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夜之香(1 / 2)

幻夢唯心 天音絲縷 5983 字 2021-01-04

離開烈燧陽的官邸,天開語並沒有立刻回海邊的家中,而是在空中慢慢地飛翔了一會兒,間中還遇到過幾隊飛警,只不過這些飛警的自動射線隔空掃瞄檢驗了他隨身攜帶的紀牌後,立刻對他的身份肅然起敬,並且滿臉敬畏和羨慕地列隊讓他通過了,沒有像查克那個有意挑釁的家伙般無禮。

但是天開語已經不願意多在空中逗留。與其他地方相比,熠京的空中管制太嚴,根本就讓人失去自由翱翔的樂趣。

如一陣輕風,他突然出現在大街的人群中,在周圍的人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時,已經沒入了熙熙人流。

在服飾店里替換了身上的軍服後,天開語找到一條小巷里的味飲歷,選擇了一個僻靜的位置,叫了一筒「辛入香」,便坐下淺酌起來。

無論在任何時候,任何世代,他都喜歡帶有辛辣味道的飲品,或許是這種沖鼻沁心的氣味可以令他保持清醒,抑或那在百味之中獨特尖銳的味感令他欣賞,盡管累次轉世都沾染或改變了不同的習性,但這一愛好,他始終沒有動搖過——

也許這便是一種靈魂的執著?

他要整理一下思路,並且借助「辛入香」來舒緩。

白天的映像逐一回鎮,然後淡去。

——雅兒……

豐辣灼熱的液體滾滾入喉,他忍不住呻吟了一聲,眼前浮現一層朦朧。

這魂牽夢繞的女人,始終令他今生的心情無法平靜。

為了什么?

只為了她的泣血情眸。

他不得不承認,無論自己的內在修為如何的高深,仍無法擺脫對她的思戀,或許,這是另一種自知之明?

在下午,他已經從與烈燧陽的交談中了解到了雅兒的過去,並且知道了烈雪二人的感情糾葛,以及雪漫雅為何會單思這與自己年齡相差如此之巨的將軍。

人類的感情有時候的確很簡單,而且具有盲目性——它往往會因為某個觸動心靈的小小原因,便產生擴大;更經常由於自身的脆弱而失去天性的防線,如飛蛾撲火般地投入。

雅兒的前任男友,便是在烈燧陽偶爾一次的意外中被她放棄的。

在那次意外中,被飛警通緝的一批暗住民突然出現在繁華的街道上,並且挾持了當時修為尚淺的雅兒,就在眾人束手無策時,威風凜凜的烈燧陽從天而降,上演了一出傳聞中屢見不鮮的「英雄救美」劇,那一幕從此在青春少女雪漫雅的心目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當然,那時的雅兒,無一例外地與平常的女孩子一樣,會對英雄景仰崇拜,並且幾乎立刻就發狂地迷上了烈燧陽,棄自己的男友不顧,向他發起了愛情攻勢。

不過很可惜,那個時候的烈燧陽已經成婚,並且深愛著自己的妻兒,對這個自己救的鮮花般少女沒有產生任何的感覺。

但雪漫雅還是與烈燧陽再次相遇了。

然而人類的逆反心理往往在這種情況下會發揮到極致,許多讓人扼腕的單戀故事也因此而發生——雪漫雅為了能夠與自己仰慕的男子相遇,竟不惜改變學業,毅然從軍行武。只嘆她的努力卻仍然付諸流水,除卻徒然被分配到無名島外,反而與烈燧陽相隔更遠了……

人類的感情就是這樣的奇怪,越是被阻隔、被冷落,往往越會濃烈熾熱。分開的時間越久,雪漫雅反而對烈燧陽愈發地相思,而這種相思,在「平虜」的那次晉測再遇烈燧陽時,達到了渲泄的巔峰。

但故事最有意思的部分也在這時候發生了:由於天開語那時正好適時介入,在恍惚中雪漫雅將侵犯她的大男孩當做了烈燧陽,在一番痛快淋漓的情欲釋放後,感情竟然峰回路轉,多年的相思在頃刻問悉數轉移到了以卑鄙手段占有她的天開語身上!

甜蜜的微笑從天開語的嘴角盪漾開來。

——雅兒,今生恐怕你是注定要離不開我了……

那最初的一幕就仿佛昨天才發生一般,再次浮現在天開語的眼前,那噴火的胴體似乎又在招惹他的欲望神經。

——不行,遲早一定要將雅兒調回身邊,否則日子當真過得太豐苦……

天開語一仰脖,杯中的「辛入香」又是一飲而盡,下定了這個決心。

就在他准備起身離開的時候,一股幽濃的香氣漫卷飄來,緊跟著一個甜膩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先生,這里可以坐嗎?」

他抬頭,眼前出現了一個嬌艷嫵媚的女子。

微皺了下眉,天開語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事情。

眼前出現的,無疑是個以媚為生的女人。

「當然可以,請坐吧!」不知為什么,天開語改變了離開的打算,重新坐了下來——他忽然有種回到前世那種荒唐生活的溫暖感覺,而這股溫暖的感覺,就是眼前這女子帶來的。

女子微微一怔,似乎沒有想到面前的男子是如此地年輕——當然,他的眼眸中是充滿了成熟的。:「對不起,我……」本能地,她打了退堂鼓。她知道,引誘這樣年齡的年輕男子,被飛警抓到的話,會遭到相當嚴重懲罰的,尤其是她的身份根本見不得光。

「怎么?擔心被發現嗎?」天開語嘴角彎起古怪的笑容,目光如利箭般直刺眼前女子的一對幽藍瞳眸之中,好似要將她的靈魂給掏出一樣。

「我……」女子登時渾身劇顫,驚駭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她的心中已經生出逃跑的念頭了!可是像中了邪似地,她競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運動!

收回邪魅的目光,天開語微微搖了搖頭——這個女人的心靈實在太淺,不值得一探——她僅僅是個普通的貨媚風塵而已。

「你想怎么結算?」天開語直截了當地說道,一面手中把玩著杯盞。杯盞在他的手中,好像有了生命一樣,靈活地轉動粘連在他的指間。

「我……」女子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面前男子的手上,又不知不覺地被那精巧細膩的把戲給吸引住了。

天開語不禁微微一嘆——如此容易為外物所誘,真是個隨波逐流的浮萍。

「哧——」那精瓷的杯盞倏然由重重幻影頓作實形,握在了天開語的手中,但僅僅保留了眨眼的完整,便化作了一蓬細沙,從他的指縫中屑屑落下。

眼中露出驚恐警戒的神情,女子臉色變得煞白,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卻終究沒有說出。

又是一聲輕嘆,天開語目光轉柔,語氣溫和道:「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你想在哪里呢?地點由你選擇。」他感覺自己對眼前風塵女子的興趣開始漸漸淡去,便盡量提起精神。

女子的嘴形僅僅表達了個「我」的樣子,便哽住了似地,沒有能夠說下去。

看來她受到的驚嚇的確夠大的。

天開語皺起了眉頭:就這個樣子,只怕在床上也不會表現得令自己滿意的!

他正想索性離開這女子時,卻忽然聽到味飲厝里傳來一片騷動。

——出了什么事情?

天開語立刻本能地惕然,那與大地鎖為一體的能量也即時發動,緊貼在每一條衣褶中,剎那間在體表形成了一層堅密的護罩。

振動的地磁波紋告訴他,那騷動來自於味飲厝的門口,但現在已經到了里面…

…唔,已經到了他這里了……

——什么意思?難道是針對老子的嗎?嘻,不知道又出什么事情,不會是傲霜紅弄的鬼吧……

天開語心中反射性地想到了傲霜紅這個妖婆。

「就是她!終於找到了!就是她!」

「快!快把她抓住!」

「不要讓她跑了!」

「你們把後路堵上!」

「快扔電索!」

如疾風暴雨般,一群彪形大漢闈到了天開語和那女子的面前,並且在吵嚷聲中迅速形成包圍陣勢——從他們能夠在如此狹小的室內空間,都快速麻利地組成模樣周全的陣勢而不亂一絲一毫,便可知道這些人的訓練如何的精良有素,准備是何等的充分了!

定睛看時,天開語已然認出,這些不速之客乃是一隊城市飛警。

當然,他也從這些人的語氣中判斷出,這包圍之勢不是針對他的,而是來對付他對面的美貌女於。

不過很顯然,這些飛警的矛頭也指向了他,因為那虎視眈眈的殺氣也把他籠罩了。

目光轉向對面的女子,天開語看到,她的眼睛里已經充滿了絕望。

也許是先前天開語太讓這女子驚駭,她失去了應有的警覺,結果直到現在被飛警包圍,她仍沒有來得及做出必要的防衛反應。

「抓住了!」隨著一聲歡呼,一條「滋滋」作響的電索倏然展開,在頃刻間將、已經木然灰心的女子豐豐縛住,而在幾乎同一時問,另一條電索也將天開語束縛起來。

「你們這是做什么?」天開語皺著眉頭,不悅地斥道。

「對不起,我們懷疑你是她的同夥!」一個大漢從眾飛警中定出,目光威嚴地看著天開語道。看來他是這隊飛警的首領了。

「哦,是這樣的……」天開語點點頭,看到對面的女子一動也不動,仍一臉的慘然,不禁心中頗有些不忍。「你們可以問她。」他以下頷示意那個女子的方向道。

「……我不認識他。」原本在天開語的詭異手段逼壓下一直無法正常說話的女子終於開口了,但聲音卻是澀啞艱難。

「真的嗎?真的不認識嗎?我看未必!」那飛警隊長冷笑一聲,大步走到天開語的面前,道:「只要搜一下你身上,就知道你是否是她同黨了!」說畢巨爪逕自伸向天開語胸前,「哧拉」一聲,動作粗暴地一把撕開了他的衣襟!

天開語心中堅冰,也不作聲,只冷冷地看著面前之人所為。

「不關他事,真的不關他事……他……他只是要與我尋歡之人……你們快些放了他……」這時那女子悲呼道,居然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危,想到不要牽連到無關之人。

天開語立時對她刮目相看!

想不到這靈魂如此淺鄙的女子,能夠表現出這種大丈夫的氣概!要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她獲得輕罰的最好、最直接辦法便是找個人來分擔罪責,但她卻沒有這么做,而且是半點沒有遲疑地為別人開脫!

「嘿,不要這樣說了,今晚只要跟你講上一句話的人,只怕都不會脫得了關系——喂,你們當真不查一下抓的人是誰嗎?」天開語向那女子說完後,又轉向眼前動粗的飛警隊長,提醒他驗明「人犯」正身。

這時味飲厝里已經有不少人正偷偷地向這里窺視了,所幸天開語一開始選擇的位置就靠里,現在又被飛警團團圍住,一時之間倒也不虞被人看到自己的面貌——若是他這個將軍傳出去被飛警捉住,那可就糗大了。

「查身份?」大漢飛警隊長怔了一下,暫時停止了對天開語的搜身,上下打量;他一番,想了想,才對身後手下揮手道:「把紀牌檢測儀拿來!」

身後隊伍中立刻有一人出列,將一柄儀器遞將過來。

大漢隊長接過儀器,啟動開關,剛剛指向天開語,天開語身懷的紀牌便與儀器聯系上了,緊跟著那儀器便靈敏地跳出了一個大大的紅色警告訊息!

「什么?」大漢隊長不禁吃驚失聲,「怎么會這樣?」他立刻緊張道。

天開語這才哂然一笑。

他知道,那紅色警告之意,便是一種身份的象征,表示這被掃瞄檢測之人的職位已經不是飛警級別的武裝暴力可以侵犯的,那是高階職位的武者才擁有的資料鎖盧刀-.

「你……您是……」大漢隊長頓時顯得狼狽起來,有些口吃道,那看著天開語的目光也失去了先前的凌厲。

「你不要管我是誰,呃……總之就如她所說,這是個誤會。」天開語淡淡笑道,與此同時,束縛身上的電素也無聲無息地寸寸斷裂落下,「細細率率」地掉了一地——在他的絕世修為下,這種束縛根本就是兒戲,之於他沒有半點的威脅。

「你——」大漢隊長眼珠差點掉出,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哪,這怎么可能?如此堅韌的合金,再加上高壓強電,這人竟然可以毫發無損地脫身!

他是怎樣辦到的啊!

與自己的頭領一樣,那些飛警隊員也俱皆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一時之間人人忘記了呼吸,包圍圈內寂靜一片。

怱然間,眾人眼前掠過一片暗影,一個身子騰空而起,欲穿出包圍圈!

「呔!給我下來!」一聲叱喝,大漢隊長最先回過神來,雙臂暴伸,猛然間發動身形,競帶起一陣尖銳的破空風聲,硬生生地將那暗影截了下來!

眾人這才醒轉,連忙個個發動,重新將陣勢展開,將那人困住——原來這企圖逃脫之人,正是一旁的女子。她是見眾飛警被天開語的神奇力量吸引了注意力,覷了個空想逃掉的。

「嘿嘿,想溜?門都沒有!」暗夜香「今天你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了——哼哼,辛苦了幾個月,數次被你脫身,這回可別想要花樣了!」大漢隊長一面警戒地;盯著那被他叫做「暗夜香」的女子,一面聚集全身功力,提防她再有所動作。

「好了,應該沒有本人的事情了,我可以定了嗎?唔,今晚還真是掃興啊!」

天開語這時已經不想再逗留下去,念及家中千嬌百媚的愛奴御安霏與俏麗可人的「十八花魅」,他只想盡快回家了。

「對不起,由於此事實在是關系重大,請這位先生暫時不要離開好嗎?」大漢隊長忙上前攔阻,不過此時的語氣神情卻已經恭敬了許多。

「我明白你們的心情,不過……」天開語一轉念,想到了一個人,便道:「你們等一下,我喊人來陪你們回去,她知道我住哪里。」說畢也不理會大漢隊長欲言又止的樣子,自顧自啟動腕間的的通訊器,對已經回家休息的貼身司秘蓮娜發出指令,命她即刻趕到現場來。

在等待蓮娜期間,天開語再次對「暗夜香」觀查了一番。說實話,他還是對她的秉義頗為贊佩的。在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她一個身份如此低微的女子,居然可以保持人性的操守,實在是不容易。

天開語暗暗決定,自己一定要在能力所及之處幫助她。不論這個名叫「暗夜香」的女子觸犯了東熠的什么律法,對他這個從不將秩序放在眼里的異類來說,都沒有大不了的。

眼里「暗夜香」緊閉著雙眼,臉上俱是死絕之意,看來她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夠讓她做得這樣決絕呢?難道是……

天開語突地心頭一跳,想像著一些可能性:她會是來自「波切旬月」島的人嗎?抑或是那些時時反抗軍方的地下暗住民?還是「黑洞」分子?不不,這不可能,凡「黑洞」分子,個個都有一身詭異的修為,絕不會如此輕易便被捉住的……

當然,更多的可能性,應該是屬於尋常逃犯,但看她的樣子,怎么也不像。

天開語知道,目前的新元世界,表面看來是繁榮無比,但其社會底層的暗流卻自新元創世紀以來就一直涌動不休,與場面上的軍隊政府斗爭不止。因此若真要猜測的話,確是有無數可能性的。;在場的人各懷心思。那大漢隊長也疑懼戒備著,片刻不敢放松。眼前這年輕人,若是單從相貌衣著來看,只不過是個與熠京許多時尚男子一類的人,但他適才所表現出來的裂索脫縛之驚人舉動,卻著實不應該是普通武者可以做到的,難道他會是「天武道院」的人?如果真是「天武道院」的人,那拘捕時的確是要考慮清楚;的,要知道,「天武道院」可是特立於熠京最高層的呀……

時間過了沒多久,蓮娜便匆匆趕來了。

乍一見眼前的陣勢,蓮娜著實嚇了一跳,以為總訓長出了什么事情,待擠進人群見天開語安然無恙後,她才松了一口氣。

天開語也不多廢話,只簡單把眼前的情況給蓮娜交待了一下,便抽身離開了。

那些飛警這時才明白,原來自己困住的,居然是一名將軍!當然,他們也不可能再攔阻天開語了,因為蓮娜司秘會跟他們回去作記錄。

雙足輕緩地落在墅前柔軟的沙灘上時,天開語的眼前還閃現著那個「暗夜香」絕望堅毅的臉容。

心中輕嘆一下,他向正在海灘上嬉戲、迎著自己奔來的眾殊張開了雙臂:「我回來了!」

一夜纏綿。

第二天一大早,天開語做了兩件事情:「件是詢問雪漫雅的調動事宜,一件便是召蓮娜前來,查問昨夜事情的進展。

很煩人的是,雅兒的調動仍未有進展,原因還是那個:無名島的機構實在特殊,除非有重大原因,一般來說是不可以任意調動人員的。

不過蓮娜的匯報卻讓天開語多少提起了些精神。

不出天開語所料,那個叫做「暗夜香」的風塵女子,果然是地下的暗住民,而且她的身份也非尋常人,乃是暗住民派駐地面的耳目,據說不久前剛剛參與了一項重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