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衣色膽色(1 / 2)

幻夢唯心 天音絲縷 5566 字 2021-01-04

「對了老頭子,這個『洞天居』的情況究竟如何?雖然我可以住在這里,但對這里的情況卻不是很了解。」與風流揚不緊不慢地行進在迷宮也似的地下世界里,天開語找話題問道。

「哦,小姿沒有告訴將軍嗎?」風流揚回道。

「她只是含糊地說了下大致的規模,倒沒細說每一層的情況。」天開語道。對他來說,其實向風流揚提這種問題是很避諱的。因為既然連冰姿都不說清楚,那便說明有關「洞天居」內部資料是機密,不可能隨便讓外人得知。但天開語狡猾之處就在於,他可以借助自己的年輕外表,以不懂人情世故為掩護裝傻,從而令風流揚心內雖然不悅,但處理起來卻無可奈何。由於有幾世的人生經驗,天開語在這方面的掩飾表演之逼真,只怕可比擬東熠最好的演員了。

「這個……」風流揚大大遲疑了一下:心中不禁暗暗嘀咕:這個天開語,究竟是什么樣人?為何有時看上去精明得過分,但有時卻又與不諳世情的青頭仔相若呢?這個問題提得還真是棘手……

「天將軍想問哪方面呢?這」洞天居「太大了,若要從頭說起,只怕幾天幾夜也說不完……」沉吟片刻,風流揚以退為進道。

天開語心中立刻暗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遂道:「哦也沒什么,只是剛才我聽到小姿說什么二十四層的『再世醫夫』……那是什么?是個人嗎?」

風流揚不由皺了下眉,不過仍回答道:「那是個人,是專門負責這『洞天居』受創行者醫護的。哦對了,就是同你原來所在的「平虜」一樣的機構。」風流揚盡量說得語氣隨便,企圖不要引起天開語的注意。

「是嗎?不過聽小姿的語氣,那個『再世醫夫』很厲害啊,似乎連冰天裂那么重的傷都可以治好。」天開語哪里會放棄這個機會?他依舊不依不饒地點評道。

風流揚這里停住了腳步。

「天將軍為何可以如此肯定,冰天裂可以活下來呢?而且他還能夠奪得『震旦驕陽』?」深邃有力的目光凝視著天開語的眼睛,風流揚似要從天開語的表情中尋找到答案。

天開語心頭微微一震,知道在這個實力也已臻於幽微之境的老家伙面前,縱然有豐富的轉世經驗,自己的應對仍得百倍小心。

「嘿,那只不過是嚇唬嚇唬你的學生而已嘛。老頭子你想想看,如果沒有冰天裂這個動力,聶風他們會繼續努力嗎?」天開語臉上露出輕浮之色,撇撇嘴,語氣隨便地回道。他的理由著實幼稚,而且經不過推敲——不過在他此刻的年齡段,這種可笑的動機,卻又顯得那樣的合理。

緩緩搖了搖頭,風流揚道:「放心,聶風他們絕不會因為這點而不努力的。」

「是嗎?難道老頭子還有更好的刺激他們的方式嗎?」天開語故作驚奇道。那神隋哪里還有半點堂堂熠京高級將軍的影子,分明就是個智慧平常的普通大男孩。

仔細看了天開語一眼,風流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道:「天將軍,你果然高深莫測,與老頭子數百年來所見過的任何一人都不相同……」

天開語故作順水推舟笑道:「是嗎?那么我可就要牢牢抓住老頭子了——嘿,什么時候讓我再升上一升?」說話時他眼中滿是熱哀。

「天將軍當真很在乎權力嗎?」風流揚再次邁開腳步前行,說話時眼睛並不看著天開語。

「當然。不過還要很富有。老頭子你也知道,我出身並不富貴。」天開語緊隨著風流揚的步伐回答道。

「不過天將軍的武道修為,卻不乎常啊!」風流揚語帶雙關道。

「這很正常啊!老頭子難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天才「嗎?」天開語聳聳肩道。

「『天才』?唔……雖然官方並不承認這種對突出才華的稱謂,但『洞天居』並不排斥。」風流揚道。

「這就好理解了。老頭子想必一定是了解過我的過去吧?」天開語又道。

「當然。天將軍的過去的確很出色:多年不語,一語驚人,在學校的任何科目都學得游刀有余,甚至連『縛神禁』也束縛不了你……」風流揚腦中浮現出有關天開語的資料,沉聲說道。自從外地回來,了解到天開語其人與月亮城的關系後,他便第一時間將天開語所有的資料悉數調出查看了一遍,那些最機密的文件,在他院尊身份面前盡皆一一展示。

「不錯,其實從那時起,我便立志成為東熠武道的第一人。」天開語索性撒謊撒到底,現出年輕人的狂妄來:「而且一切都如我想像的那樣,算是比較順利。」

「可是,有一個謎卻是資料里所沒有的。」風流揚瞥了並肩而行的天開語一眼,道。

天開語立刻知道老家伙指的是什么。

「老頭子是指我在軍方選材時,被科烈多克督考官打成重傷一事嗎?」他主動說道。

「不錯。老頭子一直很奇怪,天將軍當時已經被診斷為經脈盡毀,已無法再行武道,為何後來又可以恢復,而且更勝從前呢?」風流揚不傀是人成精,深諳何時該說何樣話的手段,立刻在這個時候將問題的重點拋了出去。

「很簡單,其實老頭子你也知道這個答案的。」天開語應對的語氣和神情卻是淡淡的,出乎了風流揚的意料。

「哦?是嗎?老頭子怎么會知道的呢?」風流揚不解道。同時話語中也增添了急切。

「其實答案就在冰天裂的身上,剛才我已經說過了。」天開語瞥了風流揚一眼道。

「說過了……什么,天將軍說的是那個……不破不立?」風流揚雙眸一凝,脫口道。

「不錯,就是不破不立。如果沒有那次重傷,恐怕我也不可能有今天。」天開語笑道。

「天將軍能否說詳細一些?」風流揚再顧不上風度,索性問到底了。這倒今天開語對他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在四大院尊里,恐怕這個風院尊,是最入世、最現實的了!

「這……這怎么說呢?」天開語故作為難,其實腦中已經在將答案模擬出來。

不過他當然不會就這么便宜了風流揚,他要交換條件。

「對了老頭子,你好像有點賴皮哦!」天開語怱然話鋒一轉似笑非笑地指責起風流揚來。

「賴……賴皮?此話怎講?老頭子何曾做過賴皮之事?」天開語這下轉折,果然將風流揚唬了一跳,立刻又停下了腳步,挺著一張平板也似的臉孔,瞪著一雙眼睛看著天開語矯舌道。

「嘿嘿,剛才好像是我先問你問題的哦,但現在卻變成了你問我——你還沒回答之前的問題,就來問我新的問題,不是賴皮是什么?」天開語說話時露出一臉的認真,以便讓風流揚認為自己真的很在意這件事。

風流揚一怔,隨即頗有些狼狽地咧了咧嘴,道:「是……嗎?好像是的……」

想了一下,咬咬牙道:「不對呀,天將軍問的是關於」再世醫夫「的問題嗎?其實老頭子也已經回答過了,他的確是一個醫護,專醫救受傷行者的。」

天開語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可能再說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如此說那個「再世醫夫」,還有第二十四層空間,玄機可就多多了……

「既然老頭子已經回答過了,那么我也回答過了,答案就是『不破不立』唄。」

天開語狡猞地一笑,說道。

「不破不立?思……天將軍是說過,可是……」風流揚心有所悟,但仍不甘心這樣簡單的答案。

「好了好了,老頭子不可貪得無厭,既然我們兩不相欠,那么趕緊上路吧,不要耽誤了我的正事。你可是答應過的要撐我一把的!」天開語一口打斷了風流揚的喋喋不休,一面催他,一面心想這老頭子可真是婆婆媽媽,比女人還多話……

之後二人便是一路閑聊,僅談談不痛不癢的話題,在絕世修為的支持下,沒有多久,二人便到了梵衣色設在熠京的宮邸。

「他媽的,還挺氣派的,肯定是貪污了月亮城的財政款……」立在梵衣色高大華貴的宅邸上空,天開語氣恨恨地說道。

「天將軍何必動氣呢?這不過是很平常的事情。所謂法律,只是針對大眾的,但中央階層,只要不過分,便也無所謂了。」風流揚見天開語氣憤難平的樣子,忙安慰他,心下卻不禁好笑:果然小地方出身,缺少見識……

「老頭子的意思是,只要到了這個階層,便可以為所欲為了嗎?」天開語立刻瞪眼道。如果說前面那句話他只不過做做樣子給風流揚看,那么這句話可就是他真心的。他不認為風流揚這種說法正確。

「當然不是……」風流揚立時語塞,隨即目光閃爍不定地看了天開語一眼,道:「只不過身居高位,所承擔的責任就要重大一些,那么允許犯錯的范圍也就相對寬松一點嘛——人非聖賢,誰能無過呢?」他開導起天開語來。

「哦,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人人都想往上爬……」天開語一臉的恍然大悟,雙眼更是放出熱衷的光芒來。

「就是就是,天將軍果然聰慧,一點就通,那老頭子也就不必多廢話了。呵呵,天將軍盡管放心,只要老頭子在一天,就一定會全力支持天將軍的。老頭子看好天將軍!」風流揚射出真誠的目光,誠懇地握住天開語的手道。

「好好,我就等老頭子這句話啦!哈哈,想不到我天開語也會有今天!」索性配合風流揚將戲演足,天開語立刻顯出感激涕零的樣子,甚至眸中還隱隱擠出了些許晶瑩之物。

「好吧,既然天將罩不想讓那個梵衣色快活,老頭子便給他些顏色瞧瞧!走,我們下去吧!」哈哈大笑聲中,風流揚已經化作一道疾風,沖向了梵衣色的宅邸,天開語嘴角微微上翹,「透形幻影」也隨即生出,緊緊尾隨而去。

當世兩大絕頂武者的修為的確非同小可,盡管做慣了月亮城軍政首腦,保衛上作安排十足,但是天開語和風流揚進入的時候,仍然暢行無阻,在未驚動任何監控的情形下,來到了梵衣色的假面聚會。

此刻廣闊的宴廳已經辟出了當中一塊空地,假面舞會正在美妙的舞曲中進行。

如天開語期待的那樣,所有參加聚會的人,都無一例外地戴著面具,穿著掩飾身份的袍服,但是透過袍服下顯露的各人身材曲線,以及面具的風格特色上,仍可以辨出孰男孰女,因此各對舞伴倒沒有出錯。

憑藉一雙真色靈眼,以及對磁場的敏銳感應,天開語輕易便將眾人假面下的真面目分辨出來。在「透形幻影」的奧妙下,他平生第一回,將自己的面貌變得模糊不清,那效果恰恰類似風流揚那樣,只是機理大不相同。

「老頭子,等一下,我將面具傳給你,好打扮一下。」從口中吐出一道磁波,天開語對風流揚道。

「唔,好的。」風流揚此時也合作地以其「風相無形」的心法,關上外界識辨的大門,將自己的臉容隱藏了起來。這番作為後,只怕除了天開語,不需要面具的掩飾,在場眾人便已經沒有一個可以認出他了……

「蓮娜,我來了。」一道幻影從蓮娜身邊晃過,天開語輕啜一下蓮娜面具之後,暴露在外面的一截雪白脖頸,輕聲告訴她。這時蓮娜正獨自一人,端著一杯紅綠相間的味飲,謝絕了一位邀舞者。

「啊,真的是總訓長?」蓮娜登時芳心狂跳,血液流動加速,一股異常熱力油然而生,似受到某種催情一般乳高潮漲,身體不自覺酥了一半。

「不錯,是我。」天開語輕輕一攬蓮娜纖腰,道:「要你准備的東西呢?」

蓮娜忙道:「請總訓長稍候……」

天開語制止她道:「不用了,我們跟你一起去。」說著向風流揚處點點頭。風流揚忙頷首示意,不過心中卻著實郁悶:這個天小子,怎么會看破無形風相的呢?

看樣子,他也不應該擁有「風之眼」的呀……

在蓮娜的帶領下,一行三人轉過兩道走廊,來到了更衣間。

蓮娜取出事先備好的面具袍服,眸眼含春細聲對天開語道:「總訓長的提議果然很有意思,在面具遮掩之下,這個聚會生動好多呢!」說著目光偷偷轉向風流揚處,低聲道:「那位是誰?總訓長要准備多一套的面具,就是給他嗎?」她感覺很奇怪,一般人在見過之後,總會留下點印象,可是主人帶來的這人,她居然連看敷眼,目光一離開時,便記不起這人的模樣……

天開語笑著點點頭,低聲吩咐道:「不要看他……也不要告訴任何人你見過他,知道嗎?」盡管明知蓮娜根本不可能認出曾經見過的風流揚,但天開語仍謹慎地叮囑了一遍。

蓮娜用力點點頭,道:「知道了……總訓長說的話,蓮娜一定牢記。」說著將取出的面具袍服遞給天開語。天開語輕捏了她軟嫩玉手一下,然後將東西轉給風流揚:「來,戴上吧!」

風流揚笑了笑,接過面具袍服,略略展開打量了一下,便穿戴起來。天開語此刻也在蓮娜的服侍下進行裝扮。

「好了,咱們出去吧!」片刻之後,風流揚摸了摸臉上的面具,透過面罩上眼睛部位的洞眼眨了眨眼睛,對天開語說道。

「好的。」天開語點點頭,指示蓮娜道:「你先出去,我們跟著就來。」

蓮娜低應了聲,低著頭,不敢看風流揚一眼,從他身邊匆匆過去了。

「我們也走吧!」望著蓮娜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天開語拉風流揚一下。

「嗯。」風流揚點點頭。

倏怱間,一道清風之後,更衣問便消失了二人的身影。

進入舞池,天開語很輕易便找到了提雷布里大將——他正放開心懷,摟著一位曲線惹火豐滿的貴婦旋轉呢!

天開語細辨了下,卻不認識那貴婦,便猜想可能是哪位將軍的家眷。又看了一會兒,覦到提雷布里大將帶著舞伴旋轉到自己附近時,才大步上前,真元潛運之際,不露痕跡地將那貴婦從提雷布里大將臂中旋出,而把提雷布里大將帶到了舞池旁邊。

提雷布里大將正對眼前莫名其妙發生的變故又驚又怒時,卻聽天開語聲音低低的道:「將軍,風君來了!」

提雷布里大將登時從狂歡中清醒過來。但清醒之後,隨即一身冷汗淋淋而下——天,這個天將軍好厲害!居然不動聲色地將自己從舞伴手中劫持,甚至還一眼認出了面具掩飾下的自己!要知道,為了防止各武道修為、感覺日力都相當高明銳利的將軍問相互認出,今晚每人所佩戴的面具以及身穿袍服,都經過專門處理;在這種裝備下,就連各人的呼吸頻率、聲音舉止,都會發生不確定的改變,要想在這種情況下認出某人,那簡直是極為困難的事情!

「是天將軍嗎?」提雷布里大將忙壓低了聲音詢問,同時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山了對天開語的畏懼。

「不錯,正是我。」天開語點頭道——他的聲音居然沒有被面具的聲音轉化裝置改變!提雷布里大將不禁又吃了一驚。

「天將軍是說風君他老人家已經到了嗎?」雖明知自己根本不可能認出風妖,但提雷布里大將在說話時仍目光本能地四處游走。

「不錯、現在可以向大家宣布了。」天開語點頭道。他說話的聲音雖然聽在提雷布里大將的耳朵里與平素沒什么兩樣,但是同尋常以聲波的形式傳遞信號不同,他乃是直接以磁波的方式通話,因此那可以過濾變頻音波的面具裝置,自然就起不了作用了。

「是。」提雷布里大將立刻點頭道。天開語注意到,這個家伙為了掩飾身份到底,居然還人為地臨時拔高了身材。

「請大家暫時停止一下!」走上高台,提雷布里大將舉臂高呼道,那貫注了真元之力的聲音,立刻將舞曲音樂壓制下去。

在說話的時候,提雷布里大將已經摘除了面具,以其真實面貌面對所有人。

大廳里舞蹈的人們立刻停住了腳步,目光皆齊齊投向提雷布里大將。

「怎么回事?」

「提雷布里大將為何要摘去面具?」

「不知道,難道有事?」

「聽說今晚有大人物要來的……」

「真的假的?」

「可能吧……」

「那怎么辦,我們也摘去面具?」

「這個……」

「不太好吧,大家玩得挺開心的,現在摘去面具,豈不是都露餡了……」

「就是,再看看……」

片刻之後,看到提雷布里大將現出真容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議論紛紛,聲音隨即傳播在空氣中。

這時戴著面具的風流揚如鬼魅一般,突然現身在提雷布里大將的身邊,眾人頓時又掀起一陣騷亂。

「大家的興致不錯嘛!」說話間,風流揚摘去了面具,露出了那張平凡,但卻令東熠所有武者震懾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