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中之黑(1 / 2)

幻夢唯心 天音絲縷 5664 字 2021-01-04

眼前的景象令天開語著實驚悸得險些跳起來——

他看到,自己的伙伴們在休·比林斯武督的帶領下,正盲目地轉入一個地穴的甬道中,在那里,正有一個形狀巨大可怖的不明生物蠕蠕而動,那生物黏膩丑陋惡形惡狀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善類!

「不好!那是什么東西?」天開語不禁失口驚道。

「那是我們地下世界的一種強大生命,介乎動物和植物之間的一種真菌——天呀,她怎么會跑出來的?」苔絲也吃驚地叫了起來,看來對於這個怪物,她也十分的心悸。

天開語登時心一沉。

他的大腦立刻飛轉起來,所有關於真菌生物的資料悉數涌了出來。

要知道做為後世的「幻夢大醫者」,他不但在精神方面造詣起群,便是在其他的醫技領域也是觸類旁通,相當地高明——這當然也是能夠被稱為「大醫者」的一項基本要求,而精神腦波領域只是其中最為突出的一項而已。正如同他在平虜基地時,可以輕易地指點素問天這個醉心於「藍細單突菌」培養的女醫者那樣,他對於真產力面的了解也是相當深刻。

在這個世界上,真菌可說無處不在,但由於其個體的先天特性決定了她不可能凶猛地決定其他生物的生死,但是在潛移默化中,她的影響力卻是任何一個物種都無法比擬的。而恩澤萬物的大地母親,卻是真菌最為深愛的生存之所——在地下,她們甚至可以綿延生長至方圓幾百里乃至千里的子大區域!不但如此,在長期與大地息息依存的過程中,她們早已經煉就了不懼一切災害的本領,盡管生命形態看上去很低劣,但其頑強存在的韌性卻非其他生物可以比較。

一般來說,真菌的特性還是比較緩和,不具備強烈的攻擊意識的,但是眼前這個怪東西,這個被苔絲稱之為『介乎動物和植物之間』的真菌,卻分明已經擁有了主動侵犯的傾向!

「怎么會有這種怪物的?」天開語忍不住吃驚道。他當然想不明白,這真菌是

「呿!這還不是你們人類干的好事!」苔絲立刻鄙夷道。

「這……跟我們人類又有何相干?」天開語不解道。

「如果不是你們人類破壞自然環境,搞各種毀滅性的武器,又是輻射又是生化的,這世界上哪里會有這么多怪物出現呢?」苔絲語氣中充滿了厭惡。

天開語登時語塞。

——不錯,很多時候,自然的報復其實就是人類自食的惡果,這的確怪不得旁人的。

「那……現在我們該怎么辦呢?我們怎樣才能挽救我的同伴們呢?」天開語沮喪道。他知道,在這里自己縱然有天大的本事,對求助的行弈同伴而言也是無濟於事的,因為囿於此地時空的扭曲,他的實體也好,「雪元冰魄」也好,都根本不可能發揮出應有的威力——除非將這個地穴夷為平地,但這樣卻不啻為最蠢的行為,玉石俱焚下,這地下的一切生命恐怕都會因此而消失……

「怎么辦?沒辦法……在這地下,唯一有能力與我們抗衡的也就是她們和火樹了。由於同樣長期生存在地下,她們對大地的了解可說與我們不相上下——自從動物化後,有些方面甚至還要強過我們。若非我們的精神力量足夠強大,可以利用這扭曲的時空與她們周旋,還真不敢與她們抗衡!」對著那怪物,苔絲的語氣中充滿了忌憚。

「我不管!反正你要想辦法將我的同伴救出來!否則……如果他們出了意外,我……我將不惜一切將此地踏平!」聽到苔絲的遲疑,天開語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

「想不到你對他們的感情還很深嘛?」豈知苔絲並未顯出懼色,反而還露出了譏諷的表情,冷顏道:「若你以為用死亡可以要脅我們,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告訴你,只要有一星半點的生命跡象,我們便可以永遠地存活下去,我們的生命記憶可不像你們那樣,會出現轉世斷層!」

累世的修養在苔絲的這番厲言下立刻發揮起作用,天開語馬上清醒了過來——是啊,自己這是怎么了?多少大風大浪都泰然渡過,居然會為眼前的事情失去素以為傲的鎮定呢?

天開語立刻警覺到自己的變化已開始超出曾經歷的轉世烙印范疇。

那么,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這里在呆想,那邊苔絲又說道:「說實話,你這樣實在讓我感到厭惡!如果不是桑尼樹的囑托,我一定不會再插手這件事——不過現在我也不想再陪你,我得再去問問桑尼樹!」說畢天開語眼前殘影一晃,這任性率真的地精已經消失了……

眼前並未就此再次陷入完全的黑暗,天開語看到自己周圍的那些奇樹異草正散發出幽幽的光澤,雖然那些光澤看上去很柔和,但天開語卻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那其中隱藏的驚恐。

「難道你們也害怕那個怪物嗎?」天開語喃喃低語道。失去了苔絲的精神媒介作用,他已經無法再看到那個真菌生物,但是透過身邊的這些植被生命,他仍可間接地感受到那怪物的存在。

「它們當然害怕——你不害怕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自耳邊響起。

「是……是你?」天開語的記憶立刻回溯搜索,最後定位在曾經的夢中。這個熟悉的聲音,就在他的噩夢里出現過。

「不要提問,你只可以回答——你害怕嗎?」那個聲音雖然柔和,但卻充滿了不容反抗的權威,令天開語不由自主地便自內心生出恭順。

「嗯……」他不禁遲疑了起來。

這個對平常人來說再簡單不過的問題,匆然之間變得復雜起來。

——害怕嗎?自己害怕那個怪物嗎?他情不自禁地問起自己。

——什么是恐懼?自己為什么會恐懼?好似受到某種無形的牽引一樣,他接著進一步困惑起來。

——理性地分析,以自己目前的力量,那個怪物根本下足為懼,可是……——可是自己卻有種難以表達的懼怕——!這懼怕究竟從何而來?難道是擔心,擔心同伴們的安危嗎?

||不!這不可能!累世的人生經驗早已經告訴他「既來之則安之」的至理,在面對事情發生的時候,任何的恐懼和擔憂都是多余的。

——重要的是,除去對己身安危的本能考慮外,他天開語在幾世里就從未懼怕過什么東西!

——但現在……

「你真的不害怕嗎?再仔細地想一想……」那個聲音繼續諄諄引導著天開語。

「只有真正的大丈夫,才可以不懼一切,甚至包括生死——你可以做到嗎?」那個聲音又說道。

——大丈夫……大丈夫……

天開語忍不住呻吟起來,嘴里也不住歇斯底里地來回反覆念著這幾個字。突然間,他感覺有一股力量從天而降,極為凶猛地對著自己的頂門擂下,登時頭痛欲裂!緊跟著,腦中也隨之隱約有股力量回應開來,不停地掙扎沖突,仿佛是在沖撞某個囚籠一般,那劇烈的程度好似要炸開那禁錮!

「……你很清楚,那些悍不畏死的勇士,以及雄霸一方的梟猛,並非是真正意義上的大丈夫——你還沒有記起來這其中的真諦嗎?」那個聲音仿佛在用某種寓示來開導天開語一般,耐心而慈祥。

——什么?究竟是什么?

天開語終於痛苦地抱緊丫頭,在潮濕不平的地面上滾作一團,嘴里更不停地發出悲慘的嚎叫。

在他的腦中,已經沒有半點素日的清靈,而是被一團炙熱無比的火焰灼燒著!就是這奇怪的提問,准確地擊中了他靈竅的脆弱之處,令他完全失去了正常的思維「唉!看來不能操之過急……他能到這個程度,已經是非常難得了,我們不能逼得太過,否則種子的主人會責怪我們……」朦朧之間,天開語在恍惚中忽然聽到了另一個聲音響起,只是由於他已經處於顛狂昏迷狀態,未能分辨出這個聲音是否聽到過。

「唉!開示失敗……也許是歷經了幾千年,我們已經很難再遇到好的材料?」

第一個聲音顯得非常的惋惜。

「不,我們要相信尊陀的啟示和預言,在這個世代里,必定會出現他所說過的應世種子。」第二個聲音堅定地說道。

「已經過了人類的壽元更迭期,現在這時候仍然動盪不安,似乎人類想把他們的娑婆世代延長下去——這是否是業種的變異呢?」第一個聲音里出現了迷惑。

「在沒有陀尊無上智慧的分辨之前,我們任何的猜測都只會增加自身的迷惘……」第二個聲音雖也困惑,但卻似乎在否定自己的困擾。

「如果不是那時的願力,或者我們已經獲得陀尊的智果了吧!」第一個聲音感嘆道。

「切皆由緣定,你我的願力,正是來源於此……」第二個聲音恢復了乎靜,輕輕吟道。

「唉,想想吧,如果找不到正確的應世種子,你我都無法得到最終的解脫……」

第一個聲音悲憫起來。

「不錯,我們正是為了應世的種子而駐留這世代,等待這種子的開啟和脫拔……」第二個聲音也充滿了落寞和無奈。

「算了,先幫助他解決眼前的麻煩吧!盡管目前還不能肯定他是否就是那顆真正的應世種子……」第一個聲音似不定了決心。

「好吧,反正我們的職責也是辨別真偽,而不是尋找——暫時幫助他一下吧!」第二個聲音應和道。

「他們兩個真是輕松,把麻煩往我們這里一丟,就再也不管了,只等最後業果的到來。」第一個聲音忽然又提到了其他人,似乎除他們兩個聲音外,還有另外的同伴。

「那也沒辦法,是我們自己的『天藏經輪』轉出的結果,那是不可能更改的真相啊!」第二個聲音安慰道。

「唉!看他現在這個樣子,真像一條死狗,哪里有半點應世種子的模樣呢?讓他擁有凌駕於這個世界的一切力量,真是浪費!」第一個聲音顯然在說躺在地上不停抽搐、口吐白沫的天開語。

「算了,誰也不知道應世的種子究竟是什么樣子——他能夠承受我們這種強烈剛猛方式的開示而沒有死亡甚至變成白痴,已經很難能可貴了!」第二個聲音悲憫地說道。

「說得也是,幾干年來,不知多少被挑中的『種子』在我們的『太日醍醐』下墮入輪回,連變成白痴的機會都沒有……」第一個聲音道。

「所以說,他還是不錯的,起碼還有撐下去的資本。」第二個聲音里帶著笑意。

「好吧!就沖著他這點資本,就幫他這一回——不過也只限於完成他的心願而已!」第一個聲音立刻干脆地說道。

「是啊,要是等那個低級的苔精生命來幫他,恐怕時機就過了。」第二個聲音贊同道。

「好——來吧,天小子!讓我們看看你究竟是不是那真正的應世靈種!」第一個聲音陡然一聲斷喝!

——其實此際的天開語已經處於不省人事的狀態,對於那兩個聲音的對話,也是純粹出於生理神經聽力的本能與精神機械運作的結合而得到的資訊,這些對話的內容如同流水經過一個通道一般,僅僅是經過一下,流逝之後便杏無痕跡,再也找不到絲毫曾經的烙印……

——不過就在那第一個聲音說完後的一剎那,天開語便感覺自己整個人猛然一震,好像有一股力量被從體內撕開剝離了一般!

「雪元冰魄」赫然升起在半空,源源不斷地釋放出它那究極的冰寒……

休·比林斯怎么也沒有想到,在這個名聞東熠西星的「妖莽幽坑」里居然暗藏了如此的凶險!

帶領他們進入的兩名少女早已經失去了繼續導覽的勇氣,在所有定位設備、磁波電子物品悉數失效後,便完全由他這個武督來帶隊,試圖在這幽暗的地下世界找到歸途。

對於時間,休·比林斯已經沒有了概念。在這個蛛網般錯綜復雜的地下迷宮里,他已經有了度日如年的感覺。唯一提醒他尚未迷失過久的,便是隨行的食品存量——透過每天的消耗,他可以大致推測出目前的時間。

讓休·比林斯難過的是,此次隨行的不但有行弈小組的成員,還有一些外地的游客,除東熠轄區的三人外,有四人甚至是來自西星聯邦的,可是現在他們也同行弈小組一道,被困在了地穴中——除非出現奇跡,否則他們將落個客死異多的悲慘結局……

就這樣,行弈小組的六人:休·比林斯、帕帕真不砣、涼羽飛、通波因、發紅萼、舞輕濃,以及東熠一○一轄區和七十五轄區的兩男一女:達克、布和斯、瑞娜澤諾,加上西星的一對夫婦:丹尼爾、丹尼爾絲,還有杏林的兩名少次導游貝瑪、莫里絲蒂,總共一十三人在這黑暗卻又時不時閃現光怪陸離景象的地穴里摸索穿行著,提心吊膽地感覺著死亡的恐懼逐步侵蝕每個人的心靈……

出奇的是,盡管每個人都對旅行團的迷路十分恐慌,但偏偏發紅萼相較之下卻是鎮定得多。雖然臉色也不很好,但她眸中透出的那一縷安寧卻使得休·比林斯大惑不解。

「紅萼,你不害怕嗎?」休·比林斯曾經這樣問發紅萼。

「害怕。」發紅萼回答得很簡單。

「可是,我感覺你好像並不十分驚慌。」休·比林斯說出自己的不解。

「這……我……我相信天大哥會來救我們的……」發紅萼的答案十分主觀而且……離奇——至少休·比林斯在環境惡劣的情況不是這么認為的。

「別扯了,紅萼,你沒聽貝瑪小姐說過嗎,凡是在這里失蹤的,極少有能夠生還的。我們沿途看到的那些屍骸不是已經說明了嗎?」涼羽飛心情惡劣地插話道。

「嗯……」發紅萼並未再多言。但正是這種一言不發,反而更增加了眾人對她這種看法的堅定性,以至於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同行的人們都生出了指望天開語前來救助的幻想。

可是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幻想終究是幻想,不可能變成現實。因為行囊里越來越少的食物以及面前的遭遇,已經將這不切實際的想法一點一點地扼殺了……

眼看著自己的雙足被那蠕蠕而動的惡心黏液完全浸沒而迅速麻痹,再看看周圍驚惶失措的同伴同樣因為毒素的侵蝕而失去行動的能力,休·比林斯絕望地意識到,自己的人生就要在此地終結了……

幾乎沒有來得及發出任何的反抗,旅行團一行十三人便被一大團從洞穴四壁洶涌竄出的可怖黏性膠質給糾纏漫沒,並迅速被膠質中滲透至皮膚的毒素麻痹。多年的武道修為在此時此際顯得是那般地無用和軟弱。

由於毒素的發作是如此凶猛快速,以至於眾人即便有心發出本能的慘叫,那自肺腔擠到喉嚨的聲音也僅僅變成了「荷荷」的喘聲——而隨著毒素的快速滲入,便連這種異樣的喘聲,也漸漸地弱了下去……

發紅萼的臉上露出了與周圍慘厲景象毫不相稱的安詳,她似乎看到了命運的昭示,從而得到了解脫一般。

在這彌留的一刻,她的眼前忽然變得明亮起來,她的目光仿佛穿越了這黑暗的地下世界,看到了光明!

她看到,自己的眼前正浮現出大段大段金光閃閃的經文!

——「波切旬月」的經文!

——「一個由藍色力量包圍的神將打開你們的力量之門,賜給你們脫離苦難的強大力量,他對你們的愛如同大海,波切旬月的傳說將由他重新演繹,這世界將再無悲傷、再無貧弱、再無痛苦……」

她分明看到,一個全身浸潤在一片藍白色閃電光團之中的威武神只正里挾著踢天蹈地的凜凜威勢向自己走來!

「天——大神!」

在她的最後意識里,用盡全部的心力喊出了畢生的信仰……

在那兩個聲音的帶領幫助下,擁有天開語靈識神髓的「雪元冰魄」輕而易舉地撕裂時間、劫開空間,將一切的扭曲硬生生地強行割斷成一條直抵那怪物所在的通道,僅僅眨眼的功夫,便已然現身在旅行團的面前。

不過此時已經沒有一個人可以清醒地目睹這絕世的究極力量出現時的壯觀景象了,所有的人都已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中……

似乎意識到凶煞的來臨,那正欲蝕噬人體的菌團立刻警覺地大肆膨脹,仿佛在張揚自己的強大力量一般,將充滿毒素的膠質噴濺得空中皆是。

然而這一切在究極天地的寒凍面前卻是如此地不堪一擊。

「雪元冰魄」所到之處,一切俱為之冰凍:「凍冰粉星」的能量以其摧枯拉有之威能不費吹灰之力便將這稱霸地穴的變異真菌給牢豐冰封,失去了所有的生命跡象。

甬道內死寂一片,似乎連對流的空氣也被這極度的冰冷給凍住了一般,沒有一丁點兒的呼嘯聲……

天開語再度醒來時,周圍已經重新歸於一片完全的黑暗,曾經的地穴植被光澤已經徹底隱沒。

——呵……

——呵……我……這是在哪里……

——怎么……身上怎么這樣冷……是北方的冬天嗎?

迷離中,天開語的眼前浮現出母親帶自己去東熠的北方大陸滑雪時的景象……

「來,開語,不要怕,到媽媽這里來——」母親在對自己呼喊著。

那個時候……自己還很小,好像僅有六、七歲的樣子……好冷,周圍好冷……

「啊,不要緊,有我看著……我希望在這樣的環境里,開語他能夠說出話來……」哦,父親也出現了……他渾身穿得十分單薄,看上去很強壯的樣子……母親……母親看父親的目光……溫柔……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