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關昏黃的光由上至下打在門前一對少男少女身上,明明是暖色調的光線,此刻卻帶著讓人窒息的冷感。
邱善華站在走廊的拐角,帶著質詢的目光,微微偏著頭打量著自己的孩子。
「問你們呢,回來了怎么不開燈?」
凌思南站在原地,緊緊攥著裙角,五秒鍾前欲仙欲死的快感此時就像是被冷水倒灌,從頭涼到了尾。
「剛剛進門的時候一只蟑螂跟了進來,姐姐嚇著了,要我趕走才肯開。」凌清遠的聲音從容不迫地響起來,凌思南抬眼看,他已經扶著鞋櫃開始脫鞋,之前那個陷在情欲里瘋狂糾纏的少年不見了,留下來的只有一個優質內斂的優等生。
他直起身,回頭撇了她一眼,帶著聲輕嗤:「一只蟑螂就嚇到跳腳,還把門撞了……」又回頭反問:「媽你沒聽到么?」
凌思南目瞪口呆。
邱善華冷看了凌思南一眼:「不開燈就沒有了嗎,都在想什么。」正准備多說兩句,凌清遠忽然走上前搭著凌母的肩頭,「媽媽不說這個了,我餓死了,學校的事情太忙忙到現在都沒吃……」凌思南還聽到凌母在叨叨「你怎么和她一起回來」「怎么都這么晚」「蟑螂跑哪兒去了」之類的話,凌清遠卻一邊應付著,一邊攬著凌母往廚房走,邊走邊回頭朝她輕眨了個眼。
他的左手抬起來,不著痕跡地朝她揮了揮,讓她趕緊閃人。
直到兩人走出視線,凌思南渾身的警報才解除,一瞬間差點癱軟在地上。
她低下頭看著剛才攥得白的指尖,透心的涼。
差點就被現了。
這個晚上凌思南在自己的房間如坐針氈,時不時盯著房門,生怕有人進來對她興師問罪。
她和弟弟接吻了,和弟弟做了有悖倫常的事,這種背德感直到此刻才像蓄積許久的洪水決堤,把她淹沒在自責里和愧疚里。
她不是覺得對不起爸媽,是覺得對不起道德底線。
和凌清遠。
他畢竟只有十六歲,也許從小在凌家的菁英教育下,他表現出來的一點也不像十六歲。
可終究年齡擺在那里,她成年了,他未成年,她理應比弟弟更理智才對,她應該阻止他,不應該凡事都順著他,甚至去幻想自己在弟弟的身下縱欲承歡的模樣。
門把被扭動了一下。
凌思南緊張地抬頭,時鍾走向十二點半,父母不會在這個時候來自己的房間。
更不會在現她鎖了門之後,那么安靜地等著。
「姐姐。」聲音壓著,依然聽得出清潤的少年音。
她掙扎了片刻,決定裝睡。
她和凌清遠——和弟弟,不能再胡鬧下去了。
「我知道你沒睡,你燈沒關。」
「……」之前光顧著呆,她怎么忘記了這一茬。
想了想,凌思南開口:「我已經在床上准備關燈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明天是明天,明天兩人說不定都不會見面——只要她比他早點去上學的話。
等了許久,門那邊沒有回話,凌思南想他大概也已經放棄了,起身准備去關燈。
然後門下面忽然被遞進來一張紙條。
凌思南始終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走過去拾起來,上頭的字跡清秀工整——
[讓你害怕了,抱歉。]
[我以後一定會更注意。]
以後個鬼啦!凌思南氣呼呼地把紙條扔到一邊,他竟然還想著呢?
剛准備倒頭就睡,門縫里又是一張紙條。
——[我現在好疼。]
凌思南看得有些不明所以,沒頭沒腦地,為什么好疼?哪里疼?好疼為什么不去找媽媽說?
她當然也知道凌清遠並不是那么喜歡父母,他表現出來的順從全都透著反抗的意味。
凌思南捏著紙條,猶豫地看著門。
門板咚地一聲。
像是被什么砸到,然後重歸寂靜。
聲音不大,卻很清楚地傳進她耳里。
凌思南腦海里不停盤旋著[我現在好疼]這句話,擔心凌清遠是不是在門外昏倒了。
她匆忙上去打開門。
開門的一瞬間,果然門前的地上有一個人。
倚著門板,少年俊秀的臉仰頭看她。
見她開了門,少年原本曲起的膝彎放下,抵在門框上,擱在膝頭的手上還夾著紙筆沒有放。
然後朝她懶懶地揚起笑容:「你輸了。」
凌思南倉惶地探頭看了眼客廳另一頭的走廊,盡處黑漆漆的,父母應該都已經入睡。
她皺著眉咬牙說:「凌清遠你不怕死也不要拖我下水,快回房間去!」
她想關門,可是門被他抵著,根本合不上,又不敢用力,怕傷到他。
凌清遠嘆了口氣:「真是拔屌無情。」
「我沒那東西。」凌思南想也不想回道。
「你想要的話……」凌清遠打了個呵欠:「我隨時可以給你。」
「割了吧。」
「你口味真重。」
「凌清遠!」
凌清遠忍不住笑了一下,「這才像你。」
有那么一瞬間,凌思南心跳慢了半拍,因為弟弟的笑容。
哪怕說著渾話,他的笑容依然一塵不染地好看。
「你快點回房間去,別杵在這里,萬一被爸媽現了怎么辦?」凌思南的余光誠惶誠恐地注意著另一頭,不得已彎下腰和他悄聲說道。
凌清遠朝她伸手:「站不起來了。」
凌思南輕哼:「最好站不起來。」
聽出了姐姐話中有話,凌清遠無奈地撇唇:「哪有這樣咒自己的弟弟的?」
凌思南雖然嘴硬但心軟,依舊還是伸手拉了弟弟一把。
少女和少年兩手相握,一瞬間兩雙眼睛對視了一秒,時間仿佛有了那么一秒的空白。
杏眼清湛,桃花眼輕掀。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凌清遠已經借著她的力氣站起,勾上她的肩膀,把她推進房間,反手關上了門,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凌思南面前掛著彎著身的凌清遠,眼睛怔怔地看著闔上的門。
然後聽到凌清遠「啪嗒」一聲把門反鎖了。
不對不對不對!凌思南猛地推他,想把身上的無尾熊拽下來。
引狼入室,標准的引狼入室。
可是那無尾熊的身材比她硬實,輕輕松松地就把她壓在了床上。
凌思南的喉嚨滾了一下,抬手抵在他呼吸的耳邊。
「我們不能再那樣了。」她決定還是好好和他講道理,「之前是我不對,沒有做到好好做到一個姐姐的引導作用,我們是姐弟,血緣關系很重要,所以不管之前我們做了什么,都當它沒有生過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