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幽碧至味(1 / 2)

幻夢唯心 天音絲縷 5855 字 2021-01-04

「怎么?先生不能肯定下注嗎?」中年骰師目光略含嘲諷地望著天開語,語帶挑釁地說道。

「不錯,我不能肯定下注。」天開語居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點頭承認了!

「你——」中年骰師頓時有種拳力打在空處的挫敗感,看著天開語的眼神也有些無措了。

「對不起,我認為在同一張賭台上,一個人的運氣不可能永遠好下去,所以我決定這局收手——哦對了,好像我已經開出了盤口……那好吧,照規矩,我以閑庄數額賠還師傅便是。」天開語說著,竟自顧自地將手中的籌碼在碼位上打還了一個數字給庄家中年骰師,正是一千萬。

「唔……看來我現在仍有一千萬可以賭運氣。」似是自言自語,天開語在眾目睽睽之下,從碼位里取出了自己的籌碼,再也不看眾人一眼,逕自向賭場其他地方走去。

「好怪的人……」

「真是的,難道他知道里面不可能再出現奇跡嗎?」

「誰知道會不會,有時候事情是會很奇怪的……」

「好啦好啦,不要再說了,快開吧,骰師!」

「就是,快點開盤吧,說不定這回又是十面百點……」

「開開!快開!」

「開!」

「快開!」

面對眾人急不可待的神情,那中年骰師眼中掠過一抹不屑的冷笑,緩緩揭開了絕磁罩……

零七碎八的一圈下來,天開語化身的前世「旅文道」,已經積累了價值二億的紅熠元——這可是分半後的收獲!當然,在大肆收獲的同時,他也成為了「墮落」注意的對象。

「貴客果然是『墮落』自創建以來最了不起的顧客。」一個聲音在天開語的耳邊響起。

天開語眼神微微閃爍一下,臉色如常,但身體卻已經「聽」到那個聲音的來源——對他來說,基於對磁波的高度了解,一切的聲波振盪,已經毋需用專事聽聲的耳朵,便可以「聽」得清清楚楚:他全身的每一個部位,現在都已經具有「聽」的功能了。

他身邊並沒有人,那個耳語似的聲音是從頭頂後上方傳來的。如果沒有判斷錯,那應該是個定向傳音器。

沒有做出反應,天開語依舊在人群中穿行。由於這「墮落」的賭場實在太大,他已在其中記不清幾個賭台上賭贏,根本就未引起周圍賭客的過多注意:不過對於賭場控制中心來說,他賭金的過快積累,仍很容易受到了關注。在數十個分場的資料一齊匯聚後,終於有人與天開語——此時應稱其為「旅文道」——這神秘的賭客聯系了。

「難道貴客不想贏更多的籌額嗎?」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天開語微微跳了一下眉頭——這聲音已經被處理過,不再是原來說話的那人……

停住了腳步,天開語緩緩轉過身,烈火一般的目光直指那個定向傳音器的位置,意念收攝時,周圍的空氣在他那融合了大地磁波的能量作用下立刻以特定的頻率振盪起來,並且迅速形成一股聲音的波動,以束狀射向那傳音器:「很遺憾,今天的游戲到此結束,我要走了!」說畢「風」系身法忽然發動,競宛如一縷清風般從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輕掠而過,在頃刻之間消失在賭場……

「好快的身法!」

「難道他是風妖的門生?」

「應該沒有錯,只有他的門生,才會有如此高明的身法,而且那相貌可以隱藏在表面之下……」

「媽的,那個老頭子想干什么?不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嗎?」

「是啊,我們一向都不與「天武道院」往來的,怎么他們會有人來這里搗亂呢?」

「可惡,『金粉世家』的中央系統根本就沒有這個人進入的紀錄!」

「真是要命,這怎么可能呢?你們再去將他的身形資料核查一遍!」

「已經核查了好幾遍,結果都一樣……好像這人是憑空出現在『天堂島』的……」

「這怎么可能?給我繼續查!去警憲總部資料庫查,一定要查出這人來自何方!」

「是!」

「還有,趕快去報告本庫先生這件事情!」

「是!」

在「墮落」的控制中心,幾個人正對著面前的立體虛擬影像重播喋喋不休地議論著,似乎對神秘賭客的到來感到極大的不安……

離開了賭場,天開語並未立刻走出「墮落」,因為他還想去看看這個世界最壯觀的娛樂勝地其他項目。

他絲毫也不擔心會被「墮落」查出身份。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縱然是在曾經的過去世里,也頗為神秘,乃是一個獨來獨往的孤僻學者。除去偶爾匿名發表的,在學術界引起震撼的學術報告外,當時的世人並不知道真正的「旅文道」

是何許人也。也因此,他的資料在那個大普查的年代里未記錄在新元東熠的資料庫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旅文道」這個返魂當世的異類,就從未在真正意義的俗世社會里出現過。

按照記憶,他來到了「墮落」的另一個游樂區「斷魂飛天」。在這個對外不加限制的歌舞高台,「霸」曾經欣賞過無數次人世間最為華麗的表演。

盡管入場費高得嚇人,幾近尋常人一季的薪資,但天開語卻仍然在門口看到,「斷魂飛天」總共二十四個演出大廳,這一場的票卻已經售罄了。總場紀錄顯示,每一個大廳都已經爆滿。

嘴角微微牽動一下,天開語在按預先登記的順序選定了其中一個場次的預約俊,便跟所有失望的客人一起,到周邊的飲料吧去小坐了。根據提示,最快結束的那個廳場,也要等一個半鍾頭之後。

「先生,您來點什么?」落座之後,立刻便有一位服務生上前問候。

「一筒『幽碧』吧!」天開語本想點最愛的「深紅」,但想起之前在「了然寮」的遭遇,卻立刻令他興味索然,轉而叫了另一種飲品。

「……是,請您稍候。」服務生顯然對天開語的需求吃了一驚,但立刻便恢復了職業性的恭順和笑容,並快步離去。

飲品很快送至。

「先生,您請用吧!不過……您是否需要在里面加些甜冰?那是」幽碧「的伴侶,我可以為您免費提供的……」服務生終於忍不住提醒天開語道。

「謝謝,不用了。」天開語淡淡拒絕道。

服務生張了張口,見客人一臉的漠然,便放棄了再勸的打算。

「你的心很好,謝謝了。」天開語看出眼前這年輕的服務生欲言又止的心意,便露出一絲笑容,溫和地道謝道。

「先生客氣了,不過……這」幽碧「真的很烈,而且很苦……」見客人神態和緩,服務生的膽子才大了起來,多說了兩句。

天開語笑了笑,不再理他。服務生立刻知趣地收口,並悄悄退下。

盡管還沒有揭開蓋子,但是天開語卻仿佛已經嗅到了雪白質地飲筒內那獨特的氣味。

輕輕在蓋子邊上一個小鈕觸動一下,原本瓷白的蓋子立刻神奇地變得如冰晶一般地透明,繼而將飲筒內那稠濃珀碧之物清晰無遺地呈現在了眼前;而蓋子形狀的不規則,又恰好投射出幾點星光於那碧綠的液體上,巧妙地折射出寶石般瑩翠奪目的晶光,令人賞心悅目之極。

不過天開語卻知道,這誘人的美麗只是表相,其真正令人悸檁的,卻是在入口之後。

凝望著筒內嬌艷之物,天開語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起來,繼而在眼內透出熾熱,並且愈來愈盛。就在這熾熱似要溢出之時,一聲氣體壓縮進開後「啵」的輕響發出,天開語打開了提蓋。

立刻便有一股濃烈的醇香四處漫溢開來。

「呀,是什么味道,這么香……」

「是啊,好香……」

「真好聞,感覺讓人心都要醉了!」

「好像是」幽碧「……」

「『幽碧』?不是聽說很難喝嗎?」

「可是它的氣味卻是所有飲料中最香烈的吶!」

「真是好聞呀!還感覺甜絲絲的。」

「是那個人在喝呢……」

「他真厲害,敢喝那東西,又貴,又烈,還苦……」

在周圍低低的議論聲中,天開語默默地品嘗著那令人懼怕的液體。

仿佛一股烈火在口腔中辛辣地燃燒,而且所有的五味,又都變成了同一種的苦澀。天開語閉著雙目,含著口中那團液體,那團似乎有生命的液體,品味著那神秘的滋味。

這就是「幽碧」,整個東熠大陸只有「墮落」才擁有的正宗「幽碧」——「碧綠的幽冥之火,燃燒著生命的苦難……」

這就是「幽碧」名稱的來源。

那個調配出這個詭異飲料的人,現在已經無從考證,但是其留下的這史無前例的飲界奇葩,卻大名遠揚,令這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只可惜這著名的飲料,在經過時間的流逝消磨後,已經漸漸被人們遺忘了它來到這世上的初衷:人們記著它的,只剩下了表面的醇香以及難消的苦辣。當然,習慣於逃避的人們隨之便以更快的速度,去忘卻,抑或說回避真正接觸「幽碧」的滋味,即便要品嘗,也要加入特制的甜冰來淡化它的真髓:更多的,則是將它做為居家的香料購回——當然,這也是一種生活品味的炫耀,畢竟一筒正宗的「天堂島」「墮落」產的「幽碧」價格極其不菲。

——是啊,人人都只願意享受生命表面的醇香和甜美,又有誰會去品嘗隱藏在表面之下的辛辣和苦澀呢?

天開語不禁苦笑了。

——或許自己這個轉世之人,真的很另類、很特別吧……

天開語心中想著,一口將口中包含甚久,卻沒有一絲一毫淡化苦辣之味的「幽碧」仰脖吞下。

一股烈火立刻沿著食道向附近的器官血脈一路綻放侵蝕,幾乎在落入胃袋的同時,天開語整個人便似浸在了火焰之中,灼熱無比。

緩緩地睜開眼睛,目光落在自己的雙手上。

天開語看到,自己原本紅潤的雙手,已經變成了如玉白皙,甚或有些透明之感,交握之間,觸意冰涼——然而每只手內部的感覺,此時正是灼熱突跳!

——外表冰涼而內里炙熱,這大概就是神話中地獄之火的效果吧……

天開語目光虛柔地笑了起來,一股生機勃勃的大力立刻在體內浩瀚漫過,那原本看上去強大得要將他整個人淹沒的那種奇異的外冰內熱之感,立刻變得微不足道,如同塵沙微粒般席卷而去,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之前晶吞「幽碧」帶來的感覺再不復存在,天開語索性一股腦兒地端起整筒「幽碧」統統傾入口中,鯨吞而下,立時周圍又傳來一陣低低的驚呼。

「咦,那個人怎么在這里?」

「是啊,真奇怪……」

「噢天哪,他在喝」幽碧「!」

「太恐怖了,從來沒見人這么喝的!」

「走,咱們上去看看。」

「別,你不怕松木太大哥斥罵嗎?」

「怕什么,他現在又不在。」

「你……你總是這么冒冒失失的……」

「你不要亂講,我偏要去看看……走近一點,偷偷地在旁邊看總沒事吧?」

「你小心點……」

「知道了,煩不煩吶。」

「還不是關心你……」

「好了好了,知道了……」

耳邊傳來幾個熟悉的聲音,將天開語沉醉於「幽碧」中的心情擾亂,他眼眸微微一凝,電般目光射向了那幾個調皮的孩子——愛咪兒·羅·雯、強和托里。

從未想到一個人的目光竟然會銳利到如此醒目,可以越過重重人群直射自己,三個小家伙登時嚇了一跳,剎那間競產生了錯覺:仿佛天地間只剩下那個神秘的男人和自己,周圍的游客均已消失,而自己整個人似乎在他那要命的目光面前完全赤裸了一般!

愛咪兒·羅·雯等三人立時感覺渾身冰冷,如墜冰窟,一時間僵在了原地,好像中了魔法一樣,手腳再也動彈不得分毫。

良久——「你們過來吧!」一個聲音像是在耳邊響起,三人馬上感覺渾身一下輕松,就像是某種束縛被解除了。

——是「縛神禁」?

三人心中不約而同想到了這一精神控制術,齊齊不自覺地對視了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恐。

遲疑了片刻,還是提出要偷窺天開語的愛咪兒·羅·雯勉強乾咳了一聲,牽了牽嘴角表示乾笑,不敢再看兩個同伴責怪的目光,硬著頭皮朝那個神秘的男人定去。強和托里見她如此,也只好懊惱地跟上。

「你們也是來看表演的嗎?」面對三個舉止僵硬的年輕人,天開語放溫和了語氣問道。

「你……您怎么知道?」強脫口叫道,心中的畏懼令他不由自主地用上了敬語。

天開語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這幾個小家伙的道行實在太淺了,他們的精神防線對他來說,根本就是脆若蛛網,僅僅一眼,未來的「幻夢大醫者」便將他們里里外外看了個通通透透。

「票資還未攢夠嗎?還缺一個人的費用嗎?沒關系,不夠的我請客。」他接著說道,同時臉上慢慢漾起了笑的微瀾——從什么時候起,自己對這些半大的孩子特別地容易親近?難道是自己老了嗎,與他們接觸,容易感受到青春的朝氣?

抑或是歷經了太多人世的復雜,想在他們身上尋找到簡單的友情?

愛咪兒·羅·雯等三人登時呆住。

——眼前這個男人實在太過高深莫測了,居然將自己的情況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究竟是什么人?來自哪里?

面面相覦之下,還是愛咪兒·羅·雯膽子大些:「您……您怎么知道我們……」

她的聲音中充滿了對未知神秘的敬畏。

「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好了,時間快到了,現在買下一場的還來得及。」

天開語怱表現出與先前完全不同的友好與熱情來,眼中的和藹令愛咪兒·羅·雯等根本無法抗拒,一時之間競將他曾經留在三人心靈中懼怕的印象抹得一乾二凈,只覺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子簡直就是一生中所見過的最善良、最親切的人——

甚至比親人更親……

當然,他們是不會知道自己已經深受天開語「幻夢」的「茶毒」,在精神上被他影響了。

「那謝謝你了。」愛咪兒·羅·雯立刻恢復了活潑,就好像從來沒有與天開語產生過不愉快似的——不但如此,她還「過分」地上前一把抱住了天開語的臂膀,親昵地要拉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