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陌生人(1 / 2)

熾欲叢林 德芬 11700 字 2021-01-04

腦袋象被狠敲了一下般,竄過瞬時的空白。

他的屋。

她注視著他,他的體型,他的手槍,他的厭惡。

他的屋。

「我在***問你問題。」他嗓音嘹亮,木屋似也應聲微盪,只差沒灑下縷縷塵絲。

「你的屋?」她笨拙地低聲反詰。

「是我***屋子。你在這里干什么?」

哦,當然了,她真笨,早該猜到的。這很合理,不是嗎?比起有另一個像『他』那樣的人出沒在這片林區來得合理,合理多了。

「我──」

這是他的屋,他不是連環強奸殺人犯。他光火,是因屋子被闖,這可以理解。但在他的怒目注視下,恐慌並未稍減。他的憤怒遠超出一個男人發現一個女人闖入屋時會有的憤怒。另一種想法躥過腦門,把她羸弱的希望扯進絕望的深淵:她逃跑時,他為什么不讓她跑掉呢?

「我在──樹林里──迷──迷路了,」她結巴著說道,「無意間──來到這里,我在樹林里好幾天了,又冷又餓。沒有人在屋里,我就闖進來了。我很抱歉。」開始的口吃到後來變成連珠疾說。

他一臉狐疑的看著她。在他徹底的巡視下,連她自己也覺得那說辭毫無說服力。

「你只是在樹林里迷了路,才偶然發現這屋子的?」

「是的。」

「那你在樹林里干嘛?」

即使說出真相,他也不會相信的。她瞎扯道,

「我跟朋友去露營,我到附近散步。」她越說越快,嗓音聽在自己耳里,也覺刺耳突兀,「然後我就迷路了,我找不到營地,越走越遠,最後來到這里。」

「什么營地?」

猶豫了該死的幾秒後,她說道:「我把名字忘了。」

「哦,真巧。」他的口吻滿是不耐,好像她口里吐出的每個字早在他意料之內。「從哪來的?」他嗓音緊綳,言詞簡潔,繼續挑釁著她的謊言。

「西雅圖。」

「很好,那你是怎樣到達那營地的呢?」

「我不知道,開車的不是我,我也沒留意。我的方向感向來很差勁的。」

「呣──哼。」

他盯著她,盯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把她僅余的鎮定逐層剝走。

「你叫什么名字?」

「德芬·阿斯特。」

他看著她。

德──到她,芬──開她,斯──裂她。

他放任她在焦慮中浮沉,沒下定論。只直直的盯著她的臉,想揪出她說謊的痕跡。然後,目光下移,轉到她濕漉漉的身體上,最後落到那沾滿泥水的襪上。他憎厭的看著地板上的兩排泥印。

「脫下襪子。」

一陣癱軟後,她脫下短襪。這是他的屋,她才是入侵者。但他滿帶憎恨的口吻、表情,他魁梧身體的緊綳態勢,還有他手中微顫著的槍,感覺脫離危險的希望實在渺然。

眼睛緊盯著她,他也探索著把鞋蹭掉。

「還有褲子。」

恐懼已入骨髓,渾身乏力,她有點奇怪,奇怪自己怎還沒倒下──虛軟著脫下泥水淋漓的運動褲,露出里面那原條本屬於他的四角褲。

一陣激怒攻心,他怒道:「你自己的衣服呢?」

好不容易找回嗓音,她抖索著答道:「在──在垃圾籮里。」

「哪個垃圾籮?」

「浴室里那個。」

「去,把它拿出來。」

她轉身搖搖欲墜地走往浴室。他跟在後面,槍垂腰側。

進浴室後她俯身從垃圾籮里取出那團破布。

「算了,把它放回去。」看見那衣物的慘狀後他說道。

她象機器人般,僵硬地把衣物放回垃圾籮里。

「來,」他邊退出浴室邊說道,「去睡房。」

『去睡房』──這簡單的三個字激發新一輪的恐慌,奪人鼻息。走出浴室,她向小卧房走去,想到藏在睡袋里的手槍,心中重燃一線希望。

「不是那間。」

──希望破滅,她停住,像被送往斷頭台般,轉身走入主卧房──他的卧房。

他從衣櫃內取出t恤和運動褲。

「好了,回浴室去。」

折返浴室後,他說道,「站進浴缸里。」

她不敢違逆,恐懼凝結喉頭,像要把她活生生勒死般──無助,無望。他拉上浴簾,豎起一道朦朧的褐色屏障──在他倆之間。

「把衣服全脫下。從上衣開始,脫了以後遞給我。」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脫運動衫時連帶翻起里面的t恤。她連忙把它扯下,雖然明知這樣做並無補於事,到最後他還是會讓她一絲不掛的。恐懼已無以復加,他是不是要開槍了?透過浴簾讓子彈一顆顆打進她的身體?下一秒,他就要開槍了吧。手顫抖著穿過浴簾遞出運動衫。

「有沒有其他襯衫嗎?」

她沒吱聲。

「遞給我。」

脫下恤衫遞給他。

「現在到短褲。」

脫下短褲後,身上再無片縷,她等待著,等他拉開浴簾,看站在浴缸內赤條條的她。拿著短褲的手麻木地伸到浴簾外,感覺它馬上被奪走。

「還有胸罩。」

她沒哼聲。

「把胸罩給我。」

他從容的嗓音里透出明顯的敵意。

「我沒有。」

她盡量平靜地、快速地、保持音調平穩地說出那三個字。她靠在牆邊離他盡量遠的地方。她不會哭,絕不會哭的。過了一會,一只手穿過浴簾伸了進來,上面有他從衣櫃取出的干凈衣物。她試探著把它們取走,馬上穿上。

重又穿回衣服,這突來的釋然差點讓她啜泣出聲。自被他逮住後,她腦里閃過無數個與他搏斗的片斷──她發狂但圖勞的掙扎場面。來得及制止以前,幾滴淚珠滑下眼瞼。

「穿好了沒?」她沒答話,趕忙拭走淚水,那樣他就不會知道她哭過了。

叫他去死,叫他下十八層去!把我嚇成這樣,他憑什么?

「我要拉開浴簾了,聽到沒有?」頓了一會,然後是浴簾被拉開時金屬圈刮擦鐵線的嗚嗚聲。

「好了,出來。」

把她引到起居室的沙發前,他說了聲「坐」。

她坐下,看著他走到後門,開門,探身往外拖進一袋東西,然後把門鎖上。他站了一會,似在猶豫什么。一輪靜默後,他突來的動作顯得有點嚇人──雖然他只是走進廚房。他的視線離開了她一會,她想沖到門外逃跑,或者沖進小卧室把槍取出。廚房里的他回頭望向她,她沒動。在食櫥內取出一只平底玻璃杯,再拿出瓶威士忌,斟上半杯。他走回起居室,把兩塊園木投進快將熄火的壁爐里,然後坐在壁爐旁的地板上正對著她,他呷了一口酒。

他靜靜的坐在那里,飲著他的威士忌,不時向她投來懷疑的目光。

她看著他,他的身體好像本就屬於這里、這片森林。堅硬的樹木、巨大的鵝卵石像他的密友,而那些『自然風光』卻能隨時置她於死地。他尖銳的眼神象要把她撬開般,那是一種毫不掩飾的檢視目光,她像件待檢的物品,而他是檢查員,要把她層層剝開,徹底研究。不安再度來襲,鎮靜逐步流失。

「知道我是誰嗎?」

這突來的問題叫人措手不及。她低聲應道:「不知道。」

「你來這里,不是要偷紀念品,或者看上我幾眼,照幾張相片嗎?又或者捕捉些我不為人知的丑態?」

她看著他,搞不懂他在說什么,然後腦內憶起些影象,這張臉好像在哪里見過……她記起那些被她翻弄過的信,上面的名字也有點似曾相識。

「我會四處看看,要是給我發現有什么不見了,或是找到你偷藏起來的相機的話──就什么也不用說了。」

「沒有相機,我也沒拿你什么,」她沖口而出──腦里只想到他說的所謂紀念品。

但她突然想到那個盛滿物資的背囊。還有那把手槍──他會發現的。

「我是說,我不是想偷你東西的。我只是想回家──從這里走出去,我打包了一些──必需品。」

「必需品?」

「我在你的儲物櫃內找到一個背囊,便把食物什么的放進去。我本來打算明天一早就離開的。」

「離開?去哪里?」

「想辦法找個城鎮什么的。」

「給我看看──那背囊。」

她站起向小卧室走去。他就跟在後面,一手提酒杯,另一只手拿著手槍。她徑直走到放著背包的牆角。低頭看著它,想著那把卷在睡袋深處的手槍。如果抓住它,她又該怎做?迫他放下手槍?綁起他?還是開槍打他?擅闖民居,再射殺屋主?不過多半情況是他看到她取槍的動作,先開槍打她。她把睡袋輕放地上,提起背囊。

「拿它出來。」

他們回到起居室各自的位置上。

「打開它。」

她松開背囊,把里面的東西一件件取出:罐頭,衣物,火柴然後是刀。他站起用槍指著她的臉。

「放下。」

她把一大一小兩把刀放到地上,然後一動不動的靠在沙發上。他俯身撿起那兩把刀,拿到廚房放進抽屜里。返回時,槍仍指著她,他伸手拉過背囊,把剩下的兩本書取出──《八月之光》和《陌生人》。

他看著她,突然爆笑起來。

「你沒可能就這樣『走』出去的。」

「你什么意思?那你是怎樣來的?」

「我開車顛簸了20多哩,到地形再不許行車時,就徒步走余下的9哩路。起碼要在30哩以外才有公路,或者──」他露出個了無笑意的笑容,嘲弄道,「營地,最近的城鎮起碼在60哩外。」他像律師作結案陳詞般,道出不容反駁的事實──證明她在撒謊。這次換她來質疑了。這間與世隔絕的小屋,他的猜疑──怕她窺視他,或者偷他的東西作紀念品,這簡直是瞎扯。她又憶起自己是掉進一條瀑布後才來到這里的,也許他說的是事實也不一定。

「那你是誰?」

他滿懷猜疑的凝視了她好一會,才答道:「華高?都。」

「華高?都?」

那是信封上的名字沒錯,但她還是弄不懂他是何方神聖。他一面嘲諷的微笑著,一副明知她是在做戲,還放任她繼續玩下去的樣子。

「是的,華高?都,翡翠鳥的主音歌手。」

「哦,」她當然聽過他們的音樂──他們可以說是無處不在,紅得發紫──但對那樂隊的主音歌手她只有模糊的印象,好像在某雜貨店的雜志封面上見過。

他走到書架旁的一個箱子前,打開並取出里面一只cd盒,走回,遞給她。她接過低頭細看,他真的在里面,在設計精巧的封面上,他就站在三個男人旁邊。他高大的體格,濃密的黑發,還有那異樣溫柔的眼神。

「真的是你!你剛才真以為我是個變態粉絲?擅闖入你屋然後──」

「我現在還是這樣認為的」,他毫不客氣的打斷她道。

如果不是受驚過度,她早大笑出聲了。一條粉絲!在學校里,有關流行娛樂方面的話題她是從不過問的,她對流行二字絕不感冒(雖然她也會得流感)。但現在在他灼灼的注視下,哪里笑得出來。那雙緊盯著她的眼球異樣閃爍,好像隨時要把她焚化般,她感覺自己像條惡心的毛蟲,被擺在烈日下,他的注視就是身上的一面放大鏡,它把強光聚焦,熱熱的煎灼她,直至她冒煙,燒焦,化灰。他的仇視和夜涼的空氣戳刺著她的身體,讓**皮疙瘩布滿光裸的前臂,再蔓延至頸和背部。在他的注視下感覺像身無寸縷般,她想把手臂交叉胸前,沒戴胸罩,只穿t恤,雙乳的形狀在單薄的衣料下一覽無余。她留意到自己的『暴露』,他一定也注意到了。但為了不讓他察覺自己的不安,不讓他看出她此刻的無助,她改用雙手擦拭臂膀,想把寒氣及他凝視引發的冰冷搓走。

「那──那個背囊呢?我為什么要偷你的背囊、睡袋還有20幾磅重的罐頭而不偷其他東西?」

「也許你特地把那些打包好,為的就是給我編個──少女森林落難記。」

他臉上突然露出刻薄惡毒的神情。

「也許,」他挪到她身前,用槍尖扳開她雙腿,傾身向前,直到兩人的臉僅一寸之隔,「那個落難少女幻想著想跟搖滾明星──大干一場。」

他的體溫輻射到她皮膚上,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微顫的唇瓣上。他的身體置在她被迫打開的雙腿間,他下巴緊鎖。他要么是個即將強暴她的惡男,要么是頭快將咬她喉嚨的猛獸。他像頭凶殘的獵犬,要像撕殺獵物般把她活剝生吞。她臉色煞然涮白,雙眼盛滿將出未出的淚水,渾身打顫。

看到她蒼白的表情,胃部像被重擊了一下般,他馬上退開。「也許,是我在亂發神經。」那話音低不可聞,他站起。

「你冷了。」他茫然笨拙地說道,看唇形象原本要說的是另一句話。他大步走回主卧室,回來時手上多了件秋衣,他遞給她。小心翼翼的接過那衣服,她沒穿上只把它抓在胸前。抬頭發現他正看著她,突然間,她再受不住了──受不了他的凝視,他的存在,他的威協。僅有的自制也棄她而去,眼淚奪眶而出。

「求求你,」她低聲道,努力不讓啜泣變成號淘,「放我走。」

他臉上現出奇特的表情,這表情在可怕的靜默中持續了很久,然後他柔聲道:「對不起。」那奇特的表情好像也滲進他的嗓音中,教她的心沒來由的緊抽了一下,那三個字更像一連串恐怖話語的序幕。「很抱歉,我不應該這么──粗魯的。」他繼續那柔和的語調,奇特的神情里摻入奇特的恐懼與憐憫,

「你沒可能就這樣走出去的。光靠一雙腿你是走不出去的,森林里也很危險──樹熊、柴狼、美洲豹。我沒可能讓你這樣走出去的。你也不用哭,我不會開槍的,而且,我也不會──」他頓了一下,似在掂量著合適的措辭,「騷擾你,如果你是這么想的話。」

「那我為什么會這樣想啊?」她想高聲尖叫,但憤怒的嘲諷立即被恐懼覆蓋,她低頭沒再作聲。 「我知道我像個變態,但是,闖入我屋里的人是你。還有我不會買你那迷途故事的帳,我不相信你──可我也不會傷害你。」

似在對自己而非對她說般,他又重復了一遍「我不會傷害你的。」那是令人信服的口吻,有一定的安撫作用。等著洶涌而出的淚水悄然隱退,顫抖漸趨平靜。

一輪長長的靜默過後,他又說道:「你可以留下來。」

他說『可以』,那是不是說她也可以選擇離開?他邊取出槍內的子彈邊說道:「我會把槍放下,那你就不用那么害怕了。另一個原因是拿著把上滿膛的手槍走來走去,其實怪不舒服的。」

又是一陣沉長的寂靜,之後他看向她,她也正看著他,眼神交會的剎那,他一改之前憤怒或憐憫的語調,改用嚴厲的口吻說道:「可我警告你──別指望我會跟你上床。」

換作是兩星期以前,聽到這種自以為是的恫嚇她不笑個半死才怪。可現在她感到的只有恐懼。

喝光杯里的酒後他站起,走進廚房,取出另一瓶威士忌。

「要一杯嗎?」他心不在焉的問道。

她沒作聲,他回頭看她時,她搖了下頭。華高喝完那杯酒後,便走進自己的卧室,『咔嚓』一聲,他鎖上房門。

她微顫著坐在沙發上,渾身疲乏。對上一次沒活在驚懼之下是哪時呢?一個星期前?還是更久以前?恐懼教她疲憊不堪,坐在沙發上,看著前方的火,下一步又該如何?背囊就在腳旁,內容物被翻出。但她可以重新扎好背囊,取出卧室睡袋里的手槍,然後逃跑。遠離這個神經漢,在荒野中尋找出路。康奈德會不會就在外面找尋著她呢?如果華高說的是實話,光靠走真的走不出去,她會不會死在森林里?她轉頭望向窗外茫茫黑夜──暴曬而死或者餓死,如果她不小心受傷了,野獸會不會循著鮮血的味道找到她,把她活剝生吞呢?有了手槍她可以自保。

或者自殺。

或者她可以選擇留下。希望那男人的粗暴純是盛怒下的一時發作,屋子被個來路不明的人擅闖,任誰都會生氣的,那憤怒她可以理解。而且他說他不會傷害她。

那就是說他不會傷害她。

要相信他並不容易。一星期以前或許不同。可現在,在發生了那許多事以後,她很難說服自己,去相信這個男人,信他會讓她獨處而不來──搞她。在那片泥濘地上,被他壓著時,她真實的感覺到他的硬挺。那時候他在猶豫──她知道──他也在掙扎,掙扎著是否把她拖入屋內,對她上『另一堂課』──而非單純的審問。

但他畢竟沒做其他事。如果他想要傷害她,他早就可以了,但他沒有。而且他沒有囚禁她。她曾是另一人的囚犯。但這個男人把她留在起居室,任她自由出入。而且她有槍,要是他夜里來襲,至少她還有槍。不情不願她還是決定留下,走進小卧室把門關上──可惜門鎖早壞了。在火爐內生了個火,把手探入睡袋內取出手槍。她檢查了兩遍確認槍上滿子彈,保險制也沒拉開後,才把它放到枕頭下。爬上床,被單拉至顎下,側身,手探入枕頭下,直至指尖觸到槍身冷硬的金屬,保持著這姿勢她慢慢睡去。

在自己房間里,華高喝完第二杯酒。

沒可能的──第三次,第三次了!

應該殺了她的,但他沒有,為什么呢?在窗外看到她的剎那就該扣下板機了。是她驚懼的眼神讓他疑惑,令他收回拳頭,撤走子彈。現在還與她共處一屋,媽的,她是怎樣來到這里,找到他的呢?就垃圾筒里那團破布和她腳上的傷痕來看,無論她從哪來,必定吃了不少苦。雖然很想把她轟走,但他沒可能讓她光著腳的跑到樹林里──不死在那里才怪。

他回想起她沒命逃跑時的情景,她驚惶的尖叫,那是假不了的。他如何逮住她,把她按在地上──她在他身下,羸弱的掙扎。隨恐懼飆升的腎上腺素,因狂奔引發的血脈奔騰,還有急劇的喘息。

下身一陣發緊。

他不會──倘若她膽敢像那些人一樣對他,他會豪不手軟的殺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可他也不會──意識到她的驚惶後他用了『騷擾』兩個字。她的眼淚,她的驚斥讓他愧疚。他說不出其他話,唯有保證自己不會騷擾她。

又吞下一杯酒。雖有歉疚之情,猜疑卻未減半分。即使是她的眼淚,也未免涌出得太多太易,就如她那通營地走失的慌話般,讓人難以信服。

又憶起那嬌小身軀震顫在他臂下的情景。想到這里,下身更形鼓脹。心底一陣厭惡,卻又揮不開那股興奮。在那片泥濘里,她就緊貼在他身下,雨水打濕她纖細的頸項與手臂,打滑皮膚。她的生與死,由他主宰。不自覺地,手已滑至堅挺下緣。把惡心感壓下,欲焰再揚,想象粗挺抵著她粉嫩臀瓣的感覺,他知道,對他想做的一切她無從抵抗,任想象馳騁,拉開腰帶,他開始──撫摸自己。

腦海里,他倆還在外面那片澤國中。雨水打在他倆濕冷的身上,把宇宙縮窄,只有雨水,他和她──一切變得更暗、更貼近,只有嘩啦啦的雨聲與彼此不規則的粗喘。

她是來傷害他的。那些人毀了他,而她緊隨其後,她也要分一杯羹,她要踐碎他靈魂的最後一片凈土。一年了,對他們的憎恨,他壓抑了整整一年,現在他要懲罰她。怒火在心中狂燃,吞沒憐憫,繼續熾燒。他像火山里的岩漿,滾熱灼燙,他要撕裂、熔入她每道裂縫、每個缺口。她最劇烈的掙扎也不過是個顫抖,他的鉗制只容得下她嬌弱的盪喘。他要撕碎她,焚化她──無論身體還是靈魂──讓它一起成灰。

指尖一面滑過柔嫩的身軀,一面品玩她的震顫,最後落到粗厚的運動褲上。拉下褲頭,扯裂內褲。他的內褲裹著她的臀──白皙柔滑的圓臀。腿間深色的陰影是他報復的秘地,是他泄火瀉欲的妙境。他想象當他解開皮帶,緩緩拉下牛仔褲拉鏈時,她死命的掙扎,她驚惶的求饒。一手按著她的背,另一只手隔著內褲揉搓硬挺,來回幾下後把它掏出,插入他圈著的手中,怒漲硬熱的觸感燙滿掌心,手感傳至腦門,神經像電線一樣再把那股熱匯入下體,讓肉柱更硬頑、更粗長、更熱。火候到了,先捅她的淫穴。壓下她的肩,壓下──直到她蒼白的臉頰觸上濕淥淥的地面,粗腿擠開她竭力緊夾的雙腿,他從後面貫入她,沒有前戲,只有蠻橫的搗入。她身體猛震了一下。插進她淫穴時,緊握她腰的手同時往後推,讓私處的擠撞更滿、更深。伴著每下戳刺他粗喘,他呻吟,他狂怒的肏她——劇烈又從容,每次獸性的抽插引發欲火更熾,引爆新的抽插渴望。

多,更多,他要更多,他以極度的緊迫感肏她,但還不夠,他要更狂、更激的享受,他要更緊、更窄的——她的後庭,那更禁忌的地方,更羞恥,可讓他享受更多。媽的,就是那里。

肉龍狠狠地自她花唇間拔出,上面沾滿她的蜜液,在雨水打散那香甜的粘膩前,他用冠部急速頂弄菊穴入口。光是想像,想象把怒龍的頭部塞入那抗拒的一環,已令他險些噴出。等,先緩一下,他要慢慢享受,緊握她的腰,把熱鐵一寸一寸的喂入她的後庭。迫使她被圓潤的頭部撐開,終於突破外圍最緊膣的一圈,感覺龍頭被箍緊,似要把他擠出又象要把他含入。

「嗯──」他仰首嘆息,再低頭看向肉龍,看著粗脹的紫紅慢慢地整根沒入。

「啊──」

「哦──」

她痛呼,他嘆吟。

他開始癲狂的抽頂,狂暴的高潮來襲,快而深猛。肉刃拓寬她的嫩槽,扯裂內里軟嫩的媚肉,塞滿整個幽深處,她柔弱的脈博隨之膨脹加速。她想尖叫,但聲波在觸上空氣前凝潔,沒能哼出半聲。她軟癱在他身下,肺里滿是他給與的熱,下體有他粗暴的進出。他看著她貼在地面的可憐巴巴的側臉,小嘴微張,雨水打進她的嘴里,但她無力吐出,就像她的下身吐不出他的壯頑一樣,她渾身上下,只剩呼吸的力氣。那股主宰一切,肏控一切的快意自他心田源源涌出,席卷她、撐爆她、吞沒她……

他幻想,他套弄,直至射出。

意識返回──他變回一個人,在自己房間里,坐在床緣。套著他下體的那圈緊窄不是她的菊穴,只是他肉緊的手。脫下汗濕的t恤,清理掉腹部與胸口的遺液。憤怒馬上被痛苦的羞漸和自我憎厭淹沒。

我是誰?***強奸犯嗎?

幾個月沒碰女人了,第一件會讓他勃起的事自然是個掙扎在身下,想逃出他制爪的女人。他自慰的第一個幻象是強暴一個沒傷他分毫的女人。他以為自己會吐。

猛灌入三杯威士忌,想把那股惡心感驅走。把空杯擱在床頭,他癱在床上,眼神茫然地望著天花板,知道等待自己的又將是數小時的無法成眠。

媽的!

第二天醒來,記起另一個卧室內睡著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喉嚨升起一股揉合著憤怒、怨恨與悔疚的肝火。在這狗屎地球上,這所林中小屋是他唯一的避難所,現在卻闖進個陌生女人,象他知道的那邦人一樣,她要撕損他的平靜、他的獨處,他難得的安全感。

但她又顯得那樣嬌弱、象個易碎的花瓶,而且很怕他。他慣於被制服,被人張牙舞爪,差點忘了自己是個體格魁梧,足可把女人嚇壞的大男人,而且手里還拿著槍。他記起昨晚手淫時的幻象,羞恥感象只濕冷的手緊抓他的內臟不放。

起床穿上干凈衣物,到浴室解手,順便把殘留口中的威士忌味沖走。走向廚房時發現她正坐在餐桌上看《罪與罰》。

她抬頭碰上他的凝視。初生的短茬令他的臉孔看起來更蒼白,頭發蓬亂,他看起來憔悴、粗獷,比昨晚更嚇人。但同時,這個強壯、高大、粗暴的男人看起來又是那樣──脆弱,宛如一尊帶著裂紋的巨大石柱,仿佛稍一觸碰便會碎裂般。

「我借了這個,」她靦腆地說道,指的是那本小說,「希望你不會介意。」

她希望馬上消失,消失在他面前。昨夜怕他來襲。現在,被他這樣睨視著,她才感到自己是個入侵者,她也覺察出他的厭惡。

「不會,只是別打外面那斧頭的主意。」他對著那本書點了下頭,擠出個微笑,想消除彼此的局促。不確定是什么令他有那番看似有趣的言論,還有那個不自然的微笑,她也試著回幽他一默。「苦頭昨晚吃夠了,不需要再多一個。」

這回他的笑容來得自然多了。

「要吃早餐嗎?」

「好啊,謝謝。」她努力保持嗓音的平緩。

「想吃什么?奄列還是麥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