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日,晚間,「川流銀座不明凶殺案特別偵察中心」,神無川市警署。
投影機放映的是第十三頻道當時的側錄帶,沒有經過修改,總共有二十分鍾,後面的八分鍾是電視上沒有播出的。
「你不錯嘛。」須賀剛笑道,拍了拍彩子的背,「已經不會吐了。」
「前輩……你不要瞧不起我……」彩子雖然仍用手帕捂著嘴,但是晚餐仍舊安穩的在腸子里面蠕動著。
螢幕上的話面晃動不已。
『冬美小姐……還要繼續拍下去嗎?』這是攝影師不安又害怕的聲音。
『部長叫我們繼續拍下去。』這是當時的外景記者安達冬美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冷漠。
『等一下……』這是燈光師的聲音,『是主播……』
『喂喂……是……好……我知道了……』冬美的聲音道,畫面上是開幕儀式的平台,和已經化為一團肉塊的千條北朝,『收工了,保美學姐說我們可以回去了。轉播已經緊急停止了。』
須賀剛不悅的咬緊牙根,左邊的臉部肌肉惡狠狠的抽了一下。
接下來,畫面上出現的是川流銀座廣場監視器的監視錄影帶,分成四格的畫面中,左上角是廣場的畫面。灰蒙蒙的螢幕模糊的顯示著人群像蒼蠅一樣到處亂竄的畫面。
「停。」
大廳中的燈光打開,桌椅大約分成兩個部分,最前面的長條桌坐著總部來的刑事參謀官,他們面對著坐在另外大約六十余張方桌子後面,神無川縣警各地前來支援的刑事警察。
「各位認為凶手為什么要選在這個時間這個場合犯案?」刑事參謀官伊達飛鳥問道,他的頭發梳的整齊油亮,冷酷的臉孔看不出一絲情感。
台下一片寂靜。
「炫耀嗎?」一個年紀頗大的刑事道,「炫耀他有這種能力可以在幾百人面前殺人。」
「謝謝你,這很接近我們刑事局的推論,」伊達飛鳥道,注視著台下老中青三代的六十余名刑警,「我們認為凶手是在示威。然而他的最終目的並不是單純的展現力量而已。」
「各位請看,」伊達示意操作投影機的刑事切換畫面,螢幕從監視錄影帶切換到最近幾日報紙頭條的檔案照片。
「這是三大報對這起詭異凶殺案的描述。」伊達道。
『獵奇!憑空將人切成碎片!揚鳳軒小開千條北朝昨晚於公開場合遭憑空分屍!』
『揚鳳軒小開千條北朝離奇身亡,屍體於眾目睽睽下遭切成碎片!怪力亂神說沸沸揚揚!』
『揚鳳軒小開千條北朝遭公然分屍!當地民眾如驚弓之鳥!』
「我們認為……」伊達續道,「凶手將殺害千條北朝的過程透過電視轉播到連神無川縣在內的六個縣境內各個城市的家庭之中,目的是在散播恐懼,讓群眾陷入恐慌。」
「在人群之中散布恐懼的目的是什么我們還無法確定,或許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他們的目的。」伊達道,「各位應該注意到了,我們將犯人假定為復數的犯罪集團,表示我們認為這件案子無法由一人之力完成。」
「請報告這兩天的偵查結果綜整。」伊達轉頭對旁邊的官員道。
「各位好,」另一個官員接著道,「接下來是我們對目前已鎖定的嫌疑對象的報導。」
畫面上出現一個女性的大頭照,旁邊寫著她的個人資料。新山絹美,二十七歲。
「各位手邊的資料上面應該有寫著千條北朝於案發一個月前也就是七月九日曾經將一名高中學生,男性十七歲,撞傷,並造成該男性學生永久的腦性麻痹。根據可靠的消息來源,這名女性,新山絹美,當時為該校的歷史科老師,為該學童的導師並和其有男女關系存在。」
「該校後來會請教育局將新山的教師資格注銷,從那天起她便行蹤不明,」
畫面切換,螢幕上是兩張空白的履歷表,「有趣的是,這是揚鳳軒於七月二十五日新進人員面試時其中一個女性的履歷表,請注意姓名欄的部分。我們將其和新山絹美的筆跡對照的結果,百分之百吻合。」螢幕隨之切割成上下兩個畫面。
須賀剛看著螢幕上方的幾個大字:新山美津子,其中新、山、美三個字被綠色的圈圈起,螢幕下方則是新山絹美在批改學生作業時的筆跡,電腦自動比??對的吻合率是百分之百。
「也就是說,新山絹美用新山美津子的化名進入揚鳳軒面試,卻沒有一個人發現她就是新山絹美,而且更重要的是:」官員拿起兩張空白的紙搖了搖,「有人拿著空白的履歷表去面試的嗎?而揚鳳軒竟然錄取了這個用假名,履歷表一片空白的女人。」
「這是第一個令人可疑之處,其實光這一點就已經足夠我們將她定位為嫌疑犯了,但更有力的證據我接下來才要展示給各位。請切換畫面。」官員低聲道。
螢幕回到川流銀座的監視器錄影畫面,影像是放大過的。
「請注視用紅圈做記號的兩個人。」官員道。
雖然畫面是灰色的,須賀剛還是可以看得出來有一個女人的衣服特別突出,全身上下都是黑的。她被紅圈圈起來。另一個離她不遠的男性也被圈了起來。
「這兩個人是唯一臉沒有朝向觀禮台的人。」官員道。
「啊,真的耶……」彩子低聲道,畫面上所有人的頭是朝向前方的,只有這兩個人是看著螢幕的左右方。
「男性的身份尚無法確定,但我們利用神無川市立高中學生自制的家庭錄影帶里面新山絹美的影像,請科技分析處連夜趕工的結果,確定畫面上穿黑色衣服的女性就是新山絹美。」官員道。
「我們已經申請對新山絹美發出通緝令,請各位熟記她的各種資料。」官員道。沙沙沙翻閱紙張的聲音此起彼落的傳來,是刑事們在閱讀手中的資料。
「我們不知道她是如何和犯罪集團掛勾的,因為她過去沒有犯罪的紀錄,犯罪集團可能利用她對學生的感情和失去工作的不滿,利用她滲透進入揚鳳軒公司內部,教唆她參與殺害千條北朝的計畫也有可能,」官員道,「希望各位努力將她緝捕到案,我們相信她仍然在市內。」
「放屁!」須賀剛低聲怒道,「哪來的犯罪集團?就是這個女的干的!」
「前輩?長官不是說這個案件不是一個人做的到的嗎?」彩子低聲道。
「媽的,那些官僚,」須賀剛怒道,「整天搞那些犯罪理論,直覺才是最重要的!我說是那個女的干的就是她干的!」
投影機接著放映出更多的資訊,雖然已經確信新山絹美就是嫌犯,但接下來的資料都是很重要的,須賀還是拿著筆記本,眯著有點老花的眼睛做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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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一日,神無川市市警署。
「是柔貫達信部長的指示。」「部長指示的。」「部長說的。」「部長……」
「部長他……」
「好了,滾!」須賀怒道,兩腿翹在偵詢桌上,佐佐木連一句話都沒說完就被踢了出去。
「下一個,安達冬美!」彩子高聲唱名。
冬美緩緩的走進來,兩眼無神,安靜的坐在偵詢桌後方的椅子上。
須賀看著她,眼神從不耐煩轉變成冷酷銳利。
「慘子!」須賀喊道。
「下一位,中村……」彩子高聲唱名。
「不是啦!」須賀喊道,「倒茶給這位小姐喝。」
「啊?」彩子詫異的看著須賀。
一杯熱熱的稀釋麥茶兩分鍾後置在偵訊桌上,冬美的面前。
「喝吧。」須賀道。
「不用了,謝……」冬美冷冷道。
「是誰叫你去轉播那個開幕典禮的?」不待冬美把話說完,須賀立刻問道。
「……是部長,他說……」冬美道。
「停,站起來。」須賀卻道。
冬美依言站起,淺綠色的外衣緊緊的貼在她纖細的身上,須賀歪著頭,冷冷打量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