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雨欲來(1 / 2)

幻夢唯心 天音絲縷 5538 字 2021-01-04

「告訴我你的來歷。」在「天客居」的暗室里,天開語斜躺在軟榻上,一面吃著心愛的「血痕冰晶果」,一面語氣輕和地詢問那個男孩——此時男孩正貪婪地-大口吞咽面前的食物。當然,他雙臂的扭傷已經被天開語輕易治好了。

「我是暗住民,是……呃!」打了一個嗝,男孩伸長了細細的脖子,辛苦地吞咽下口中的食物,一面胡亂抹著溢出的眼淚,一面道:「是從『暗黑』十區來的。」

天開語點點頭。他知道,這地下組織是分區域和組織的,就如同他遇到過的「重生」一樣。

「你很坦白,為什么?你就這么相信我嗎?」天開語問道。他當然可以采用精神控制或者索性以「雪元冰魄」占據男孩腦域的方法去探查,昵不願這樣做,因為這樣會失去很多「生活」的樂趣,而且以他「幻夢大醫者」對腦域的了解,這么做還可能對當事人造成傷害——他並不想濫用這種手段,尤其是面對這樣一個可憐的孩子。

「嗯,我們地下有不少暗住民都知道,地面上有一位天將軍是同情我們的。」

男孩怯怯地看了天開語一眼,但仍未停止對食物的「掠奪」——左手抓得滿滿的,右手則不停往嘴里塞。

「不要這樣吃,慢點,對身體不好。」天開語憐憫地望著男孩,柔聲提醒他道。

「嗯……」男孩用力點點頭,放慢了吃速。

「你們是聽什么人說的?」天開語隨口問道:心中盤算著如何安排這個男孩。

「是聽『牧師』說的。」男孩答道。

「牧師『?」天開語一怔。

「是啊,『牧師』的名字叫做凌遠塵,他收養了很多孤兒呢!我們暗住民都十分敬重他的。」男孩解釋道。

「他不是『邊緣獵手』嗎?」天開語不解道。

「是啊,那是他另外一個稱號,不過那是雇主對他的稱呼,也是外人對他的稱呼:我們『暗黑』區的暗住民都習慣叫他『牧師』的。」男孩說道。

天開語輕輕吁出一口氣:心中暗想:想不到這個凌遠塵居然還有這么些秘密,果然看人不能看表面。

「既然是『暗黑』十區的,那么你怎么會到這里來呢?」天開語問道。因為聽男孩說的話,他應當是與凌遠塵一起,在東熠二十三號區域的「達里奇圖城」(地下世界)或者距離不遠的附近區域,又怎么會出現在千里之外的熠京呢?而且這男孩身上並沒有什么特別的能力顯示。

「嘻嘻,因為我是來采訪親戚的。」男孩咧開大嘴笑了。

「探訪親戚?」天開語看他一眼,揚了一下眉梢。

「真的,不騙您!」男孩看出天開語的懷疑,連忙強調。

「是嗎?是哪里的親戚,也在地下嗎?」天開語興趣缺缺地敷衍道。他已經想好了,男孩吃飽後,立刻把他送回地下世界——反正今後也不打算再有什么關系,所以他直到現在,連男孩的名字都沒有問。

「當然了,不住地下,難道住上面嗎?」不出天開語所料,男孩立刻用力點頭。「不過他可是很厲害的!」男孩的臉上浮現出少年人常見的驕傲。

「是嗎?可以告訴我是什么人嗎?」天開語略提起一點興趣,以便談話可以繼續下去。

「本來是不可以隨便說的,尤其是對地面上的人;不過既然是天將軍,就沒關系了。」男孩說著望向天開語的眼神露出由衷的感激和崇敬。

「嗯,他是誰?」天開語擺擺手,問道。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裂石王』!」男孩大聲自豪答道。

輝夜瑛妮注視著眼前一對造型古拙、質地細潤的手環,一言不發地聽著旁席之人說個不停。

——這對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手環,做工還算細膩,不過相對新元世紀的精巧,卻是差了太多……

——可是,雖然做工一般,它們整體透出的神秘韻味,卻是新元的工藝技術所無法實現的……

——手環上修飾的走獸飛禽,明顯與古文記載的神物吻合,或許是那時的圖騰吧!

——這東西手感十分的細膩瑩潤,但卻不是尋常的工藝磨制,仿佛是經過無數次溫柔、悉心、充滿情意的撫摸……人類的手——人類女子的手撫摸後形成的細潤。

——它們是那么的體貼,握在手里,似乎立刻變成了手的一部分,讓人從心底生出乎和、安靜……

輝夜瑛妮細細把玩摩挲著手中如膏脂一般油潤瑩白的手環,細膩的心情體驗著它們傳遞出的每一點每一滴資訊,直到旁席的聲音停止,客室內出現一片安靜。

「說完了?」她輕輕拾起動人的眼簾,那對明眸登時令整個客室都明亮起來。

「是,請輝夜大家給我們一個機會……」旁席的男人諂笑著點頭哈腰道。

「是啊是啊,就麻煩輝夜大家了。」他身邊一男一女也附和諂笑著。

「可是……」輝夜瑛妮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以你們的水准,的確不適合在熠京發展呀,這點你們應該知道的。」說著她隨手啟動客室的影像系統。立刻,一幕全息影像出現在主客之間的空間里,顯示的正是天開語曾經在「天堂島」看到的,有文清瑩參與的那場演出。

「你們看,演出的整體布局比較虛弱也就罷了,那背景配樂與編舞也顯得頗為生硬——除了她……」說到這里,輝夜瑛妮將畫面定格、放大,將整個舞隊中的一人單獨留下,其余人則自畫面中隱去,這人正是文清瑩。「除了她的表演有些意思以外,其余的都不值得一看。」她毫不客氣地批評道。

「是是,他們的確很糟糕,入不了輝夜大家的法眼,可是……咳……輝夜大家您是這方面的泰斗,要求之精當然與常人不同,但就演出而言,還是有人看的……」男人臉色尷尬地辯解道。

「可是在『天堂島』,這種水准的演出就不應該了。」輝夜瑛妮搖頭道:「你們也知道,每天來『天堂島』的外地人數,要遠比本地人多,因此,『天堂島』的聲譽也就格外顯得重要,而能夠留在『天堂島』演出的紅利也相對豐厚許多。但是如果『天堂島』的聲譽被破壞了,那就是花再多的紅熠元,也無法彌補的!」頓了頓,輝夜瑛妮臉色一凝,道:「尤其是本人正擔任著『天堂島』在這方面的首席『籟師』。」她說話的聲音娓娓動聽,但內容卻是拒人於千里之外。

「難道一點機會都沒有?」男人失望至極道。

「很抱歉,讓你們花費了這么多的心思。」輝夜瑛妮說著,將掌中的一對手環放入身旁小幾的盒中,略作示意,身邊隨侍的少女立刻知機地取起那只小盒,走到男人面前,輕輕放下。

「請收回吧,這么重的禮,輝夜無法接受的。」輝夜瑛妮歉聲說道。

男人與兩個同伴面面相顱,一時之間臉色脹得通紅:「輝夜大家,您這是什么意思?您認為我們是因為這件事,才送禮賄賂您嗎?不是的,我們只是因為敬重您,所以才專門拜謁您的呀!」他激動地一把抓起小盒,站起身來,用力塞入女侍的手中,慷慨陳詞:「輝夜大家請千萬不要拒絕我們的誠意,您一直以來就是我們藝界的光榮,如果沒有您,我們實在想像不出藝界在所有領域中的地位會是什么。」

輝夜瑛妮聽了,漣眸中掠過一抹極細的得意,表面卻皺起了眉頭:「你們說的太過了,這令輝夜心內難安。其實這個贊美敬奉給那位前輩才應當啊!」

男人不自然地笑了笑,聲音也低了下來:「當然,當然……不過她老人家早已經仙蹤緲緲,傳說早已不在人世……現今當世也只有輝夜大家您,才可以擔當起她的傳人呀!」

輝夜瑛妮搖搖頭:「那只是官方暫時的結論,在民間,更多的人們還是相信她老人家遲早還是會回來,只不過目前隱匿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體悟樂舞樂的神妙呢……」

男人與同伴交換一下眼色,道:「輝夜大家您太謙遜了,那位前輩都已經失去音訊一百多年了,想必官方的結論還是有道理的。」

輝夜瑛妮冷笑一聲,嬌軀微微前傾,酥胸挺碩雙丸隨之跌宕有致。只聽她寒聲道:「是嗎?可是連沉睡了百年之久的『空王』大老,都可以重新蘇醒,這個世界還有什么事情不可能發生呢?一百多年……哼,難道有人親眼看到她離開人世嗎——就如此草率斷定『神律女』前輩不測,真是荒謬!」

男人慌忙欠身,不敢望向輝夜瑛妮,顫聲道:「輝夜大家息怒,小人不是那個意思,小人絕不敢有絲毫冒犯『神律女』前輩的心思!」

再次冷笑一聲,輝夜瑛妮道:「你們記住,不論在什么時候,我們新元藝者都絕不可以忘記『神律女』前輩的恩澤!如果沒有她,舊元的古舞律韻傳承將出現斷裂,而我們新元人類更會生活在被技術滲透的文化荒漠中!現在的我們,將只不過是技術生存下的行屍走肉!」

聽輝夜瑛妮罕有地聲色俱厲,那男人及其同伴早軟在了地上,渾身簌簌發抖,再說不出半個字來。

「你們居然妄想讓本大家擔當那位前輩的傳人,唉……」輝夜瑛妮說到這里,眼中流露出無盡落寞,搖了搖頭,輕嘆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可以堪當『神律女』的傳人——不但現在,就是將來也不會有的……她是那么的獨一無二……」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直至漸漸消失,而輝夜瑛妮燦若星辰的眸中卻射出一片神往。

良久,客室內一片寂靜,輝夜瑛妮沒有再說不去。

男人與他的同伴心中惴惴,有心開口請辭,但又怕如此安靜的場面,一旦被自己破壞,說不定會再次招致眼前這東熠藝界天後的斥責,一時之間心慌意亂,不知如何自處。

奸在輝夜瑛妮的女侍解救了他們,見主人明顯陷入遐思,女侍遂上前輕擺纖荑,示意幾個人悄悄起身離開。

男人如釋重負,忙不迭小心翼翼地起身,然後相互抵腳頂踵,躡手躡腳地離去了——不過臨走時,他們仍沒有忘記將那對古董手環塞進女侍手中,女侍也擔心驚擾了輝夜瑛妮,便只好勉強暫時收下,然後將男人送走。

等女侍回來准備繼續侍立輝夜瑛妮身邊時,她卻意外發現,自己的主人已經離開了座位……

——真是神出鬼沒啊!

女侍心中輕輕嘀咕了一句,然後也離開了客室。

「哦?你說什么人?『裂石王』?」天開語不禁微吃一驚——要知道,那個家伙自從冒犯了他這個天將軍後,就一直被關在「五木山」,自己雖然答應了申司米琉救他,但到現在也沒有同「五木山」方面聯系。

「嗯!」男孩用力點頭,大聲應道。

「那么……你找到他了嗎?」天開語想了想,問道。

「沒有,聽人說,他去執行一個重要任務了。」男孩神氣地說道。看來那個裂石王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極重,是他崇拜的一個偶像。

天開語張了張口,沒有說出話來,掩飾性地丟了一顆「血痕冰晶果」入嘴里。

眼前的男孩,令他想到了「平虜」那些可愛的學員,當時他們在談論時的語氣『望著他時的眼神,也如眼前這男孩彷似。

「那……他去執行什么任務,你知道嗎?」見男孩不說話,天開語忍不住問道。

「哪會知道哇!他們說,我只是個小孩子,這種事情知道了也沒用的。」男孩灌了一口水道。

「哦。」天開語應了一聲:心想也是,自己這個問題問未免太沒有水准了。

「不過,我還是偷偷聽說了一些。」男孩眼睛里露出誇張的神秘,吃飽了的臉上居然煥發出了一層有神的光澤。

「哦?是嗎?」天開語心中一動,故作漠不關心的樣子,將身子靠在了枕上。

「是的,我聽說,他的任務是去救人,救一個很重要的人吶!」男孩的聲音陡然壓低,眼睛卻睜得更大了,這令他說出的話平添了幾分神秘和重要氣息。

「是嗎?」天開語連忙配合男孩的表現,身子也傾向他,也壓低了聲音,深邃雙眸泛著勾魂的深藍盯著男孩。

「是的……」畢竟是「幻夢大醫者」,盡管並非天開語的本意,但催眠的效果還是在二人目光相接的剎那不期然產生了——男孩的眼中籠上了一層迷茫,聲音也分散了。

「不過我倒是聽說那個人已經被飛警抓起來了,他又怎么執行任務呢?」天開語忙將目光轉移,同時輕輕咳了一聲,及時不露痕跡地喚醒了男孩。

「不知道……」男孩撓了撓頭,渾不知剛才曾有片刻失去過自我意識。

「好了,你也吃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見男孩吃的速度明顯放慢,天開語便提醒他道。

「嗯。」男孩點點頭。遲疑了一下,他又抬頭看著天開語,道:「可是……我暫時還不想回去,我想……」說到這里,他欲言又止,望著天開語的目光也閃爍不定。

天開語淡淡看他一眼,道:「你還想什么?難道真的不怕我現在反悔,把你抓起來嗎?」他看了看時間,決定立刻讓男孩回到地下世界去。

「我……我東西沒有拿到,不可以回去的……」男孩低頭囁嚅。

天開語不禁皺眉:「東西沒拿到?什么東西?是你要偷的嗎?」他想起先前人們追逐男孩的情景。

「嗯……」男孩點點頭,有些心虛地看了天開語一眼,就趕緊低下頭。

「算了吧,就那點能耐,也想偷東西?」天開語哂笑道:「真正偷東西的人,首先便是注意自己的外表不要太引人注目,而你——」說著他故意擺出搞怪的表情,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男孩一圈,然後「嘖嘖」兩聲,好像不忍心繼續說不去似的。

「我……我知道自己的樣子很惹眼,可是……可是我已經答應小雀兒了……」

男孩一雙瘦骨嶙峋的手交錯扭動著,眼睛里透出郁悶神情。

「是你的小女友嗎?」天開語嘴角微微上翹道。

「嗯。」男孩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忸怩的紅暈,卻沒有看到天開語古怪的表情。

「好了,你還是回去吧——記住,沒有本事,就不要去想討好女孩子,省得自己丟人。」天開語收攏笑容,教訓男孩道。

「嗯。」男孩又是點點頭。「我記住您的話了——牧師也是這么說的。」他一臉頹喪道。

「怎么,凌遠塵那家伙也會說出這么有道理的話嗎?嘿嘿,上回一別,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呢!」天開語哂道。

男孩卻已經沒有了先前的興致,耷拉著大大的腦袋,嘴里咕噥道:「唉,看來我這個樣子,想要當『盜王』是不可能了……」

天開語眉尾一揚:「當『盜王』?你小子不會是腦子有問題吧?」

男孩不知怎么,忽然又興奮起來:「對了天將軍,您恐怕還不知道吧,其實做盜賊也很有前途的!」

天開語一怔,隨即點頭:「不錯,就像是殺人犯殺了一萬個人就可以當上將軍一樣。」

男孩頓時雙眼放光:「哎呀!真是想不到,我長這么大,就只有天將軍您的看法跟我一樣——哦不不,是我的看法跟天將軍您一樣啦!」

天開語瞪他一眼,啐道:「你胡說什么!好的不學,學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