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妓寨(1 / 2)

「彭,叭」一只二踢腳沖到半空中,炸開來,余下一聲脆響,一堆紅紅的碎屑。

臘月早過,余韻未結。

街頭下了一場春雪,不厚,讓早起的人們踐踏得分不清黑白。

天香閣沒有因為過年而歇業,依舊艷幟高掛,也難怪,今年的生意的確比往年好很多,誰不樂意多賺幾個錢呢,哪怕是皮肉錢。

妓寨的慣例是上午門窗緊閉,下午懶散幾人出入,晚上則是紅燈高照,熱鬧非凡。站在外看,這銷金窯風月場綠瓦粉牆,樓上隱隱箏簫笙篁,說笑酣歌,宅子秀亭齊楚,循超手游廊進來,渾身溫磬如置春風之中,樓內文窗窈窕,瓊簾斜卷,樓下海紅紗帳,麝蘭噴溢,暖香襲人,到底是整個大湘西最有品味檔次的淫窯,派頭分外不同。

這日下午,來了一幫奇特的客人,看裝束不似有錢人,倒像是放排漢。天香閣這種地方只有達官貴人富豪們才消費得起,平頭百姓和苦哈哈們沒幾個閑錢,也有去處,沅水河畔的大大小小吊腳樓和暗娼門里解決一下,各得其所。

像天香閣一下來了六七個放排漢這等事實屬罕見。聽得門房茶壺來報,老鴇子洪姨心中再不情願,也得出去應酬應酬,再說下午場本就冷清,來得幾個客添人氣也是好事,沒有理由拒絕上門財神的。

那幾個泥腿漢子站在花魁榜前早就議論開了,「如玉,如意……她們都是如字輩的嗎?」

「你真是不曉事,都是花名,哪是輩份。」

「咦,東叔,新花魁是一個叫如霜的哩,這名字好好聽。」

「既然來了,就當去年沒賺錢,老子們把這幾個什么如都包了。」

正說得熱鬧,洪姨滿面堆笑地過來了,「哥幾個,看中了哪個沒有?」

領頭的胡須漢大刺刺地說,「把排在頂上頭的姑娘叫過來吧。」

洪姨一聽撲哧笑出聲了,「你們可知道,那都是院里的頭牌,打個茶圍都是大價錢。」

胡須漢怒了,從腰帶里摸出一包錢來,往桌上一拍,「怕老子沒錢么?」

老江湖的洪姨早就看出來了,幾個泥腿子多弄了幾個錢,想找高檔一點的窯姐開開眼,不過一口氣要點那些紅牌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也不願讓他們接,沒的自降了身位。臉上卻沒不耐,「要不要姐姐給你們推薦幾個,梅蘭竹菊,挺漂亮的,剛送來的小姑娘。」

正嚷嚷間,忽有人悄聲喚,「洪姨,您能不能上來一下?」

聲音是如此美妙,吸引得一直落在最後面無精打采的青年男子都禁不住循聲抬眼往二樓瞧去,一個女子倚在畫欄上,臉沖他們瞟了一眼,這女子銀灰色綢子長衫,只齊平膝蓋,順長衫周邊都鑲了桃色的寬辮,中間有挑著藍色的細花和亮晶晶的水鑽,光了一截的脖子上掛著一副珠圈,素凈中自然顯出富麗來。

同伴們不禁看痴了,還是一個同伴省起,「蠻子,她好像是上次放排經過沅水橋時看到的那么美人耶。」

胡須漢駁斥,「放屁,那是縣太爺的夫人,怎么會到這種地方來。」

挨罵的家伙不服氣,「我倒真聽說天香閣有個什么縣長的太太,大伙兒都往這里跑,你不也來了嗎?」

胡須漢不理他,對洪姨說,「管他娘呢,就要她陪咱們蠻子。」

洪姨收起了笑容,頗有些鄙夷地說,「這是咱天香閣的頭牌如霜姑娘,想找她,過二十年再來吧。」懶得再理會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窮小子了,轉身往樓上走,卻被胡須漢扯住了衣袖,「你說,多少錢?」

「錢再多也沒用,她不接客的。」

胡須漢又怒了,「放屁,哪有婊子不接客的,是不是看人不來。」

冷如霜轉過身,對男人常常痴呆的目光她已看得太多,也無謂了。

自從被迫來到這個鬼地方,她就像從地獄陷入了另一個地獄中。

妓女,她以前了解並不多,君子遠庖廚,淑女也不會打聽這些,只知道是個多么骯臟的職業,只有最下等最無廉恥的女人才會去干的東西,然而,如今,她也淪落至此了。

鴇母洪姨倒是真心真意地高興,冷如霜這等上流美女可是她作夢都想不到的搖錢樹,親自安排她的衣食起居,騰出一間最大最豪華的房間,還特意安排紅牌如意教冷如霜妓寨的規矩,伺候男人的技巧。

起先,冷如霜抗拒心特別重,尤其是如意給她演示了床戲的花式後,惡心得要嘔吐,索性將她們全趕了出去,反鎖上門絕食,直至白天德趕過來,兩人不知道談了些什么,冷如霜就乖乖就范了。白天德對洪姨說,冷如霜再不聽話,照打不誤,不用給他面子。

經過艱難的調教,冷如霜總算勉強適應了這種屈辱畸形的生活,起碼表面上是這樣。

紅牌子掛了出去,花名就是「如霜」。

哪有貓兒聞到腥味不來的,天香閣這段時間門坎都踏破了,茶圍的預約已排到了兩個月之後。

她接到的第一個客人,是新任商會會長,白天德的堂兄,白瑞。

技巧再生疏,態度再生硬,那些一擲千金男人們都不會計較,他們只沖著兩個東西,一是冷如霜驚人的美貌,再是她劉縣長夫人的頭銜,自然就讓他們的龜頭堅硬,比什么春葯都靈。

金錢源源不斷地流入到了天香閣老板和白天德的手中。

其間白天德自己反倒只來了兩次,當然,他來的話,什么約會都要推開,而且免單。

冷如霜迎著洪姨,道,「媽媽,我能不能推掉晚上的茶圍。」

洪姨客氣地說,「這是為何?」

「身體不舒服,乏了。」

「不會吧,你才休息過,算日子也應該沒到做好事的時候嘛。」

「能不能通融一下嘛媽媽?」

「平日里還好一點,今天可難說了,知道誰點你的台嗎?保安團的王喜王副團長和李貴李副團長呢,這些大爺我可得罪不起。」

「說實話,我就是不願意見他們。」

洪姨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真是太寵你了,弄出這么多難題來,你隨我來看。」她帶著冷如霜繞到後樓梯,下樓,再下樓,又七轉八彎,都是冷如霜從未到過的地方。

洪姨與守在門口的打手交涉了一下,拉開布簾,進了一間極其簡陋的隱密小屋,聽得外頭有些喧鬧,估摸著位置在天香閣的後門附近。

冷如霜不明白洪姨把她帶到這里來干什么,總不至於好心地放她逃跑吧,可她早已身不由己,想跑也跑不了啊。

洪姨拉開地上鋪的一個毯子,指著一個網狀小洞說,「你看看。」

冷如霜疑惑地蹲身下去,不禁為眼前的景象所驚駭。

腳下是一間昏暗的小室,中間拿竹板隔開成三截,一個全身赤裸的女人用狗趴的姿式也被這竹板隔成了三截,頭頸從一個小圓洞中伸出去,另一端則只看見一個屁股高高撅起,上身和手腳全擠在中間一小截空間,整個身子都被大大小小的洞口禁錮著,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