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女人心里都慌亂不堪。問題的症結還在李香雲身上，鮑柳青和兩個女兒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聚集到李香雲身上，探尋地望著她。

李香雲眼神慌亂著，心里在劇烈地波動著驚悸著，痛苦著。但她半晌無語，處在激烈的心靈角逐中。

白薇更是忐忑不安，她不安的主要因素還在於她又一次助紂為孽，又做了一件虧心的事情。她顯得慌亂地說：「我得回去了，要是魏老六知道我回家來，又該折磨我了！反正我把知道的情況都告訴你們了，怎么打算，那就是你們自己的事兒了。我該回去了！」

說著就要起身出屋。

李香雲卻突然叫住了她，顫抖著聲音說：「你回去告訴魏老六，讓他把那份協議拿來，我同意簽！但他要保障不傷害金貴！」

白薇回頭，表情復雜地看了李香雲好久，才說：「嗯，我……會告訴他的！」

然後逃脫般地慌忙出了房門。

白薇此行的目的達到了，可她的心里卻是惶惶不安地卷動著，她感覺著自己正在一步步地被卷向萬丈深淵里。

魏老六沒有親自來讓李香雲簽字。而是中午的時候，王有道又手里拿著那兩份協議書，神色凝重地來到了王家。

王有道一臉無奈地對李香雲說：「侄媳婦啊，你這樣想就對了！有句話，叫花錢免災，你們這是用身體免災，也是明智的！你們根本不用想不開，其實沒什么的！明年的這個時候，你們依舊是你們，什么也不會缺少！到那時候，你們的滿天烏雲就散去了。這場可怕的災難就像夢一般過去了！所以，不要太在意了！」

李香雲陰慘地笑了笑，什么也沒再說。她心里明白，上刑場也不過是這樣的感覺吧，但這比上刑場還可怕呢。但為了王家的兩個男人，她就算是下油鍋也要去下。或許這就是她李香雲的命。李香雲顫抖著手，在那上面簽了自己的名字，又嗯了手印。

王有道把其中的一份協議交給了鮑柳青。 「嫂子，從今天開始這份協議可就生效了，你們兩家都要按著上面的條款去做！至於從哪天開始兌現，那要聽魏家的！另外，我今天來還是特別告訴你，劉大茄子娶你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了，就在這個月的初八，也就是說還不到十天了，你要及早做好准備啊！」

怎么會這么急呢？王家女人都驚慌不已。但也只有神情恍惚的份了。協議都簽完了，剩下的就是任人宰割了。感覺這一切就是一場噩夢，倒是真的希望這是一場噩夢，因為噩夢醒來是什么也沒發生的凌晨。可眼下王家女人就要經歷的卻是實實在在的真實事兒。

鮑柳青幾乎記不清王有道是什么時候走的，是怎樣走的。她只記住了一句話：「劉大茄子娶你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了，就在這個月的初八，也就是說還不到十天了，你要及早做好准備啊！」

看來這是真事了。既然是真實的，就要去面對。准備？有什么好准備的？四十多歲又稀里糊塗地出嫁了，稀里糊塗被賣給了一個讓自己不寒而栗的可怕男人，那真的是上刑場一樣的感覺，簡直與人們向往的喜事一點也不沾邊兒，這還用准備什么嗎？

在那個可怕的喜日子到來之前，鮑柳青倒是有兩件與喜事不相關的事情務必做完。

手里還握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借來的一萬元錢，眼下卻意外地用不著了，那么就要如數地返還給人家；鮑柳青是個講信用的女人，她決不能把這筆來之不易的借款窩到自己的手里挪作它用的。總之，她要不折不扣地還給人家。

這第二件事兒更牽動著她的心：那就是去省城的監獄去探望兒子王二驢，這是王二驢判刑勞改以後家里人的第一次探監。

那么，先可第一件事做完。

鮑柳青把在本村王家本家籌來的那兩千元，又挨家挨戶地還給人家，雖然沒有派上用場，更是要對人家千恩萬謝的。至於說，為啥這筆錢沒有用上？鮑柳青根本不用去解釋，因為這個旮旯屯都知道了王魏兩家的那個神秘的協議了，背地里已經沸沸揚揚了。

本屯子的借款還回去了，接下來就要再去齊老窩卜屯一趟，把二姨的那兩千和齊老k的那五千統統還回去。順便告訴娘家人一聲，自己又要出嫁了。但決不能和娘家人說的那么慘，讓他們知道這件事就可以了。

想到那個齊老k，鮑柳青的心里莫名其妙地涌動了一下。與那個可怕的禽獸劉大茄子比起來，齊老k已經是很親切的感覺了。這次去見齊老k，雖然與第一次見他的心情大不一樣，但結果還是一樣的。

上次是去用身體去乞求他，這次是用身體去回報他。雖然這筆錢沒有派上用場，但性質上比派上用場還要知恩圖報。

這一刻，鮑柳青對齊老k曾經的厭惡已經盪然無存了。不知道這是不是和滄海桑田的變遷一樣的哲理？

那是上午的時光，磚廠辦公室里明麗一片，齊老k肥碩的臉上更是紅光熠熠，不大卻晶亮的眼睛里是久別重逢般的驚喜。

盡管廠部院子里不是很寂靜的氛圍，但鮑柳青還是沒有拒絕齊老k對她的擁抱和親吻。雖然她自己也說不清這是不是心甘情願的相迎，但畢竟已經沒有了反感。這種心態的轉變是微妙的，微妙得連鮑柳青自己也吃驚。

鮑柳青把五千元錢交給齊老k的時候，齊老k卻是驚訝得茫然無措，手不願意去接那厚厚的一疊錢，如同是接一團莫名其妙的火焰一般。他萬般吃驚地看著鮑柳青。「柳青，你這是為啥呀？難道你真的不需要這筆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