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纏足(1 / 2)

女孩坐在床邊,兩腳在熱水里泡著。丹娘將一幅白布攤在桌上,裁成一條條寸許寬的布條。

「本來該是漿過的,纏出來才好看。」丹娘將布條一條一條搭在桌旁,然後挽起袖子,揉搓著女孩的小腳。

「娘,我的腳麻了。」女孩膝彎下壓了塊木板,長時間壓迫下,兩腳漸漸變得麻木。

「再多壓會兒。」

丹娘又添了些熱水,然後拿起一塊切開的生姜,在女孩腳上來回擦拭。

「擦這個干嘛?」

丹娘柔聲道:「擦了姜,腳就軟得像年糕一樣,想纏成什么樣就就纏成什么樣。」

那年給玉蓮纏足的時候,母女倆也是這樣說著話。但那時她心頭是喜樂的。

她不會想到,有一天她還要給自己的骨肉纏足。

「英蓮……娘對不起你……」丹娘哭泣著,淚水一滴滴掉進盆里。

鶯憐歪著頭看著她的大肚子,「娘,你肚子里是個什么娃娃?」見娘沒有回答,又問:「它有爹爹嗎?」

「我知道了,娘也不知道它的爹爹是哪個。對嗎?」

「英蓮,你恨娘么?」

鶯憐笑嘻嘻說:「公公說,等我長大,就學會殺人了。我想殺的人有好多好多,後面才輪到娘呢。」

丹娘輕柔地擦著她的腳說:「英蓮想怎么殺娘呢?」

「娘的身子本來是爹爹的,爹爹死了,娘又給了別的男人。我想把娘身上被別人用過的地方都切下來,還給爹爹。」

丹娘柔聲道:「好啊。娘就好好活著,等著英蓮來殺。娘知道,你打小就性硬,跟你爹爹一樣。只是你沒有你爹爹那樣心實。這好還是不好,娘見識淺,也說不准。你年紀小,對事情還懵懂,只憑著一口氣做了,往後可要留意,好好活著……把木棍咬上,忍著些。」

丹娘一邊把鶯憐的腳擦干,一邊道:「纏了腳,頭兩個月最要緊,每次都要纏緊才不會走樣。娘跟不了你那么久,你要記清,往後就得自己纏了。」

丹娘將四根小巧白嫩的腳趾握在了手里,「玉蓮腳軟,六歲才裹,英蓮腳也軟,但年紀又大了一歲,免不了要吃苦……」

丹娘手往下一拗,那腳骨頭果然還是軟的,趾骨幾聲脆響,四根腳趾便齊齊拗下,貼在腳掌下,唯有分開的拇趾仍翹著。

鶯憐的腳也麻了,一時沒覺出痛來,只覺得腳上陣陣發脹。丹娘扯下一根布條,貼著拇趾繞到腳心,將彎折的四根腳趾緊緊纏住,一直到布條纏完,又取了一根,打橫纏了兩道。拗斷腳趾還不算痛,最痛的是將小趾相連的腳骨拗斷,這樣纏出的腳才尖尖的小巧細翹。

鶯憐這會兒也覺出腳上鈍鈍的痛意,等娘一手按住了腳背外側,一手拉緊布條,用力一緊,她清楚聽到骨頭折斷的脆響。鶯憐身上瞬時冒出一層熱汗,牙齒不由自主地咬住木棍。

丹娘在拗斷腳骨的同時,布條也束緊了。她用的是蓮狀的纏法,腳背彎成弓形,腳心中空,拇趾上翹,本來就小的腳掌頓時又小了一半,形成一朵尖尖的蓮瓣形狀。

丹娘來不及再做新鞋,等腳帶纏完綁好,就拿了玉蓮留在這兒的一只舊鞋,給英蓮穿上。趁著痛苦還沒傳開,丹娘拿起另一只腳,依樣纏住。

第二根腳骨斷折時,鶯憐已經痛徹心肺,她把木棍咬得格格作響,兩手拚命拽住衣襟。等丹娘纏完,她把兩腳提在半空,一點力也不敢使,哆嗦著一口一口抽著氣。由於腳背弓著,那腳看上去只有三寸大小,纖巧玲瓏,白布裹得整整齊齊,比丹娘的腳似乎還小些。

既然纏了就得纏好,丹娘扶著她起來,讓她站住。鶯憐雙腳似乎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往地上一站,身體頓時前傾後仰,接著就一屁股坐了下去。腳上傳來刀切般的痛意,折斷的骨頭戳在肉里,痛得她面孔雪白,汗珠一顆一顆直往下掉。

丹娘胸口像塞了團棉絮般堵得難受,喉頭陣陣惡心。勉強又把英蓮拉起來,讓她再走,忽然眼前一暈。兩手捧著肚子,閉著眼嘔吐起來。

丹娘吐出的除了清水,就是一些白白的精液沫子。孫天羽聽見聲音,過來把她抱到自己房里,放在床上,取過被褥蓋了,又往被里塞了兩只床上用的暖爐,沉著臉坐在一旁。

隔壁那個女裝打扮的孩子半趴半跪地伏在地上,兩只腳斜著拖在身後,不敢沾地,臉色慘白,像小狗一樣嗚嗚痛叫著,渾身不停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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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個大霧天氣,濃濃的白霧罩在山林間,隔開幾步就看不清人影。韓全一口一口喝著濃茶,然後掏出帕子抹了抹臉,舒展了筋骨,格格一笑,「哥哥,你心腸還不夠硬呢。」

孫天羽淡淡道:「讓兄弟見笑了。」

「小弟怎么敢笑哥哥?哥哥多半想著小弟是個連雞巴都沒有的閹人,不懂得男女之情。」韓全靠在椅上,悠然道:「孫兄可能不知道,宮里也是有菜戶的。莫看是太監宮女,有些比平常夫妻還親密著些。京師的八寶山是太監們湊錢買下的墳地,那里有間大屋,供的都是菜戶跟對食的牌位。一年到頭香火不斷。」

「兄弟說這些,是想說太監也有七情六欲。我這會兒靠著,就比直腰坐著舒服——」韓全挺身坐了起來,腰背挺得筆直,精氣凝然,「哥哥也見過封公公,你見他什么時候松過?公公講的就是這忍字訣,能忍下心來。」

「公公要回京師,已經來了信,讓我隨行。看公公話里的意思,快則半年,多則一年,哥哥將這里安頓停當,也要去京師任職。京中人事最是詭譎,哥哥若不能忍心,此行可是險之又險。」

韓全看了看天色,「這霧一散,小弟就要告辭。臨行前還有一言,哥哥不妨聽了——那兩母女肚里不管是不是哥哥的骨肉,最好別留。小弟言盡於此,請哥哥三思。」

一直默不作聲的孫天羽拍了拍手,讓人把丹娘母子叫來。

鶯憐一夜沒睡,她兩腳痛得不敢碰,支著腿懸了一夜,斷骨處腫起來,又被腳帶緊束著,痛得鑽心。這會兒有人來叫,她只好用手膝撐著身體,像還不會走路的嬰兒一樣,一點一點爬到廳內。

她爬得很慢,因為兩腳不敢著地,只能向上翹著,那雙玉蓮穿過的綉花鞋,像纖軟的月牙一樣彎彎勾起,又像一對紅艷的蓮瓣,彎翹著在身後搖動。

韓全拿起鶯憐的腳,翻來覆去看著,連連道:「裹得好,裹得好。好一雙嬌俏的小腳,真跟蓮瓣一樣。」

見到丹娘出來,鶯憐就哭道:「娘,我的腳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