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勝利的天平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星月湖大營一方偏斜。蕭遙逸躍躍欲試,用商量的口氣道:「程兄,要不咱們兄弟走一遭?」

程宗揚一口回絕,「少來!你是想讓我背著你吧?喲,小侯爺居然受傷了?這槍怎么不往中間偏點,扎到你中間那條腿上呢?」

蕭遙逸悻悻道:「我以前又沒打過仗,吃點虧你就笑吧。」

星月湖大營解散時,蕭遙逸才十幾歲,與那些久經沙場的兄長相比只能算菜鳥,侯玄、崔茂能在萬軍叢中來去自如,都是多年血戰積累的經驗,不是看看就能學會的。

蕭遙逸打量了程宗揚幾眼,忽然露出古怪的表情,「你看起來怎么……」

程宗揚有點心虛地摸了摸臉,「怎么了?」

蕭遙逸眉毛挑了挑,忽然一拳擊來。

程宗揚橫臂擋住,真氣一觸,立刻察覺到小狐狸手上只使了六成的力道,用的是誘招,真正的攻勢在下面一腳。程宗揚側身避開,接著反掌切出。

腿掌相接,蕭遙逸腿法力道強猛凌厲,將他手臂震得發麻,結果卻是小狐狸一聲慘叫,抱著腿跳開。

「太毒了吧!朝人家傷口上打啊!」

「誰讓你先動手的?這不找打嗎?」

蕭遙逸坐在地上「霍霍「地叫著痛,半晌才道:「程兄,你修為進得太快了吧?什么時候進到第五級了?」

程宗揚一怔,「有嗎?」

「還差了一點--我問你,剛才你怎么知道我要出腿的?」

「你剛才那一拳擊來,力道並不像表現的那么強。反而真氣下沉,我猜你會出腿。」

「這是第四級入微的境界,加上我沒有刻意隱藏,你作出這樣的判斷並不奇怪。」

蕭遙逸道:「但我問你,你反擊的時候本來是攻我的膝蓋,為什么往上移了幾寸,打中我的傷口呢?」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我出手的時候並不知道那里是你的傷口,只不過你剛才那一腿踢來,真氣中有一處瑕疵,好像招術里有個小小的破綻,於是臨時移了幾寸。」

程宗揚抬起頭,皺眉道:「這是第五級嗎?我怎么沒感覺呢?」

「第五級的坐照,坐而忘機,觀照正理。」

蕭遙逸上下打量著他,「你修為雖然差不多夠數,運用還差了一大截。古怪,別人到了你這樣的修為,真氣早就運用自如了,你不會是吃了什么仙丹硬拔上來的吧?」

「吃仙丹就低人一等啊?」

程宗揚道:「要說古怪,把修為劃分出層級才古怪吧?就好比從四級到五級,難道說我多煉了一口氣,就有天差地別的變化了?我明天感冒一場,是不是又從五級掉回四級呢?這種層級的化分很不靠譜嘛。」

蕭遙逸一臉稀奇地看著他,「程哥,你哄我的吧?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程宗揚道:「我說錯了嗎?」

「錯得太離譜了!」

蕭遙逸叫道:「要不是跟你一塊兒偷過雞摸過狗,我都懷疑你是出來混的。」

程宗揚強辯道:「劃出級別是定修為的高下對吧?五級比四級高,那么四級就肯定打不過五級--這種鬼話你信嗎?」

蕭遙逸一個勁兒搖頭,「外行!太外行了!五級修為不一定能穩贏四級,但五級修為和四級修為打一百場,五級能贏九十九場。明白了嗎?」

程宗揚哂道:「修為等級的劃分怎么定的?難道也有個委員會,制定一套標准?」

「你竟然不知道?」

蕭遙逸看著程宗揚理直氣壯的樣子,禁不住道:「你不是蒙我的吧?」

被小狐狸識破自己的底細,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程宗揚大大方方一搖頭。

蕭遙逸嘆了口氣,「我從頭講吧。修為的層級,代表進入的境界。第一級築基,是築下基礎,找到修煉的門徑--「他壓低聲音道:「我敢肯定,你是把這一關隔過去了,才會說出那么外行的話。哼哼,是不是王哲?」

程宗揚笑咪咪道:「你猜得倒挺准。」

「正宗的道家底子,我還能看不出來?你要是老老實實從頭開始練,一個築基,至少要用三年,該學的早就都學會了。王哲也真是,給你築完基就不管了。這么多年你怎么練的?」

「他就教我了一點打坐呼吸的基本功。」

蕭遙逸道:「程哥,你也太天才了吧?這么多年你就瞎摸過來的?」

程宗揚老老實實道:「其實也沒多少年。」

「十年?十五年?看你的水准,王哲是在你八九歲的時候給你築基的吧?我猜是十五年,王哲給你築完基不久就去了左武軍,不然也不會撒手不管。奇怪,王哲那牛鼻子怎么就會看上你呢?」

如果自己老實說其實不到一年,不知道會不會把小狐狸氣瘋?自己現在的修為拿出去雖然很能唬幾個人,但程宗揚心里知道,自己那點兒真氣差不多全是白撿來的。王哲來不及教自己,武二這個老師又渣到極點,渣到不能再渣,殤侯那死老頭跟自己相處的時間不短,卻只在臨分手時才揭破身份,臨時指點了一把。

重要歸重要,跟基本功可是一點邊不沾。

再往後就是孟老大在晴州給自己搞了一個月的強化訓練,可能他也沒想到自己當時有著四級修為,進入入微的境界,對修煉的理解卻連一個初學者都不如,也沒有涉及這些常識。以至於自己現在坦克都能開了,還不知道怎么爬。

「別扯這些沒用的。築基之後呢?」

「築基之後,真氣運行十二周天,收斂心神,吐納養氣,修為一到,你就能看到體內經絡的運行,這便是第二級內視的境界。明白了嗎?」

蕭遙逸道:「修為級別的劃分並不是別人說你是你就是,而是從個人的進境自有感覺。」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內視也能劃一級,這也太簡單了吧?」

蕭遙逸搖了搖頭,「築基是起步,內視是讓你選擇怎么走。每個人的經絡都有差別,打個比方吧,我們都是人,但人和人的容貌氣度都不一樣,經絡也是如此。沒有內視,對自己的經絡和進境一無所知,說不定兩天就練死了。」

程宗揚琢磨了一會兒,「接著說。」

「氣盈於內,施之於外,是謂生象。一般的小門派,練到第三級的生象,就可以出師了。」

蕭遙逸道:「一般江湖上的好手大多是這個層級。功底扎實的,開碑碎石都不是難事。」

程宗揚一邊聽一邊點頭,吳戰威、易彪都屬於這個層級,彼此雖然有高下之分,但差別並不大。

「再進一步,便是入微之境。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到了入微的境界,才算一窺道法門徑。」

蕭遙逸道:「這一關如果沒有人指點,很難跨過去。我就不明白了,你是怎么練出來的?」

自己築基是靠王哲幫的忙,第二級內視是大草原之戰後,在蘇妖婦的地牢中獲得的。第三級生象,是在南荒,當時糊里糊塗,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鬼王峒時的事。第四級入微的突破,自己卻印象極深。回憶起來,在突破之前,自己有很長一段時間徘徊不前,真元雖然不斷積累,但一直沒有質的突變。卻是在與蘇妲己交手時,自己被她打得嘔血,反而從她身上得到一絲助力,躍入第四級的境界。

這事當時自己就覺得古怪,現在想來更古怪。蘇妲己身上怎么會有太乙真宗的正宗玄功?難道是王哲下在她身上的禁制,冥冥之中陰差陽錯,又在無意中幫了自己一把?

「喂,想什么呢?」

程宗揚定了定神,「我在想第五級的坐照。我聽人說,這一級是內功修行的分水嶺,許多人一輩子都練不到這一級。」

「沒錯。要達到坐照的境界,除了明師指點,更要緊的是自身資質。許多人一世修行,直元積累雖然不少,卻困在入微的境界,無法寸進。跨過這一級,才算真正的修行有為。肉身由後天返先天,猶如脫胎換骨。練到這個境界,冬天披一條薄衣不懼風寒,十幾天不吃飯也餓不死,到五六十歲年紀,面貌還像三十來歲,」蕭遙逸道:「世俗凡人望之如神仙就是這種境界了。」

程宗揚想起蘇妖婦和卓婊子,這兩個賤人年紀都不輕了,歲月卻沒有在她們容貌上留下什么痕跡。自己原來就懷疑是不是修煉真元有養顏駐容的附加效果,現在聽小狐狸一說,還真是這樣。

「喂,」程宗揚很謙虛地問:「後天返先天,是不是天人合一?」

蕭遙逸怔了一下,然後哼哼冷笑兩聲,「省省吧你。能達到天人合一的大宗師,那叫第九級的入神,這世上可有些年頭沒見過了。」

程宗揚失望地嘆了口氣,忽然又問:「三真有什么區別?」

「簡單地說,真元是性命,真陽是精力,真氣是你能用出來的力量。打個不是很恰當的比方,比如你賺了一筆金銖,你把其中的大頭變成身體的一部分,誰都奪不走,這是真元;拿出一部分平時開銷,整天油光滿面,走路帶風,這是真陽;財大氣粗,看到哪個山頭不順眼,從利息里拿一把錢砸出去給平了,這是真氣。」

程宗揚拋出自己思索很久的問題,「你剛才說每個人的經絡不同,同一門功夫各人練出來也不完全一樣--如果一個人練兩種截然不同的內功心法呢?」

「那是找死。輕則變成廢人,重則全身血脈爆裂。這種傻事沒人干,一般人也干不了。」

程宗揚接著問道:「既然都是真元、真陽和真氣,為什么不能相融呢?」

「你能把兩只老虎關一起嗎?」

「難道練了一種就不能練另外一種?我要一上手就練了五虎斷門刀之類的低淺功夫,想換也不行嗎?」

蕭遙逸耐心地解釋道:「天下武學好幾千種,大部分都源自佛、道兩宗,當然還有黑魔海那些邪派。同源還好辦,行功路徑大同小異,只不過有高下之分。比如道家六宗,公認太乙真宗的九陽神功是道宗第一神功。上乘功法,平常人一輩子也練不完,再換一種完全不一樣的,等於把以前練的全都推倒重來,所以十方叢林的大和尚可能會參詳道家的心法,但肯定不會去練。」

自己平時也沒有感到有什么沖突啊?不過自己的真元都是撿來的,九陽神功和太一經的心法哪個順手用哪個,平常再有五虎斷門刀作掩飾,不是死老頭那種大行家,或者泉賤人那種知根底的,等閑也看不出來。至於以後怎么樣,還要死老頭的解決之道是不是夠徹底。

蕭遙逸給程宗揚好好上了一課,然後問道:「月姑娘呢?」

程宗揚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傷勢還算穩定,就是寒毒又犯了。」

蕭遙逸道:「月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切,上次和郭鐵鞭交手也是犯了寒毒,本來身體就有隱患,還偏好沖鋒陷陣,想想就傷腦筋。」

程宗揚卻知道月霜那丫頭並不是魯莽或者自不量力,實在是自己這個解葯有點坑人。每次月霜體內的寒毒被壓制,實力大進,往往比她平常高出兩個等級,很容易讓她錯估自己的能力。結果一旦遇到強敵,幾下就被打回原形。月霜多半也心知肚明,知道寒毒不解,她那些縱橫沙場的夢想都不可能實現,才會忍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就像剛才,自己剛壓著她漂亮的小屁股干完,便立刻被她踢了出來,純粹是把自己當葯方用了。

蕭遙逸卻在皺眉苦思,一邊嘀咕道:「得想辦法給月姑娘治療寒毒……喂,程兄,你看月姑娘怎么樣?」

程宗揚警覺起來,「什么意思?」

蕭遙逸哼了一聲,「意思是紫姑娘已經跟著你了,你少打月姑娘的主意!」

「她要是打我的主意呢?」

蕭遙逸像聽到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半晌才收住笑,嘆了口氣,「月姑娘和紫姑娘一個爹,性子卻天差地別,如果合起來再分成兩個,那就完美了。」

月霜和小紫的性子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但把她們兩個中和一下,就真的完美嗎?死丫頭那種妖精和月丫頭那種好戰分子加在一起,簡直是惡魔的化身……

程宗揚扯開話題,「雪隼的石團長呢?」

蕭遙逸立刻提起戒心,四兩人處張望,卻看不到雪隼佣兵團這位副團長的身影。從盧景處得知雪隼佣兵團與龍宸暗中有牽連,眾人都更上了一份心思,沒想到一圈人盯著,還能讓石之隼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