上次我和張侯爺去過,演了什么五天二記,幾個少見的粉頭打扮得娘娘似的,被一群軍漢吊起來亂搞。這邊演著,有個唐國的富商當場拿兩千金銖買了個粉頭回去。」

程宗揚越來越佩服八爪章魚的手段,竟然搞起情景劇,思想夠超前的。

吳三桂忽然挽住程宗揚坐騎的韁繩,勒住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