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好不容易從上海死里逃生回到根據地,卻又趕上留蘇派瞎指揮,折騰的同志們不得不離開辛苦建立的根據地而爬雪山過草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毛主席的領導,我們才有了今天的局面……這十多年一路走過來,小林啊,別人不知,我還不曉你的難處嗎。你先是丟了孩子,後來丈夫也犧牲了,一個女人承受這么大的委屈,我們都很痛心……可是這么多年都過去了,你也該放下了,你還年輕,後面的路還很長啊。」

「我是個不稱職的母親,別人的孩子都是在母親身邊長大,有一個快樂的童年,而我的孩子,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現在還……還在不在。我棄他離開的時候,他才六歲都沒到,一想到他調皮可愛的樣子,我至今都不會忘,也忘不掉啊。」

「哎,你說你這又是何苦,當年的事情又不能怪你。叛徒顧順章背叛了黨,出賣了同志,把我們在上海的地下組織出賣給了國民黨,要不是我們在那邊的人冒死傳遞情報,就連伍豪同志也差點落網……在那種情況下,組織叫你們撤離,那也是對你們負責……就因為叛徒的一紙變節,我們損失了多少好同志啊。所以,你們選擇離開孩子,實屬不得以而為之。革命啊,不就是這么殘酷嗎。」

「雖然這么多年過去了,可我總覺得他沒有離開過我。每當我睡醒時,總感覺那咿咿呀呀的聲音就在我身邊回響。」兒子是她過不去的一個坎,時常縈繞在林娥心頭。

「你這丫頭呀,我早就知道你上次來我這里,就是為了問這事情,你想問的事情,霞兒已經和我說過了,但有些事情,我覺得還是說給你比較妥當。你也知道,霞兒這孩子,因為她在那邊的牢房里呆過八年,性情已經變了,她現在可聽不進老朽的話了。不過這些都算了,她也是關心家人。今天你既然來了,有些事情我也就不瞞你了。」

「我和你瞿媽是老同志了,她早先是擁護共和的革命黨遺孀,可是憑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在她男人死後,在資產階級革命看不到成功的情況下,還帶著兒女依然加入了共產黨。年輕時,我就和她是同學,不過她比我覺悟高,所以我比她晚入黨兩年,這樣說來,我和你瞿媽的交情算是很長了。」時過境遷,讓人回想起來不僅悵然。

「我記得我入門瞿家的時候,你?」

「我知道你又要問,你怎么當年沒見過我。」「我那時走的急,剛過完春節,就被派去上海組織大罷工了,所以錯過了你和瞿恩的事。那之後我就一直留在上海有任務,沒有再回過廣州,所以你不認識我了。」

「那你去上海前呢?」

「那還是在你來廣州之前的事情了。中山先生在世的時候,我們兩黨達成過共識,後來在蘇俄的協助下,才有了黃埔軍校,這些你都是知道的。那個時候的廣州呀,是革命熱潮最先起的城市,有生氣,有熱情,唯獨缺的是各方面有才能的人。就在那個合作時期,瞿恩到了廣州。瞿恩這孩子,他覺悟高,有革命熱情和干勁,是比較早先入黨的一批人。」「他早年留學英國,在桑赫斯特皇家軍事學院讀過幾年書,所以組織上派他過來做教官。那時候的他,年輕有為,意氣風發,一時間還成了黃埔新星,很受人歡迎。」「不過也就是那個時候,立華出現了。」

「後來呢?」

「這個丫頭和你一樣,也是湖南來的,是個讀過書的人,有理想和熱情,所以主動去做一些革命宣傳工作。我當時還在廣州本地報社里工作,所以認識她。」「她這個人怎么說呢,給人的感覺是叛逆和狂熱,不過當時來廣州的年輕人,也都和她一樣。這丫頭修養好,一看就是大家出身,卻沒有大小姐做派。後來不知怎么的,她就和瞿恩認識上了,他們相處的很好,她和瞿恩還有瞿霞,很快就打成一片了,還經常去瞿家做客。不過不得不說,我和你瞿媽都很喜歡這個小丫頭。」

「那後來他們?」

「後來啊,她就經常往瞿家跑,焉然把那里當自個兒家一樣,無拘無束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和瞿恩兩人關系不一般,兩人整天一塊談生活,談理想……你瞿媽當時可是把她認定為兒媳婦的。不過瞿恩這孩子啊,他樣樣優秀,可唯獨談感情這事情,表現的木訥,所以兩人總是給人的感覺,差了那么一點點……唉……」

「是不是後來發生了什么事情?」

「就是差了這么一點點,才有了後來的許多事情。按理說,立華她當年也是一個大姑娘了。可是叫人看不懂的是,她居然和董建昌也有著來往。那是什么樣的人——一個游走於官場的老軍閥,一個小女生怎么能逃出他的手掌心。」「所以說還是太年輕了會吃虧,不管是鬧革命還是做人。她與老董,還有你之與瞿恩。丫頭莫怪我多說話,老朽我與你說這些事情,沒別的意思,只是以過來人來看待這些事情,覺得你們當時都太年輕了,還不夠理性。」

「那立華後來呢?」林娥緊追不舍的問道。

「她懷孕的事情,也只有我是知道的,我以前和隔壁老嫗學過一些接生婆的活,所以女人懷孕的模樣是瞞不過我的。也就是從那時起,她去瞿家的次數慢慢的就少了,最後不知道怎么了,他們就分開了。也許她深知自己的不潔,主動斷了瞿恩的念想,也算是一光明磊落的人。至於那個孩子,幾乎可以斷定,應該不是瞿恩的。」

「那還能是誰的?」

「哎呀,你看你這丫頭,鑽牛角尖了不是。她肚里是誰的孩子,老朽我怎可知。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那孩子准不姓瞿……好了,你想聽的話,我已經說完了。不過你說你與其找我問這個老媽子,還不如去找立華,你和立華也認識,找她問問有多難?還是說,這中間有什么隱情不可?」

想到這其中的事情,林娥趕忙回道,「我哪有…多謝吳媽了。」

「沒有就好。對了,和你說個事情,立青已經來重慶了。」

「他來就來,干嘛要和我說。」林娥好像很不習慣別人在她面前提楊立青。

「怎么,你就這么不待見他,我聽說他可一直對你有意思,難道你就不想?」

「哎呀,吳媽,你聽誰瞎說的,根本沒有的事情。」

「你可別不承認,我可都聽說了,當年東奔西跑轉移的時候,他就對你特別照顧。拿著自己苦苦攢的錢去到老鄉家里給你買雞蛋,還下水給你捉魚,別人可沒這待遇啊。」開起了話匣子,吳媽滔滔不絕,接著說道,「聽到你手里有情報,他怕你出事,這不,又跑去組織請求,要過來幫你。這么好的男人,可不多了,你還要哪里找去啊。」

「立青這人他就這樣兒對誰都好,瞿恩是他老師,說起來我還是他半個長輩呢,所以外人傳言的這些都是說笑而已了,再說他當年和瞿霞交往可是很深呢。」林娥不知如何解釋,只能想到哪說到哪。

「我若沒記錯的話,立青是立華的弟弟吧,不過她這個弟弟可真是不得了。當年瞿恩的一些學生里,好些個都走到了反面去,只有他始終堅持初心,難能可貴啊……不過你拿這些當借口,老朽我可看不下去了。他當初去廣州的時候,你可是也在的……這里恕我直言,雖然你後來選擇了瞿恩那小子,可以老朽我看來,立華不適合他,你也不適合他。你只是和多數人一樣仰慕他,而他也只是恰好消沉之際有你在身邊,如此而已。換句話說,你們只是剛好互相需要,卻無關感情……再說,後來他立青和霞兒不是早分了嗎,她都和老慕結婚了,組織上也是認可的,你說你還擔心啥。」

「這要怎么說呢,立青這人就這個性子,誰知道他是不是認真的呢。再說,這樣以來,瞿家和他們楊家的關系豈不是更糾結難分。」

「小林啊,你要我怎么說你呢,雖然你長的很漂亮,可畢竟也不是白紙一張了,這女人一旦過了某個年齡,再想找個好人家,那可就難了,你總不能就這樣單著吧……」吳媽給她講著道理,然後若有所思了一下,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便話鋒一轉的問道,「等等,說了半天,難不成你是真看上那小子了。就是那天闖進來的那小子?」

「哎呀,吳——媽,你……那更不可能了。」林娥雖然忙要解釋什么,但小臉卻微微紅了起來。

「歲月不饒人啊,老朽我是真的老了。看不懂你們現在的年輕人了……很好,很好,看的出來,那小子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你在他心里已經無可代替了……這件事,你也別擔心,我們共產黨人講究自由民主,不是老封建,只要合乎程序,組織上不會阻攔的。對了,那小子什么來路?」

「一個有識青年而已。」林娥被她說的完全插不上話,只能隨口回答。不知算是承認還是不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