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被擒(1 / 2)

北周,上京皇宮。夜。

北周皇帝蕭宗聿坐在御書房的龍椅上批閱著奏折,書房內點滿了小兒手臂粗細的蠟燭,把屋內照的如同白晝。一旁的司禮監太監黃用啟小心翼翼地躬著身子,剪著燭花,一絲動靜也無。北周皇帝今年四十歲,登基已經十五年,但是頭發花白,面容憔悴,看著好似五十歲也似。只是雙眼深邃淩厲,透著一股上位者的威嚴。

黃太監看到門外小太監無聲向內請示,匆匆上前,之後又輕輕返回皇帝身邊,低聲道:「陛下,周老回來了。」

皇帝擡頭,急切道:「快讓他進來。」

門外進來一名干瘦老頭,正是李大海在雲州城見過的潛龍影衛周安國。

「臣周安國見過陛下。」

「好了,免禮。」皇帝轉頭又對黃太監道:「你出去吧。」

黃太監趕忙後退著走出書房,輕輕關上門。

「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陛下,臣幸不辱命,公主已經找到仙人。」

饒是皇帝城府深沈,聽到這話也不禁有些激動的站起來,來回踱著步:「公主已經跟仙人走了?」

「公主跟著仙人從雲州城向西去飛去了。」

「飛?」皇帝驚訝道。

「正是如此。仙人抱著公主從雲州向西飛去,老臣無能,無法跟上。」

「這不怪你。對方既然會飛,那麽真的是仙人?不是哪里來的江湖騙子?」

「臣以性命擔保,確是仙人無誤。陛下請看。」周安國說罷,雙手舉起一個木盒,恭謹放在書桌上。

皇帝接過,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只透明的圓管,一端有個細細的把手,另一端是一根短短的針頭,竟然細如發絲。正是李大海當初隨手丟在客棧的那只注射器。

「這是?」皇帝拿起那根用過的注射器。

「仙人所遺的器物。似乎……是將葯物注入肌體所用。那位仙人對此物不甚看重,隨手丟棄,被臣撿回。」

皇帝拿著注射器,在燭光下細細查看:「如此巧奪天工之物,居然隨手丟棄……」他身居高位,見過的奇巧之物在所多有,只看一眼,就知道這東西以大周或者南吳的巧匠,絕不可能做得出——不提那非金非玉、晶瑩剔透的手指粗細的圓筒,光是那根細如發絲、內里居然還是中空的針頭,他就想不出究竟如何才能做到。

皇帝把注射器放回盒內:「公主是怎麽遇到那位仙人的,那位仙人究竟又有何威能,你與我細細說來。」

周安國當下把李大海和歡歡在雲州城相遇、自己和李大海在客棧對話一節細細說給皇帝聽,皇帝聽了連連點頭:「想不到居然真的是仙人。那個預言,居然是真的。」轉身坐在椅子上,又長嘆一聲:「歡歡她天賦異稟,不能在大周久居,但願此番找到歸宿,也為我大周尋得一臂助。」

皇帝頓了一下,又道:「你這次去南吳,那邊……」

這時房門突然「嘭」地被打開,黃太監急匆匆的進來。皇帝正要發火,卻見黃太監遞上一卷文書:「陛下,緊急軍情!」

皇帝面色嚴峻,起身奪過那張皺巴巴的信,打開一看,面色大變,整個身子都搖晃起來。

信中開頭一行字:「上柱國鎮南將軍月卿志逝於雍門關,鎮南將軍之子平虜將軍月芸暉暫領全軍,請陛下示下。」

黃太監見狀連忙扶住皇帝:「陛下!龍體要緊!」

皇帝扶住桌子:「朕沒事。傳左相和諸大臣進宮!」

周安國行了一禮,起身離開。

御書房內燭光搖曳,皇帝看著面前坐著的一圈大臣們:「月老將軍積勞成疾,鞠躬盡瘁,南邊有沒有什麽異動?」

下面一個大臣起身道:「南吳兩皇子相爭,半月前二皇子起兵事敗,被三皇子所擒,軍中人心不定,並無起兵之意。」

「這麽說,這次還是我們僥幸了。」皇帝長嘆一聲道。

底下眾大臣都沒吱聲。想當年大周軍力強盛,將星璀璨,一度差點覆滅南吳,現如今居然只能龜縮在雍門關被壓著打,朝中無人可用,只能請已經告老還鄉的月老將軍以七十歲高齡重新出山鎮守南疆,現如今積勞成疾病逝軍營,而北周此時卻因為南吳暫時騰不出手來趁機攻打而慶幸,實在是面上無光。

皇帝與眾大臣連夜商議,直到天色泛白,才堪堪結束。

「那麽,就這樣吧。傳旨,加上柱國將軍為鎮國公,歸鄉厚葬。加月芸暉為鎮南將軍,領雍門關軍事。」皇帝頓了頓,又道:「再傳旨各部諸王,命其約束部眾,不可擅起兵釁,更不可擅離封地。」

眾大臣起身應道:「遵旨。」

「對了,月家那個小丫頭,叫月冷鳶的,最近屢立戰功,頗有乃祖之風。嗯,再傳旨,加月冷鳶為驃騎都尉,授一等男。」

「陛下,本朝從無女子得爵之例!」

皇帝冷冷地看了那個多嘴的大臣一眼:「怎麽,須卜愛卿覺得,女人只配做母馬母狗,被按在床上玩弄?須卜氏族向來驍勇,不如愛卿你去雍門領兵如何?」

那個一身肥肉的姓須卜的大臣滿臉通紅,吶吶地坐下。

皇帝滿臉疲憊:「就這麽定了,都散了吧。」眾大臣魚貫而出。

御書房內頓時變得安靜無比。皇帝整個人靠在龍椅上,面容仿佛又蒼老了許多。

黃太監熄滅了蠟燭,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奴婢聽說,那月芸暉才干平庸,貪鄙好色,不如其父遠矣,為何將雍門重地交與此人?何不從諸王中擇一賢者,為陛下鎮守南疆?」

皇帝連看也沒看黃太監一眼:「這不是你該問的。」

「奴婢萬死!請陛下恕罪!」

「你退下吧。朕一個人靜一靜。」

黃太監連忙後趨離開。

皇帝伸手,打開桌子上的木盒,默默看著放在里面的注射器。

「仙人麽……外有強敵環伺,內有不軌蠢動。如今,也只能賭一把了。」

月冷鳶領著三百精騎,連夜行軍。這三百余騎兵幾乎人人帶傷,身上血跡斑斑,但精神卻亢奮無比。月冷鳶身著銀甲,背負長矛,激烈廝殺之後臉上血污縱橫,但依然遮掩不住十七歲少女那清麗的面容。一雙眸子里雖然滿是疲憊,卻又閃閃發亮,透著一股堅毅不屈。

再往前數里,就是雍門山口,穿過一條十幾里的山谷,就又回到了大周境內。

月冷鳶騎在馬上,回首南望,思緒起伏。

這次自己率隊繞過南吳主力,越過雍門山奇襲南吳軍糧倉,堪稱冒險之至,但是卻意外的順利。經過一番短暫的激斗,成功燒毀了南吳軍糧倉,吳軍如今只能退兵,至少兩三年內,不會對北周造成威脅,堪稱大功一件。

「若我是個男子,就此封侯,也不是不可能吧。」月冷鳶自語道。

但是,自己卻是個女子。北周從來沒有女子領兵打仗的先例,更不要提封侯了。要不是爺爺一力維護,自己估計也像其他諸多女子那樣,被養在深閨,年紀一到,便被嫁給一個不認識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