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樓下(2 / 2)

我的紅白藍 東樓一醉 2652 字 2021-01-03

行政和人事部門是進不去的,所謂「一個蘿卜一個坑」,那里的財務相當於「世襲」,都是內部人才可以的,於是他去了企業:第一機械廠。

當時的廠長是我岳父的岳父,據說是和馬大姐的公公有過一面之緣,這一點以前談論的時候聽岳父說過,可惜他沒見過此人,倒是岳母知道一點,也模糊了。

可惜就在馬大姐上班不到一個月的時候,婆婆改嫁的那位竟出了車禍,去世了。在自行車才剛剛普及的年代,一場車禍的概率足以上新聞了,可偏就這么巧合被這一家遇到了。知道情況的人無不嘆息,眼見著湊在一起的大家子人也不知道能幫什么忙。

還真有幫忙的,是機械廠的技術骨干,一個南方知青。他倒是沒有什么拖累,就知道此人姓蘇,平時低調得很。不過他干的事兒可不低調,在第一機械廠的職工會上公開求婚,且把「馬三姑」的婆婆給請了出來,就這么把事兒辦成了!這個事情放到現在也是不可思議得令人震驚,因為後面可是有足足四個孩子要養活!

蘇工程師不愧是技術骨干,愣是從那時候干到了中年,生生養活了這一大家子。

關鍵是,也不知道兩人是怎么相處的,「馬三姑」硬是拼著命給她又生了兩個子女,或許算是此生的報答吧?

本來到這就足以寫成一本書了,卻沒想到命運的玩笑似乎沒有休止:蘇工程師在一次心血來潮中回了一趟老家,卻沒想到遇上了山洪,被泥石流卷走了生命!

這一次人們是真的絕望了,「馬三姑」的遭遇甚至驚動了政府,據當時已經在政府里擔任職務的五叔講,那一次純粹是因為市井傳言太過離奇引起了領導班子的好奇心,故而在沒有任何准備的情況下大家便去搞了一次慰問——就是做一下前排的「圍觀群眾」。這次慰問導致的直接結果,就是「馬三姑」成了名人,盡管這名聲沒帶來物質上的好處,卻給她籠罩上了一層神秘的光環:背景太強了!

其實都是人們腦補的,但這並沒算完。當時社會上對中年的界定是在四十來歲,放到現在還不叫事兒,只是那時候人們被叫老了而已。

或許是經歷過的事情太多,「馬三姑」早早就有了一種同齡人沒有的從容,故而看上去氣質面貌倒和三十左右的樣子差不多。於是在一次省里組織的學習研討會上,一個早早就去外面發展的本地企業家看上了她,展開了瘋狂的攻勢。

這一場攻勢之浩大令人瞠目結舌,幾乎是本地的各方人物走馬燈一樣來游說,目的只有一個:改嫁!

嫁就嫁!

現實的困境是不得不考慮的問題,彼時她的婆婆還健在,下面是六個孩子參差不齊。物質上的貧困對他們的將來面臨著致命的傷害,這是不得不考慮到的因素。不過盡管可以嫁過去不假,為了防止以後的矛盾,雙方還是由「馬三姑」提出簽訂了協議,主要就是財產上的問題:確保六個孩子的學業所需,確保婆婆百年之後的終老問題。

那位大手一揮:不叫事兒!

這人是就我三叔!

當年,第一機械廠倒閉。「馬三姑」的傳奇經歷才剛剛開始。

隨後的多年也沒有什么事情發生,一直倒她的婆婆去世,前面的四個孩子都已經成年且參加工作。

婆婆改嫁後帶來的兩個孩子最大,直接參軍入伍,退伍後轉業到了下面的縣里;然後是「馬三姑」和第一任丈夫的子女,兩人都是考學讀的警校,一個留在了省里,另一個也在本市所轄的縣局;最後這兩個最小,干脆一個上軍校一個上警校,結果趕上政策變化,最後只好通過考試也當了警察。

因為系統內有「馬三爺」這號人物的關系,「馬三姑」的子女們先後入警的消息自然是大家熱烈討論的問題:一個縣局局長,一個縣局的政治部主任,一個刑警隊長,一個省技偵科的業務骨干,一個軍校期間受國嘉獎的地方轉業刑警和一個市局宣傳科的警花。

「馬三姑」這個稱呼不是平白得來的,即便現在她不過是個年過花甲的老太太,也沒人敢小覷。

我更不敢,她還是我干娘!

陪著三叔走完了他的人生旅程之後,三叔在遺囑中除了一筆遺產外,還宣布了和她離婚的決定。老輩子人有老輩子人的操守,現在的青年不懂,不過也知道這樣算是給了她一個解脫,我就是那時候拜的干娘。

不過據我所知她早就深居簡出了,即便我們在一個小區,我也是每個月去看望一次,多了她還不樂意。那么這一次偶遇,我倒覺得有些不真實了。

「你怎么出來了,不是說還不能下樓么?」她詫異道,對我的情況她很關心,不止一次找人看我、給我帶東西。

「娘啊,我不是還年輕呢么?一會兒給您跑兩圈兒看看?」我開玩笑道。

「你還真甭給我吹,我現在讓你跑你跑的起來么?」老太太慧眼如炬,說實在的我是多少有些怕她的,仿佛無論我心里有什么秘密都會被她一眼看透似得,不管你怎么遮掩都遮掩不住。故而她的話一出口,我就尷尬了。

這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裝傻,你是真傻假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人開心。

「先別笑,我正要准備去看看你呢,聽說這些日子能下樓了?怎么樣,恢復得差不多了現在?回頭我給你師父打個電話,你過去讓他再給瞧瞧!」老太太關切地問道,尤其注意看了看我的腿,不過她也看不出來什么,這讓我稍稍松了口氣。

「您就甭操心了,我跟他說了。再過兩天,周末時候我過去!」我回道,要是不說明白的話電話真打過去我就要挨數落了。

「那行!反正也看見你了,就不上去了,我這腿腳也不利索。這東西你拿回去,本來我還要再買點呢,看你這樣兒八成是還拿不動太多,就算了!」這就是干娘一貫的費作風,說到哪兒就是哪兒,像個爺們。

接過她遞過來的袋子,也沒看里面裝的是什么,我就和她告別了。

本打算就這么回去,可從超市出來的時候,卻發現小廣場上圍了一圈人。小區內的廣場有不少,但被稱作小廣場的就這一處所在,因為這里有個音樂噴泉,夏天時候來的人最多,方便看孩子。

一處角落里蹲著一個人,他身後是一排排木頭架子,都是小家具。

「這怎么回事?」我找了個人問道。

「是咱們這兒新來的住戶,他兒子接過來的。聽他們一個樓的說在老家是個木匠,老伴沒有了,就搬到咱們這兒來了。後面那些個都是他在家里做的,樓房沒地方安置,者不打算都賣了么?」

想起兒子屋里的那個書架,我心里一黯,不過還是穩了穩心神問道:「那邊那個書架怎么賣?結實么?」

「你要那個?」

「對!」

「你要是真要,今兒頭一筆買賣我就要個成本,五百塊錢!」

「這不是木頭的么?」我疑惑道。

「是木頭的,花梨木!」

卧槽!這是我第一個念頭。

「不要也沒事兒,這不都是問價兒的么?」

「要了!不過得幫我拿上去,我這有傷拿不動。」

他看了我一眼,點點頭,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