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們開始！」龍女們齊聲回應，迅速在「奇偶空間」入口圍成半圓，閉上雙目，凝神聚氣，在心靈中念著父親的句號。

只不過在她們的心念中，統一出現的，卻不是「海陽大帝」的威猛鱗身。

她們念念相系的，竟是天開語的飄逸形貌……

天開語真是苦不堪言。

盡管已經有了心理准備，但是真正墮入這個「海陽大帝」的異空間，他仍然不可抑制地感覺到了驚慌。

他心中十分清楚，自己是被那些力量遠遠超過四大院尊的海底魚人老渾蛋給推進這個世界的。

但是他卻又極為無奈，因為他知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己陷入了內外夾擊的埋伏中。

現在，在他的外面，是「海陽大帝」一手締造的游離靈識次元世界，而在自己的靈識中，還有「海陽大帝」殘存的靈識烙印，而且這靈識烙印已經在周圍的有利環境下，突破了他的包容，正向外不斷溢散……

一股從未有過的絕望從天開語的本元靈識中慘澹流出……

他知道，自己這回可真是玩大了，大到將自己傳奇的生命也給搭上。

心如死灰下，他以漠然的心情，看著自己身處的這個「奇偶空間」。

波。

振盪。

波。

振盪。

波……

振盪……

到處都是……振盪波？

到處都是——振盪波！

天開語頓時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天哪，這是一個什么樣的空間啊！竟然到處都充滿著不停振盪、跳躍、起伏的波！

難道……這是另一個大海？一個精神的大海？

天開語呆住了。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原來這個「奇偶空間」，竟是另一個海洋！

這么想著，他立刻產生了濕濕的感覺，仿佛整個身體真的沉浸在了一片大海之中一般！

——為什么會這樣？

天開語震撼了。

他腦中幾乎立刻浮現出人被溺死時的樣子，而他也在同一時刻，感覺自己出現了呼吸不暢，嗆水的痛苦感覺。

他感到自己極度缺氧，四肢無力，意識正一點一點地離他而去……

——不對！即便是身處烈火、岩石甚至真空之中，自己也不會因為「缺氧」這種低級人類才會遭遇的窒息危險而喪命啊！自己的力量乃是源自大地、源自宇宙啊！

心中電光石火般生出這個念頭的剎那，天開語立刻頭腦一片清明！

他重新恢復了清醒的思維。

那所謂的溺水感也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切原來只是虛妄幻覺。

也在這同時，他發現那被自己吞噬的「海陽大帝」殘存烙印徹底脫離了己的束縛，回歸到了「奇偶空間」之中。

「好吧！既然你是你，我是我了，我們便大干一場好了——你休想我會輕易屈服！」天開語暴發出一聲怒吼，本元靈識的力量驟然發作，「凍冰粉星」無匹之力立刻鋪天蓋地地涌向這無邊無際的「奇偶空間」。

效果立即產生。

天開語驚喜看到，那些原本振盪不停的空間波，竟然如同物質那樣，就此封凍凝固了！

——看來「凍冰粉星」的力量果然通達宇宙，甚至在這無形的次元空間，也不例外地受到它的控制！

天開語立刻徹底釋放「凍冰粉星」的究極之力。他要毫無保留地發揮這宇宙的力量，完全摧毀「奇偶空間」！

「……你這是做什么呢……難道你想連自己也毀掉嗎？」悲心元老悶雷也似的聲音突然響起，充斥著整個「奇偶空間」。

「如果這個世界毀掉了，那么身處這個世界的你，難道可以保留嗎？」悲心繼續低沉地說道。

天開語一震。

——不錯，那個聲音說得的確很有道理……

——如果這個「奇偶空間」沒有了，那么自己還會存在嗎？要知道，這根本就是一個精神的世界啊！

天開語立刻陷入了狼狽。

「凍冰粉星」的力量也隨即出現了凝滯，並且迅速縮小范圍，直至天開語認為可以保護自己的程度。

「哼哼，你只有遵循從哪里來，到哪里去的途徑，才可以安全離開這里！」悲心的聲音變得很近而且清晰，沒有了空曠的回音感，並且那白色的元體也倏地出現在天開語的眼前。

天開語冷靜下來——看來自己只有從進入「奇偶空間」的入口返回，；才可以離開這里了……

可是那個入口現在哪里呢？周圍一片茫茫波海，無邊無際，根本沒有什么出入口的影子呀！

面前越來越多的元老元體顯現。

不但是「六心元老」，在天開語的眼前，似乎有無窮無盡的元體重重涌現，將他團團圍住。他已經可以感受到來自那些元體的能量壓力。

他的寒凍之力，正在遭受那些元體的不斷侵軋。

不過有一點卻是令天開語有些奇怪的，那就是盡管「六心元老」拚命地打壓他這個已經被揭穿了身份的假貨，但是那個從自己靈識中分離脫逃的「海陽大帝」殘存烙印，卻並沒有參與這一攻擊。相反的，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那些殘存烙印的猶豫，彷佛那已經失去自我的殘存烙印，對他這個吞噬者尚留有些許莫名的留戀……

天開語不禁心中一動。

他腦中掠過一個大膽的推測——這失去自我很久的「海陽大帝」，會否因為重新與他天開語強大的生命接觸後，重新產生了依賴呢？或許那些殘存的「海陽大帝」

烙印，會因為曾經被吞噬和包容，而認為這是個值得依靠的對象呢？

心中這樣想著，他的行動可沒有停著。

畢竟那些元老的力量太過強大，他甚至感覺那些元體發出的力量，可以將整個星球——不，是整個星系毀滅！

這就是幽微的力量。

最微不足道的原子、中子，往往卻蘊藏著最為巨大的力量。

也就是在「海陽大帝」的「奇偶空間」，在這個虛妄的精神世界里，否則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想到這里，天開語突地心中一跳，想到了一個與此絕不相千的事情——那個傳說中的納須彌於芥子，不就是這個樣子嗎？當一個物質的世界，被另個物質的世界以這種奇妙的方式交錯時，一切的不可能，便會成為現實……

「轟！」

一聲巨響將習慣於游離思維的天開語震得嚇了一跳，登時從激動人心的美妙沉思中驚醒。

——天！那「凍冰粉星」的防御，竟然消失得如此之快，甚至僅剩下不到十公里尺的厚度！

天開語倒抽了一口涼氣：心一橫下，雙眸圓睜，大喝一聲：「九天十地，無始寂——」話音未落，以他為圓心，但見重重疊疊的冰浪寒濤滾滾四溢，呈晶瑩光球狀迅速擴散，所到之處，那些元體紛紛粉碎，甚至連哀號聲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便消失在空間之中；而那些振盪波，也無一例外地出現了斷裂和扭曲，整個空間開始產生不正常的顫抖。

在無始寂的究極力量下，「奇偶空間」開始搖搖欲墜。

「你……你當真想與我們同歸於盡嗎？」悲心等「六心元老」終究實力超卓，且接受過「海陽大帝」的精髓傳承，雖然很狼狽，但終究還足躲過了這場滅頂之災。

「當然不會。」天開語冷笑一聲。他知道，自己雖然高強，但是如果找不到那個入口的話，自己終將無法逃離這個「奇偶空間」：而找不到入口，「奇偶空間」

毀滅之時，便是自己從世上消失之刻。所以他絕不會蠢到真正將「奇偶空間」完全毀掉，他要做的，僅僅是將那些企圖消滅自己的力量一一干掉！

「嗯……」

就在天開語得意地看著那些元體四處飛散的時候，忽然間，自「奇偶空間」不知哪里傳來了一聲近乎蘇醒的聲音。而且隨著這個聲音的發出，正在震動搖晃的「奇偶空間」卻很快穩定了下來。

天開語暗暗警戒。

「大地的人類啊，太濫用你的能力了！」他聽到，那個聲音開始傳達資訊。

「父親！」

悲心等立刻露出驚喜之色，紛紛匍匐下去，表達對這個聲音的虔誠。

天開語則大吃了一驚！

——什么，「海陽大帝」真的蘇醒了嗎？他不是僅剩靈識烙印的殘片了嗎？難道在「奇偶空間」，他可修復自己喪失的靈識嗎？

一連串的問題接踵而至，一齊涌入天開語的腦際，令他震撼不已。

那個聲音輕蔑地對天開語吼道。隨著「你錯了！」的論斷發出，天開語驚駭看到，那原本被「凍冰粉星」之力凝固扭曲的振盪波，竟重新鼓動起伏起來！而且那些振盪波跳躍之際，隨處可見的寒冰立時瓦解殆盡，沒有留下絲毫的寒凍影子……

「知道為什么這里叫做『奇偶空間』嗎？那是因為在這里，孕育著這個圓球世界最原始的生命種子，蘊藏著大地生命最原始的生發力量！雖然你掌握了宇宙的毀滅力量，但是在這里，卻休想達到毀滅的目的！」那個聲音擲地鏗鏘地對天開語斥道。

此時天開語護體的「凍冰粉星」力量已經盪然無存。

——看來這「海陽大帝」的確是醒過來了……

天開語苦笑著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目前的行為，就好比是一個陸地上的野獸掉進了大海——盡管這野獸在陸地上可以稱王稱霸目空一切，但是在大海這個異族的領地上，陸上的王者手段，卻沒有一樣可以用得上的。在這種情況下，通常這野獸的結局只能有一個，就是溺斃。

眼前的振盪波已經與先前所看到的有所不同，充滿了生命的活力——即便他閉上眼睛，都可以感受到那流過身畔的生機。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就在奇偶的變化生，一切的生命就開始了分裂和繁衍……萬物生靈始於王水，生於六數，在這奇偶六壬的世界里，根本沒有什么毀滅，有的只是誕生……」那個生命好似在向天開語說教，滔滔不絕地自顧自大談一通。

天開語別的沒有聽進去，卻將「根本沒有什么毀滅，有的只是誕生」一句牢牢記住了。

「嘿，打住打住！你說什么？沒有毀滅？」他立刻打斷了那個聲音，張開眼睛大聲叫道。

「是的……」那聲音立刻回應道。

「那好，既然如此，你把入口打開，讓我出去吧！說實話，我對你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天開語忙不迭叫道。

「很可惜，你既然擁有毀滅宇宙的力量，便不能出去了！」那聲音立廢刻拒絕了天開語的要求。

天開語正欲開口，卻驚見自己的身邊不知何時，竟重新無聲無息地聚滿了那曾經被自己冰凍粉碎的元體！

——這些元體，竟然是殺不死的！

天開語叫苦不迭：心知那個聲音並沒有說謊，在這「奇偶空間」里，看來的確是不容易毀滅東西的……

「媽的，放老子出去！不然我會讓你這個『奇偶空間』永遠不得安寧！」天開語怒聲叫囂著，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只怕自己連自盡的可能也沒有了——當然他很愛惜自己，不會主動去做這種劃不來的買賣。

「沒有關系的，這里既然叫做『奇偶空間』，便可以隨時生出一個新的空間來，專門供你發泄。」那個聲音竟然不慍不火，一點也不生氣。

不過天開語卻恐懼地看到，自己的周圍開始發生扭曲，那些振盪波似乎是有生命的海水，滾滾分開，然後交錯交織。轉眼間，自己的眼前便再也看不到「六心元老」等元體了……

天開語明白，自己現下的境況可說糟糕至極。

雖然擁有吞噬天地的力量，但在這精神的次元空間里，他卻用不上分毫。

這實在比殺死他還要令他郁悶。

「你就安心地在這里反思吧。這個專門為你准備的空間，是個無限的地方，無論你怎么樣發作，都不會對『奇偶空間』有絲毫影響……」那個聲音居然穿透次元時空，再次在天開語心中響起。

「而且，希望你明白，這個『奇偶空間』，是與人類口中所稱謂的天道等齊的，所以除非你有能力扭轉天道，否則你將永遠無法出去！當然，你的生命或許可以得到永恆，但是生命的意義卻將無法實現……」那個聲音繼續打擊著天開語的承受力。

天開語焦躁起來，憤怒吼道：「你這忘恩負義的家伙，如果不是我把你送回來，你能夠困住我嗎？」

「不要同我談什么恩義。正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對於以六壬之水創造了你們的我來說，這些感情的東西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那個聲音淡淡說道。

「你？你究竟算什么呢？另一種生命？高高在上的神？」天開語冷笑應對道。

「你永遠不會明白的……而且將來恐怕也不會有人明白……只有從前……從前……」那個聲音忽然低沉下來，將說了一半的話莫名其妙地中斷了。

「你說什么？什么從前？」天開語心中生出隱隱的感覺，忍不住大叫道。

可惜那聲音再沒有回答。

周圍陷入了一片死寂。

「這算什么？是『奇偶空間』中的『奇偶空間』嗎？真是搞不懂。」天開語幸悻地嘀咕了兩聲，頹然坐在一縷涌動的波瀾上。

看來他的余生真的要在這里度過了……

直到這一刻，天開語都沒有發覺，自己最奇怪的，便是時間過了這么久，又發生了這么多事情，他卻一直沒有想到過家中的親人……

雅兒呢？

雪兒呢？

還有雪若、小魄兒、小蘭子等等……

他一個都沒有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