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揚氣得七竅生煙:「有什么家丑不可外揚的?不就是姓岳的占了人家便宜,讓人家記恨了十幾年嗎?老子做的混賬事讓女兒承擔,這當爹的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孟非卿道:「此事一言難盡,她們姊妹本來是龍宸的人……」
程宗揚不客氣地打斷他,「龍宸是什么東西?」
「晴州最沒有名氣的殺手團。」
孟非卿道:「我想晴州知道龍宸刺客團的人不超過十個。」
程宗揚懷疑地說:「是嗎?」
「龍宸每次出手都是以一千金銖起價,能出得起這個價錢的並不多,十個主顧已經不少了。」
孟非卿回過頭,「月姑娘、紫姑娘,你們沒事吧?」
小紫笑嘻嘻道:「孟大哥,你好棒哦!」
月霜卻道:「你是誰?」
孟非卿道:「在下姓孟。星月湖八駿之一,鐵驪孟非卿。王真人和你提過我吧?」
月霜點了點頭,「師帥要我離你們遠一點。」
看著孟老大吃癟的樣子,程宗揚覺得很開心,他捂著襠假惺惺道:「孟老大,想開點,也許王大將軍不是這個意思呢!」
孟非卿道:「王真人多半是一片好心,怕你們跟著我有危險。」
月霜不冷不熱地說道:「謝謝你了。再會吧!」
孟非卿沉默片刻:「我們兄弟雖然性子各異,但對岳帥都是一片忠誠……」
月霜打斷他,「我知道了。」
孟非卿只好起身抱拳道:「月姑娘保重,待我們兄弟在江州立足再來見姑娘吧。」
「等一下!」
月霜眼睛猛地一亮,「你說江州?」
孟非卿道?」我們本來想請姑娘到江州,共襄大舉……」
「少掉文!是不是和宋軍打仗的事?」
「不錯!我們……」
月霜又一次打斷他,「有多少人馬?充數的就免了,只說能上陣的精銳!」
「將近兩千。還有一些雇佣軍。」
「雇佣軍不可靠。」
月霜飯眉道:「兩千人太少了。城池如何?」
「萬無一失。」
「道路呢?」
孟非卿道:「江州西靠大江,有水路貫穿南北,隔江便是寧州。旱路主要有兩條,能通車馬。」
月霜用劍在地板上迅速勾勒出地形:「東邊是烈山?有大路嗎?糧草供應怎么樣?兵器儲備如何?城中人口有多少……」
程宗揚暗自嘀咕:真讓孟老大趕上了。月丫頭做夢都想上戰場,何況還要給她兩個營,這下想不讓她江州去都難了。
程宗揚與小紫對視一眼。小紫吐了吐舌頭,亮出掌心的黃泉玉,朝泉玉姬搖了搖。看到那賤人,程宗揚氣就不打一處來。口口聲聲把自己當成主人,事到臨頭卻棄主逃生;縱然她血透羅衣,此時又一臉惶惑,也激不起自己半點同情心。
一個大腦門小子在門外探頭探腦地窺視,程宗揚一眼看見,招呼道:「秋小子,滾進來吧!」
秋少君踏進不成形狀的房門,躬身斯斯文文地行了一禮:「不知哪位是月姑娘?」
月霜正和孟非卿談得投機,聞言扭頭看了他一眼,「是我。」
然後又轉頭說道:「你剛才說經過烈山的道路很窄?」
秋少君碰了一鼻子灰卻沒有露出絲毫不耐煩。他與剛才虞白櫻滿身香汗的狼狽之態截然相反,衣冠整整齊齊,除了開始被切斷的袍袖,幾乎看不出剛與人交手的跡象。
程宗揚道:「秋小子,你很行嘛。虞大姐起碼有五級修為,看你的樣子還很輕松啊。」
秋少君心有余悸地說:「那女子真厲害,我都用到太素才支撐下來,再打下去就該太極了。」
「喂,你的先天五太是什么功夫?」
「太乙真宗的小術,」秋少君謙遜地說道:「比起師哥的九陽神功差遠了。」
程宗揚打量他幾眼:「師帥的九陽神功沒傳給你嗎?」
秋少君道:「我入門時師哥就離開龍池了,後來說過兩次,但師哥在塞外一直脫不開身,就耽誤下來。」
他嘆口氣,「得知師哥龍須大漠,夙師兄遠赴塞外,就是怕九陽神功從此失傳……」
正和孟非卿交談的月霜忽然抬起頭,「你是太乙真宗的人?」
「在下秋少君。」
月霜恍然道:「秋少君就是你?在塞外的時候,每次太乙真宗來人,師帥都會詢問你的進境,還說怕你進境太快、根基不穩,最好能周游天下,歷練幾年。原來你這么年輕。」
秋少君怔了片刻,合掌道:「多謝姑娘面傳掌教師兄口諭。」
月霜道:「我要去江州,你來不來?」
秋少君指著自己,「我?」
月霜一擺手,「不來就算了。」
程宗揚踢了秋少君一腳,秋少君連忙道:「當然要去!」
話剛出口,他就為難地敏起眉,低聲道:「程兄,我那些瓢蟲怎么辦?」
「好辦,全放了。放不完你就炒吃了。」
秋少君苦著臉道:「那東西會放屁,很臭的。」
一提起兩軍交戰、疆場爭雄,孟非卿與月霜談得分外投機,月霜當場決定搬到鵬翼社好商量如何籌備江州戰事。
出於安全考慮,月霜的身份對佣兵團還沒有公開,反正薛延山和石之隼已經接下江州的生意,月霜和敖潤等人都會去江州。
孟非卿如釋重負,先把月霜送上馬車再過來道:「紫姑娘,虞氏姊妹身手不俗,今夜倉促而來吃了大虧,下次就沒這么容易了。」
小紫抱住程宗揚的手臂,笑吟吟說:「程哥哥會保護我的。」
孟非卿深深看了她一眼,抱拳道:「那就拜托程兄了。」
等孟非卿離開,程宗揚低笑道:「死丫頭,孟老大看出你的狐狸尾巴了。」
「那又怎么樣?」
程宗揚捏了捏她的鼻尖:「你不是不認姓岳的嗎?為什么還敷衍他們呢?」
小紫白了他一眼,「傻瓜。」
程宗揚嘆口氣。」我就是知道才問你。你知道吧,孟老大已經說了,謝藝和小狐狸兩個營交給你,這一下就多了幾百名忠心耿耿的手下。可是如果你不開心,就是得到整個星月湖大營也沒意思。喂,開心點吧,今晚月丫頭就該知道你是她妹妹了。」
小紫撥弄那顆黃泉玉,眨了眨眼睛:「想要我開心呢,你就要送我一件禮物。」
「什么禮物?」
「那對雙胞胎姊妹。」
程宗揚抓了抓腦袋,「你知道哪兒有賣嗎?」
晴州官衙雖然基本是一個擺設,但一個正常州級官衙的官吏無不具備,知州以下包括通判、判官、推官、戶曹參軍、司法參軍、司禮參軍、錄事參軍、孔目官、勾押官、開拆官、押司官、糧料官……無不具備。而且在晴州當官還有一個好處:不用做事並且俸祿豐厚,因此被無數人視為美差。
相比於其他無所事事的職位,主管司法的判官、推官還有點事做,但也僅限於維持市面的治安、小偷小摸之類的,較大的案子都由總商會接手。因此見到長安六扇門捕頭前來接洽,衙門的判官楊展很是吃了一驚。
驗過這位六扇門總部泉捕頭的腰牌,楊展客氣地奉承幾句,立即表示州衙的一切資源都對六扇門完全開放--反正衙門監牢也是個擺設,除了暫時關押一些醉酒鬧事的閑漢,從來都沒用過。
拽掉頭上麻袋,元行健臉上重重挨了幾個耳光,清醒過來。他一伸手才發現身上戴著重枷,眼前一排手臂粗的木柵欄,竟然是一座監獄。元行健愕然片刻,接著咆哮道:「誰!誰敢偷襲老子!」
旁邊是一個穿著捕快服色的端庄麗人,她坐在一張矮矮的書案後面,拿著紙筆,語調生硬地說道:「姓名。」
元行健怒氣上涌:「老子是太乙真宗的人!誰敢抓我!」
那麗人看了他一眼,拿起一枝鐵尺放他踝骨上,然後伸足踩住。元行健眼睛慢慢瞪大,忽然「格」的一聲脆響,元行健舌頭猛然吐出,眼睛瞪得比銅鈐還大,接著鼻涕口水都淌出來。
泉玉姬拂好紙,挽筆問道:「姓名。」
「元……元行健……」
元行健用變調的聲音道:「快松開……」
「出身。」
「太……太乙真宗門下……別踩啦……」
「什么時候加入太乙真宗的?座師是誰?」
「三……三年前……林……林之瀾……」
「加入之前呢?」
「劫……劫匪……」
元行健狂叫道:「我都招了!都招了……快松開……」
「十月十一日晚,你在什么地方?」
「混……混元觀!」
「為什么要暗算雪隼佣兵團的月副隊長?」
「不是我!嗷--」
元行健發出非人的慘叫聲。
眼前的女捕快不動聲色,冷漠地問道:「你為何給牛二迷香?」
元行健喘著氣,目光不停閃爍,下一個瞬間,他左手拇指便被生生擰斷。
「是林教御!林教御的諭旨!」
元行健慘叫:「林教御吩咐,見到姓月的丫頭便把她擒下,送往龍池。如果無法生擒就殺了她!我只給了迷香,沒想傷她的性命……」
「你如何知道她在晴州?」
「我們聽說她在夜影關出現,一路追到晴州!」
「聽誰說的?」
「一位同門!他隨藺教御來晴州,無意中透露在夜影關見到一個酷似月霜的女人,我們用了兩天才找到她!」
「林之瀾為什么要暗算月副隊長?」
「我不曉得,林教御沒有交代原因!」
泉玉姬重新拿起鐵尺,元行健慘叫道:「我真不曉得!好像姓月的是誰的女兒,是個要緊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