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奈德,離開了。
德芬,欲吐無力,綿軟著,震顫。
他給了她一些東西,的確。但,他帶走的更多,太多了。
她不能正常呼吸,根本沒有空氣。身體似被折疊,似在逐步腐化、自我銷溶。
廊道那頭,傳來嘎吱嘎吱的床響,華高在翻身,或起床。
動不了。她要趕在華高出現前走開,但她動不了。
他輕緩的腳步聲,尤在遠處,隔著牆壁、木門。眨眼間,變近,直至毫無隔阻。
她感覺到,他就在身後──一動不動,半聲未吭。也許在猜度,或已了然。
「他走了,」沒回頭,她道。
不要,哭泣。
眼霧迷蒙,伴有針刺樣的痛感。綳緊下顎,不叫臉頰水濕,她轉身臉向華高。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魂斷肢殘,源自康奈德的魔咒。他自個兒的精神失常還裸癱在前。
看著她,顫抖著強抑淚涌,披著康奈德給她穿的那短小睡袍,晨光斜照,薄紗下的一切展露無遺。華高的肺部備受煎熬,像被石頭重擊過般。相對無言的每一秒都是,一千尺的墜落,墮進煉獄。他,只待最後的輪回。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華高,靜默著,凝視。銀眸在泛紅的眼白里閃爍不定,只穿短褲的站在那兒。他看起來是那麽的──強硬、冷酷。就像初遇那晚,她對他而言只是個闖入者時一樣。
他似隨靜默的每秒後退,讓她捉夠不著。她再也碰不到、感覺不到他了。
「華高。」
絕望的沖口喊他名字,她驚惶的發現他倆正從彼此身邊流走。開口說話的剎那,她便感到,強忍的淚水終是滑下。他只站在那兒,僵硬地,幾近顫抖。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他強撐著。她要遣責,老天,她要求饒了。「求你,不要。」要真聽她說出那字詞,傷口只會裂得更深。但他想要、需要那份痛。想讓她傷害自己。
她的嘴唇依舊輕張。那嚶唇,他曾吻過,在他撫愛她、在她體內移動時曾嬌喘連連。
拒絕哭泣,通過緊咬的牙齦,他迸出一句,「德芬,我不會傷害你的。」
「天啊,華高。我知道。」
「我不會怪你──緊張、怕我。」
「我沒有怕你。」
老天,她在干麽?靠前,向他伸手。她怎麽能?在這景況下,碰他手臂?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他縮了下,渾身僵直。無底的裂縫橫在兩人間,更裂更開。
「我還好,」她竭力平緩聲調,「你呢?」
他看起來像剛被她掌刮過般。驚愕,然後,很受傷。
最後,「我?我──」
他看她那方式,讓她寧願自己被康奈德帶走。
「華高?」她再試一次,近乎無望地,「你還好嗎?」
「你真沒事?」九十秒以後,他反問。
「我沒事,真的。」
「可你在哭。」
「我沒有。」
「你有。」
「你還沒回答我,你還好嗎?」
他給她那種最讓人舒心的微笑。淺淺的、溫柔的微笑。她的焦慮這才開始緩解。
「如果你沒事,」他道,「那我也是。」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她帶著明顯的釋懷,微笑,對他。無用置疑──她放松的身體,那放亮的眼波。然後──他幾乎不敢相信,幾乎承受不了那份喜悅,當她把身體貼靠向他,他能感到放在背上的她的手,把他更拉向她。像一份難能可貴的禮物,而他必須回禮,雙臂環繞上她後背。芬,在他懷抱里,貼著他的身體,那麽的融暖、溫順。就像他們並沒傷害過她一樣。那樣的柔順,就像她真信任他一樣。
就他兩人,共處,沒有康奈德。他們可以暢所欲言,無話不談。
但,太遲了,現在,去問,去說他曾想告訴她的一切。以前,當他站在這兒,擁著她,感覺著她雙臂的回摟,感覺掌下她溫熱、柔軟的身體時……
兩人都沒說話,那急需尖叫、哭泣的氣流開始抓扼、摧毀這份來之不易的喜悅。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她能感到他的手臂纏摟著她,感到他的呼息,貼在胸前的他溫暖胸膛的起伏,但幾秒過後,華高開始僵化、變冷。她自然以為他是想推開她。她早料到的!從康奈德走入這小屋開始,她就知道會發展成這樣。
他的擁抱變得越冷硬,她就越意識到自己的幾近全裸──穿著康奈德給的那件薄袍。一陣羞紅涌上胸口、臉頰。她破開兩人的互擁。她的手臂,松開,然後是他的。
「我沒怕你,華高。我還是……」
她輕笑,眼框滿盛淚水。
「我還是你的朋友。」
他舉起手去撫她臉龐,指尖快將觸上時打住,回撤,讓那只手緩慢的垂回身側。
「我們能坐下來嗎?」她問,她想與他平視。兩人移坐到沙發上。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我想也許,」她緩道,平穩地凝視著他,眼里閃過恐懼的光芒,背叛那番她沒怕他的說辭,「是你在怕我。或者,不是害怕,而是……」
罪疚,羞慚。
「什麽?」他問,等待著,她把那話說完。靜靜地乞求她的批判。
「沒事的,我能明白。」
她微笑,一個大大的、溫暖的微笑。然後,她眼里冒出滴滴肥大的淚珠,讓她眼里充滿水樣的閃光,滾動著,滾動著,滑過粉腮。
「什麽?」
天知道,他也在努力的強壓淚意。
「你不想讓我……靠近。」
他感到她已用了最中庸的措詞。
「德芬……」
聽到自己的名字,她抖了一下。不再親昵的喚她『芬』了。
「……不是這樣的。」
「不是?」
「不是!」
「那你還是我的朋友嗎,華高?」
「你的朋友?」
他戰抖著感到一陣昏暈,像重傷後的休克。她眼神憂傷的尋覓著,睫毛已被打濕,但她依然微笑著,那樣的溫柔,他的心一陣緊揪,她用雙手裹住他一只手。那碰觸讓他的胃一陣刺痛,讓他的胸膛無規起伏。然後,當她坐在那兒,握著他的手,那感覺既是安撫,又是折磨。溫柔又殘酷。
他讓自己看著她。其實很難,去面對她。但痛苦即是最好的養分。他希望她能讀懂他的思緒,看著他她便能發現他那難以言表的情愫。她的目光,那樣專注的停在他身上,搜覓著,穿透。那樣的接近,像她能鑽進他靈魂一般。
仍握著他的手,鎖著他的凝視,她更靠近。他能感到她的溫熱,不只是她的手,還有她的身體,她的呼息輕淺的吹打在他皮膚上。然後,他的心錘打著,他意識到。一秒後,她甜美的軟唇微分,觸上他的。芬。那麽的溫柔,那麽的溫暖。他幾乎要咆哮,或嗚咽。那是最最甜蜜的輕吻,她用唇瓣的軟熱輕觸他的硬唇,但他身體的每個因子皆冉冉升起,去迎接她的唇觸,仿若被她攝入。一刻前他甚至不敢撫她臉龐,但此刻他的手籠托上她頸後,她加深那吻。張唇把他納入,熱切的接納,安撫、平伏他。
但他內里的黑暗太盛太熾。哀傷爬漫過她給出的軟熱,他能感到她的冷卻,退縮。她結束那吻。
「對不起,」她道,「你不想我,去……」
「芬。」
終於失守──在她告訴他康奈德離開後,他一直強抓的微薄自控。
「天,德芬。我傷害了你。」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nn
她,百結千腸。
「沒有。華高。你是那麽的……」
她找不到言詞去形容內心膨脹升起的美好感覺,他給她的一切。
「你從來沒傷害過我。」
「我是指,我的意思是,」他哭了,「我強奸了你。」
他的話,象副鉗子,把她的皮強剝下。他開始嗚咽,身體不住抖動。
「哦,華高……」
她搖頭。他抬起通紅充血的眼眸,面對她。她向他伸手,但他退縮。
「不,華高。你沒有。」
她改觸他前臂,輕握一塊隆起的緊綳肌肉。他抽了下。他眼里沒有釋然,沒有希望的火花。他們相對,任淚一直流。
「什麽時候?」她低語,「你覺得你什麽時候那樣對我了?」
他看她那眼神,讓她覺得那是他的自我鞭撻。他要迫自己看她來懲罰他自己,他知否那對她而言也是種傷害?
「每一次,」他哽咽道,「每一次,當我進入你。」
「不,」她哭道,「求你不要這樣說。我知道那很……奇特……可我想……我想記起的……是我們。只有我們,華高。」
他凝視著,懷疑的淚水滾滾而下。
「華高。」
她不知該說什麽。他,一臉的破碎。她撫揉他臉龐,他下顎──下顎因初生的胡茬而顯得粗糙,她想安撫、平伏他。當她吻他眼睛與睫毛時,他僵住,她的唇被刻上,他的淚痕。她吻他另一只眼,他眉毛與臉頰時,他僵硬依舊。她把前額枕在他胸前,感覺他痛苦呼吸引發的胸膛起伏。她把整個身體貼上他的,雙臂纏上他後背。活像擁抱一尊內裂的雕塑──他胸膛無序的升降,發抖的呼吸,他就是不肯放過自己。
「華高,我保證。我跟你在一起,我看著你,愛撫你,所有我記得的,所有我感受到的,都是你是我的朋友。你是……我們是……」
她找不到合適的詞匯,唯有用唇封來填補那缺口,她吻他,好讓他知道,好撫平他的傷痛,讓他明白,她對他的一切感覺都是美好、溫暖的。
那是個柔軟的甜吻,而他在戰抖,他的身體顫栗在她身下。當她後撤看他時,他的表情是那樣的害怕,那樣的受創,但她很肯定自己能幫他越過這一切。讓他明了,寵愛他,撫揉他的頭發與臉頰,她再度吻他,她的每一個內里均升起溫暖、愛憐,希望能掃走他的愧疚。
他任她,任她跨坐到大腿上,任她的唇分開他的,任她吮吸他唇瓣。他仍在顫抖,但順從,當她的手指耙梳過他密發,撫摸他頸項、肩膀,他手臂。順從,當她把他的手引到她腰後。他的手就停在她腰際沒動,但終於,他終於回吻她。沒作尋覓,只甜美地回應,她唇瓣、舌尖的挑纏。
當德芬停下,看他,華高深凝著她,仍然不確定,他的眼睛依舊通紅,但淚已停歇。當她微笑著看他,用盈滿期許的溫熱眼波告訴他,他的喜悅就是她的幸福,他試探性的回她一個淺笑。
「碰我。」她吐語,極徹渴望感覺他,他更多的投入——
感覺彷若千年,她等待著,看他是否願意。漫長的期待過後,她終於感到他厚實大掌循她背梁的輕撫。她再吻他,他再度接納。當她撫揉他下顎、面頰,描摹他耳緣的形狀,第一次,她發覺自己可以探索他,用手指去描畫他。他的手潛進短袍內,火熱、輕柔地撫梳她背部,沿脊椎爬挲而上,再纏劃過肩胛。只這純真、溫文的觸碰,已烘熱、軟化她。
停下那吻,她給他深凝、給他淺笑。他氣息微變,在加快。現在,他張唇的方式讓她聯想到的只有想望,而非惶恐、驚懼。當他回以微笑,殷切的喜悅擊退憂傷、疑惑,擊退她害怕兩人間再無交集的恐懼。她期盼更多的愉悅,他更多的碰觸,還有更多的他的身體。她把薄袍掀翻過頭,脫下,扔到沙發角落。
當她的吻重又俯降而下,他再次顫抖,他的呼息變得粗淺、晦澀。抵著她的胸膛,觸感是那麽的火熱、頑硬,她更壓近嬌軀,喜愛他胸肌為呼吸引發的起伏,喜愛貼著她發出的,他『!─!─!』的快速心跳。綿吻,她渴望他的碰觸,期望他能罩托她臀肉,愛撫她大腿,用食指摸索她小腿肚,觸撫她小腹,捻弄、掂托、愛揉她胸乳。
但他只摟著她,更近地。一只手摟纏腰際,另一只搭在她肩上。越摟越緊,讓她有剎那的呼吸困難。她能感到他硬頑的勃起,卡在兩人下體間。他的摟抱,更近更緊。然後,他把唇抽離,她能感到他的氣息吹打過她臉孔、耳朵,再輕卷過她發梢。
「我不能,德芬。我很抱歉──對不起。」
他仍舊牢固的緊摟著她,教她呼吸困難。當溫暖的水滴落到她裸肩上,再沿臂膀下滑,她能感到他胸膛痙攣式的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