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回到家里,只有姨姥和姥爺在家,媽媽還沒有回來。

我先去姥爺屋里想找他說會話,梅姨姥也在。

「費明啊,聽說你今天去你舅舅的偵訊處上班了。」姥爺應該是午休後剛起床沒多久,人還躺在床上。

「是的。媽媽已經同意了。」

「你媽一直不同意你參與這些事,這次不知道立仁和你媽媽說了什麽,才同意你去。」梅姨姥也插話。

「年輕人為國效力,是正道。我這次支持費明…」姥爺一貫的說教態度和我說話。

姥爺是1875年生人,晚清時留過洋,接受過先進思想的洗禮,後來又在北洋小站當過兵,共和時站隊革命黨,辛亥革命後做上了南京中樞軍咨府廳長,但後來的軍閥混戰使姥爺灰了心,辭了職。姥爺今年已經 67歲了。

良好的教養和他的經歷使姥爺身上始終充滿著一股家國情懷,還有民族大義。但這些話,他不願和舅舅還有媽媽說,他喜歡和我還有老董說這些話。於是我成了他的聽眾。他偶爾會談起我未曾謀面的立青舅舅,我不知道他是誰,我也沒見過他,但大抵知道他是共產黨,早年因國共合作破裂離家出走。

梅姨姥比姥爺小有十歲,她和我姥爺其實是姐夫和小姨子的關系。姥姥家當時家庭衰敗原因,後來只剩下她們兩姐妹相依為命,因此姥姥嫁給我姥爺後,梅姨姥也跟著被我姥爺收留住在了姥爺家。但我姥姥去世的早,在梅姨姥20歲那年,她姐姐病逝,於是梅姨姥為了報答姥爺,也可能是日久生情,她主動當起了三個孩子的「母親」。姥爺後來要續弦給她名分,但媽媽她們三個兒女閃爍其詞,沒有明確接受這個「媽媽」,但也不拒絕。其實他們之間的親情關系,早已使他們成為相親和樂的一家人。我有時候也想喊她一聲姥姥,但母親不讓。

「國民黨,共產黨,爭斗了這麽多年,還不是讓小鬼子占了便宜…我聽說國共抗戰合作後,共產黨在重慶有代辦處…」姥爺說著嘆息了一聲,「也不知道立青什麽時候能回來看一看。」

「哎……立青這小子啊,之從27年離家出走就沒有回家了。」「以前你就喜歡這個小兒子,現在不是國共合作了嗎,我看哪天讓立仁去和那邊的人說說,讓他回來看看這個家……」

「你呀,就別添亂了。明知道他們兩兄弟不和…」姥爺說著還嘆息。

「再不和那也是親兄弟。常言道打斷骨頭還連著根。」

……

「媽,我回來了。」門廳傳來說話聲音。

「你呀,又跑出去玩了,現在兵荒馬亂的,小姑娘家多不安全。」

「小姨,你回來了。」她沒管我和她說話,徑直往這邊走。

「爹爹,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麽回來。」小姨說著已進到了屋里,「我給你帶了今天最新的報紙…」她快速說完報紙上的事情,接著又說,「在小鬼子的誘降方針下,現在延安被國民黨封鎖的緊,我聽說他們現在在開展墾荒的大生產運動…自力更生,豐衣足食。」

小姨是姥爺和梅姨姥的女兒,她叫楊立秋,和我一般大,但比我早幾個月出生。雖然她是我的長輩,但我們倆是這個家里最沒有顧忌而什麽話都能說的人,也許是年齡關系,也許是別的什麽,我們能說道一塊去,也能玩到一塊去。

「秋秋又不聽話了!早和你說了不要說那邊的事,你就是不聽。要是被你哥哥聽到,你又要挨罵。」

「我才不管他呢,他們干的了壞事,還不允許人說。」小姨和她這個大哥哥一直不對頭,只要沾上政治的事情,他們幾乎說話就要吵起來。不過因為是親兄妹,倒也相安無事。

「我真想見一見立青哥哥。他真是一個敢作敢為的人。」小姨和母親一樣,身上都有著理想主義的色彩,但她又和媽媽不一樣,她陽光正面,作風鮮明。我聽說她在學校里參加了好幾個進步社團,應該是受到了影響,所以她對共產黨有好感。

「他敢作敢為,卻十幾年不回家…」梅姨姥嗆她。

「還不是國民黨劊子手的迫害,讓人有家不能回。」

「怕了你這個小祖宗,你這話只能在家里說,可不能出去亂說。」梅姨姥很生氣,其實她一直反對後輩們參合這些事,尤其是自己的親女兒。

「孩子大了,有她自己的想法。」姥爺年齡大,可能已經看開了,對這些事情他是明白人,只是不願意在我母親和舅舅面前說而已。

「費明,我聽說你今天去大哥那邊的偵訊處搞情報工作了。」她開始和我說起話來,「來給我說說那里都是做什麽的,有什麽好玩的嗎?」小姨又恢復了愛玩愛瘋愛熱鬧的本性,拉著我去了閣樓,不再管這老人倆的和我聊天。

「秋秋,你都多大了,姑娘家要有姑娘家的樣子,何況你還是個長輩。」梅姨姥無奈的教育道。梅姨姥每次都會說我倆沒個姨甥的樣子,但又不起什麽作用。小姨沒有答話,已經拉著我上了樓。在這個家里,我和她的年齡相仿,所以雖然我們是上下輩,但說起話來是最輕松的。

「對了,你們偵訊處是做什麽的?」

「負責收集小鬼子的電報,並從中分析來破解出有用的情報。」我其實也並不是很清楚我是來做什麽的,以及她們是做什麽的。

「那工作忙嗎。你是負責做什麽的?」

「給人打下手,做一些零碎工作。」其實我想說,雖然我經過鍛煉學習已經學到了不少東西,但就實際情況而言,我對情報工作目前還是個雛。

「那你們那里…」她神秘嘻嘻的,「那地方有女的嗎?」

「好像只有我一個男的,她們都是女的。」我這才想起來,好像的確只有我一個是男的。

「啊!不會吧……那她們長的漂亮嗎?」得知只有我一個是男的,她有點驚訝。

「一般般了。」我很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隨口說道。

「切,騙誰啊,回答的這麽不干脆。」「你該不會第一天就看上了哪個女的了吧?」

她怎麽老問這些?我看她臉上好像還有不易察覺的不高興,就好像舅舅和林娥說話時我的不高興一樣。這是什麽情況,聽說女人都是敏感的,難道她對我也有什麽小心思…這也太離譜了。她是媽媽的妹妹,雖然不是同一個母親生的,但她的媽媽也是我媽媽的姨媽,這和親姐妹其實已經沒有什麽區別,她可是我的親姨,應該是我想多了。

「沒有啦,我本來都不想去的,都是媽媽和舅舅讓我去的。」我想扯開話題,借故是因為他們我才願意去的。

「姐姐也真是的,她一直反對你摻和這些事,這次卻沒反對…不過我聽說是因為大哥要去追一個女的…」我並不清楚這里的事情,但如果這是真的,那個女人是誰呢?

「那這和我有什麽關系?」我有點想不明白但又有點想知道些什麽。

「那我也不知道了,我這都是偷聽到的。」她說著還笑著擺擺手,「你可以去問你媽媽啊。」

問母親,我該問什麽,這都是大人的事情。就算我去問,她也不會說什麽吧,不然干嘛不事先和我說。媽媽在我心中一直是一個嚴母和慈母的形象,他很疼我,但對我又很嚴格要求,我從不敢忤逆她。

媽媽下午下班回來時,梅姨姥已做好了晚飯,晚秋時節,天黑的快了起來,這一會兒外面就灰暗了下去。媽媽雖然是立法委員,但其實並沒有什麽事要做,蔣委員長的立法院都是做給外人看的,這人盡皆知。她無非是在政府里掛個虛職,所以她經常會和其他幾個委員一起做一些慈善工作,還會和一些開明商人打交道為抗戰募捐。

媽媽今年40歲了。楊家長女,早年上過女子班,接受過近代教育,北伐前幫黃埔軍校做宣傳工作,後來又去蘇聯留過學。不過媽媽在我們面前,似乎不太願意去提這段往事。媽媽是個理想主義者,又常常是個矛盾的人,她有自己的想法主張,她不贊同國民黨的一些做法,但她對共產主義同樣不感冒。她雖然是國民黨,但我知道她應該是傾向於宋慶齡那一派的。

「第一天上班怎麽樣,工作辛苦嗎?」飯桌上,媽媽一邊吃飯一邊關心的問著我話。

「不辛苦,都是閑活。」我在思考怎麽向媽媽問話,說的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