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狐仙(1 / 2)

日頭初升,雞鳴方歇,賀仙澄便在廊外帶著八名師妹高聲道:「恭請門主梳妝!」

從武學修為上看,飛仙門並不是什么大宗大派。但看門下人數,卻也算得上一方豪強。

門主即位,自然不能含糊。

門扇一響,賀仙澄抬眼望去,見穆隨舞先一步出來,神情並無特殊之處,提著的心,便算是放回了原位。

等將呵欠連天的林香袖安置在鏡台前,賀仙澄驅走旁人,自然要細細詢問一番。

如她所料,穆隨舞果然沒有相認的打算,只說與許天蓉是故交好友,彼此引為知己,但她仇家極多,不願給飛仙門惹來麻煩,平日便甚少走動。

聽到這樣的借口,親手殺了許天蓉的林香袖哪里還敢有半句走漏口風,照著賀仙澄和袁忠義此前的說法,拿出十二分本領,將這彌天大謊圓得嚴絲合縫。

穆隨舞感慨一番江湖之中武功為先,許天蓉不聽勸,仍將大量精力投入到煉制葯物,一心拯救蒼生,到最後,卻連自己的貞操性命都沒能保住。

借題發揮,她旋即悉心指點,為林香袖點撥了一番武功訣竅,臨睡前,還摸出兩本謄抄的秘籍,叫她今後只管當作飛仙門的武功傳授下去。

「這人真挺奇怪的,」講完了昨晚的大致情形,林香袖又小聲道,「她絮絮叨叨啰啰嗦嗦說了那么多,最後卻嘆了口氣,勸我別一直賴在門主的位子上。」

「哦?」賀仙澄正為她梳頭編發,聞言眉梢一動,輕笑道,「這是為何?」

「我本來還當她是瞧不起我,覺得我武功低微德不配位。可誰知道她……跟我說,飛仙門的門主不能婚配,為此耽擱一生,實在不值,不如做個七、八年,武功有了一定積累之後,傳位下去,行走江湖,興許還能遇上知己,生兒育女。」林香袖喃喃道,「她說的情真意切,倒是挺為我著想。」

賀仙澄柔聲道:「既然是為你著想,又有幾分道理,你該聽便聽著。」

林香袖微微低頭,輕聲道:「我……哪里還敢去想那么遠的事情。何況……生兒育女。」

賀仙澄雙手為她撫平鬢發,柔聲道:「你若真把飛仙門打理好,到時候智信怎么也已經有了幾分名氣,萬一要想扎下根來,有自己一方勢力,你傳位後投奔而來,我便親自為你調理身體,一定能生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林香袖沉默片刻,恍如自嘲,輕笑道:「白白胖胖的兒子,在我眼里,還不如黑黑小小的麻心丸。」

大典雖然隆重,流程卻並不太長,畢竟飛仙門不是什么根基深厚的百年名門,拜過祖師,講一番慷慨陳詞,門下弟子在大師姐帶領下俯首叩拜,各方賓客起身恭賀,便是禮成。

作為回禮,飛仙門備下許多靈丹妙葯,逐份分發。

在賀仙澄的授意下,白雲鎮的幾個大戶,都被分到了滿滿一盒強效麻心丸,和用來搭配的熏香爐。

她本想也給白道沖和鹿靈寶各來一份,通過林香袖再把穆隨舞也拖下水。

但被袁忠義阻止,事到臨頭,換成了凈血丹。

與奸邪宵小為敵,最大的困擾有三樣——毒、暗器與淬了毒的暗器。所以凈血丹這種好東西,作為給重要賓客的回禮,分量還是相當足夠的。

一上午忙碌完畢,午間設宴,賓客就已經走了大半,等到餐罷新門主送行到石階之前,此次過來的人,包括出嫁舊弟子,就已走了個十之八九。

拿了凈血丹的三人,卻都留在了白雲山。

因為昨夜白雲鎮上,又有一名男子脫陽而亡。而且,大概是壯丁剩余實在不多,此次死去的男子,已經年過四旬,聽上山觀禮的鎮上居民所說,黎明時分發現屍體時,那軟軟縮成一團的雞巴還在往外流精。

穆隨舞的借口就找在這邪門狐仙身上,如此貼著臉面鬧騰,她怎么好一走了之。

袁忠義也看得出來,此人惦念女兒年紀武功都不足以服眾,本也不舍得就此離去,狐仙如此找死,倒是瞌睡給她遞了個枕頭。

而剩下兩人,白道沖自己說了算,鹿靈寶一看就不想再呆著,只能為了情郎委屈跟著留下,看他躍躍欲試打算在一群女子中行俠仗義。

其實論姿色,鹿靈寶並不算差,杏眼櫻唇,青絲如雲。可一來男人這東西,從來都是人不如新,衣不如故,不講究的十天半個月穿一身行頭不成問題,但見了新鮮妹子,那是肯定要眼珠子跟著走一圈的。

二來,她這小師妹的容貌,也就是曲瀅瀅那個水准,莫說賀仙澄這個白雲山大師姐她摸不到裙邊,林香袖這位新門主盛裝打扮之下,也能壓得她抬不起頭。飛仙門內這個檔次的姑娘少說能挑出二十多個,白道沖年輕氣盛,豈有不看花眼的道理。

三來,鹿靈寶還有一樣極為吃虧。她那身段,嬌嬌小小不說,前後更是坦坦盪盪。即便裙裝繁復,多少有所遮掩,可男人只要稍有經驗,就知道此女胸中沒有丘壑。袁忠義這種眼睛毒的,順著上衣褶子瞄幾眼,就知道這兜兒里還不如雲霞有貨。那小蠻女胸口起碼能掛條蜈蚣,這女劍客,怕是得把蜈蚣摔死。

就沖最後這條,也怪不得白道沖見了曲瀅瀅那樣的走過腦袋就要跟著轉。

女的窮胸,男的極餓。這窮胸極餓的道理,袁忠義豈會不知。

那兩人若要走,他便不會打他們什么主意,反正此次結識,互相留個印象,他日再見,便能稱聲久違,江湖中多個朋友多條路,總不是壞事。

可既然這兩個打算留下,白道沖似乎還把主意打到了飛仙門的小美人們身上,那袁忠義心里,就有了幾分思量。

他當然不是炸毛護住滿院子母雞的蠢公雞,那些三言兩語就能勾搭上手的悶騷娘們,真到了必要時,拿來賣了都無所謂,換倆饅頭吃他也不心疼。

他就是忽然覺得,單抓狐仙還不夠有趣,他們幾人合作起來最後順利得手的話,穆隨舞沒什么興趣分贓,好名聲怕是都要被白道沖占去。

如今一眾女子之中就他和白道沖兩個男人,即便從將來結交何惜柏的長遠目的考量,也該設法拔了這個釘子,將鹿靈寶這個一看就好解決的小姑娘留下。

至於如何做得漂亮又不露破綻……他略一思忖,干脆丟給賀仙澄去想了。

這是魔教教祖給他的教訓,臟手的事兒,還是盡量交給手下去做,真要露餡,大不了壯士斷腕。他猜,萬一有些風聲敗露,林香袖應該很樂意借穆隨舞的雙劍,除掉賀仙澄這位大師姐。

賀仙澄本不想節外生枝,何惜柏已經是江南一帶的名俠,開宗立派廣收門徒。斷龍劍派從成立起就與江南義軍同仇敵愾,與光漢朝為敵。

論立場,他們和飛仙門暫且一致,論交情,兩次門主即位大典均是上賓。白道沖在白雲山上出事,將來對何惜柏,絕對不好交代。

可還沒等她勸住袁忠義,傍晚時分,鹿靈寶就找上門來,怒氣沖沖殺進了門主處理公務的書房。

林香袖正在里面吸著麻心丸魂飛九天,當然不能見人。

鹿靈寶脾氣不小,竟要硬闖,賀仙澄只得強行攔住,讓她有話對自己說。

這一攔,讓賀仙澄足足後悔了一個多時辰。

鹿靈寶名門高徒,模樣標致,平時跟著白道沖顯得乖巧溫柔,絲毫不顯山露水,哪知道這會兒周圍沒了旁人,叉腰指著賀仙澄的鼻子,就破口大罵了足足一刻有余。

而起因,是白道沖下山去白雲鎮調查狐仙的事情,說為了方便辦事,請了飛仙門兩位女子做向導。鹿靈寶心里不情願,說了兩句,結果白道沖拂袖而去,把她獨個留在了山上。

一下子在她心里,那令人脫陽的狐仙,就變得遠不如飛仙門的狐狸精們討厭。

她本是要罵林香袖御下不嚴缺乏管教不成體統,賀仙澄這位大師姐出頭攬責任,她的唾沫星子,自然就換了個人來接著。

單單一番辱罵,不至於叫賀仙澄起陰毒之心。

但這辱罵中,她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何惜柏的弟子,根本瞧不起飛仙門。

由那種輕蔑可知,她跟袁忠義要是到了江南拜會斷龍劍派,根本得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提攜。

那么,便不如設法拉近與他們弟子的關系。

尋常法子之中,色誘白道沖,或者施恩鹿靈寶,都是可行之路。

不過既然袁忠義開了口,那她當然更願意順水推舟,解決掉白道沖,讓袁忠義征服鹿靈寶。

她還挺想看看,對這種名門大派有靠山的蠢鈍小姐,他能拿出什么手段收拾得服服帖帖。

真要有那一天,她不介意把今日臉上風干的唾沫星子,一點一滴悉數歸還。

對付白道沖的辦法很現成,他們留下的借口既然是狐仙,那么脫陽而亡,推給狐仙,就是最好的手段。

他們手下沒有會采陽補陰的能人,但是,他們手上有整整一盒焚身蠱,和補充到六只的逍遙蠱。

「但不宜在白雲山上下手。」賀仙澄簡單講罷,披上外衣,站起去旁邊角落馬桶上坐下,平舒玉掌緩緩按揉丹田之下,雪臀中央噗嚕嚕一串輕響,將袁忠義排進來的濃精點滴從嫩腸中擠出。

白道沖與穆隨舞在白雲鎮調查狐仙的案子,今夜不歸,鹿靈寶喝了些酒,酩酊大醉,袁忠義匆忙去幫藤花和雲霞轉移到更安全地方後回來,就跟早等在屋里的賀仙澄盡情歡暢了一番。

他往賀仙澄前後各出了一次,正滿足倦懶,便只是抬眼一望,等她繼續解釋。

「你既然打算將飛仙門留下作為後方供應,順帶練出香袖這個幫手,那就盡量少給她招惹不必要的麻煩。」賀仙澄並膝抬臀,在袁忠義面前,她便是揩拭屁股,也要盡量保持姿態優美,免得損了形象,「此外,白雲山上人多眼雜,真打算設計什么,也多有不便,至少……不夠穩妥。」

袁忠義伸個懶腰,將她攬腰抱進懷里,眯起眼睛道:「那依你的打算,咱們何時動手較好?到了那時,還能有狐仙的名頭可用?」

賀仙澄微微一笑,道:「到了那時,只會更加好用。你說的這紅羅嬌,辦事其實頗為謹慎,到這里多日,襲擊的都是些尋常百姓,並沒對習武之人下手。冷不丁就讓白道沖死在牡丹花下,萬一何惜柏不信,豈不是要惹下麻煩?」

他點了點頭,手攏住嬌嫩巧乳緩緩揉搓,靜靜聽著。

「咱們先在這里盡力幫忙,抓出紅羅嬌的女人,將功勞讓給白道沖和鹿靈寶,博得他們信任。之後,咱們說護送紅菱回母家商討婚事,我這邊點上兩個師妹,都是與你沒有關系,這兩天想討好白道沖的。如我所料不差,他會借著順路的由頭,跟咱們同行。」

「到時候穆隨舞要么會留在白雲山繼續調教女兒的武功,要么繼續游歷江湖,八成不會跟著咱們。少了個厲害人物盯著,咱們稍微使些手段,炮制白道沖這樣初出茅廬的小年輕,想必不成問題。一旦得手,布置成紅羅嬌報仇,便毫無破綻。」

袁忠義捏著她乳頭略一沉吟,道:「可從這里快馬趕去紅菱母親那邊,日夜兼程也要三、四天。那便宜丈母娘叫咱們中秋節前務必趕到,明天就是初九,一兩日的功夫,那紅羅嬌有這么好捉?昨晚山門可是一直有人值守,並沒見誰從山上下去。」

「那是因為咱們之前就猜錯了。」賀仙澄微笑道,「你覺得紅羅嬌不敢藏身在鎮上,是因為你辦事穩妥,力求謹慎,才會認為,她混進流民之中,躲在飛仙門里。」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她搖頭道,「飛仙門內都是女子,賓客一去,她便再難近水樓台,若是打算對來訪之人下手,前兩日就該設法接近山上的男子才對。可案子,還是發在白雲鎮上。此為其一。」

「其二,紅羅嬌練的是采陽補陰,內功積累比尋常習武要快,混在新入門弟子中,破綻太大。而近來白雲鎮住了許多外來的江湖人物,居民認為是狐仙作祟,不會往他們身上聯想。他們都是習武之人,有內功十分尋常。如果混在他們之中,誰能查出端倪?」

袁忠義點了點頭,「難怪穆隨舞並不理會咱們的分析,跟著白道沖就去了鎮上。可若是如此……紅羅嬌豈不是已經走了?」

賀仙澄又搖了搖頭,道:「未必。采陽補陰的功夫,尋常男子十幾個,也比不上一個有內功修為的練家子。我猜,這次這個紅羅嬌,只怕和上次你遇到的那個一樣,是跟幾個江湖人同行,要在他們之中尋找目標。」

她目光一閃,笑道:「若是她選好了目標,此前又鋪墊夠了狐仙作祟的事情,你猜她是大典結束就走人呢,還是會設法留在鎮上,將目標吃到嘴里之後,賴給狐仙,再揚長而去?」

袁忠義眼前一亮,「所以明日早晨,大家便會發現一個死掉的江湖人?」

「不錯,而且,最近與他交好的人中,就一定有那位紅羅嬌。」

他哈哈一笑,抱住她往床上一倒,美美親了個嘴兒,「澄兒啊澄兒,你若是紅羅嬌,真不知道要有多少男人遭殃,連我怕是也敵不過你。」

賀仙澄將他陽物輕輕一握,引到雪膩玉股上緩緩磨蹭,道:「紅羅嬌再厲害也只是狐狸,你是獵人,我若是狐狸,一定這輩子都躲你遠遠的。」

「可惜,如今你是躲不過了。」他笑著一翻,把她香汗未干的玉體壓在身下,抖擻精神,又來了一場巫山雲雨。

事畢,賀仙澄見時候不早,起身穿衣,扭頭道:「智信,你近些次往我里面越出越深,就不怕……留下什么禍患,叫我拿住你的把柄么?」

袁忠義半閉雙目,懶洋洋道:「你真當血親就能成為我的把柄么?不怕告訴你,我第一個孩兒,就是我親手害死的。孩子的生母,也是因我而自裁。」

賀仙澄望向他的眼睛,看到那股深不見底的寒意,身子一震,強擠出一個微笑,柔聲道:「那……要不要我每次都服些湯葯,以絕後患?畢竟,拖兒帶女,行走江湖多有不便。」

「那也不必。」袁忠義斂去眼中乍現寒光,溫柔一笑,「澄兒,咱們兩個之間,隨緣就好。沒那個娃娃,我不強求,但若有了,你就為我好好生下,好好撫養,我還真的挺想知道,既像你,又像我的一個孩子,會長成什么模樣。」

賀仙澄淺笑道:「若是兒子,必定玉樹臨風英俊瀟灑,若是女兒,必定國色天香傾國傾城。」

閑話幾句,賀仙澄打理完畢,含笑出門。

剛到門外,她便撫胸長長出了口氣,將掌心冷汗盡數擦在裙上,暗暗告誡自己,今後絕不可再對袁忠義主動提起懷胎之事。

她雖然不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但她能從剛才的眼神里感覺得出,那是袁忠義隱藏在心底最黑暗處的一塊逆鱗。

若是尋常女子爭寵撒嬌要個娃娃,他多半不以為意。因為他眼中那些女子,根本不能算人。

她目前則不同。

而為了這份不同,她今後也要加倍小心。得難失易,不可不慎重,三思而後行。

初九一早,天還沒亮,賀仙澄就將飛仙門事務交托給林香袖全權處理,過來叫醒袁忠義,一道往白雲鎮那邊趕去。

舉著火把沿山而下,行至山腳,昨日的陰霾終於轉成小雨,紛紛揚揚灑落。

他們戴起斗笠,熄滅火把交給山門處的弟子,換乘馬匹,疾馳而去。

趕到白雲鎮上,天色才剛蒙蒙亮。但鎮子已經不再安靜,吵吵鬧鬧的人群聚集在街巷交集的路口,其中摻雜著不少武林人士,外圍一些愚民已經跪倒在地,口中高呼狐仙,祈求能放過鎮子。

袁忠義皺了皺眉,看來,還是叫賀仙澄料中了。

快步趕去,白道沖和穆隨舞果然都已經在場,面色凝重,望著用布單抬到外面的那具屍首。

那是個正當壯年的高大男子,昨日觀禮的賓客之一,在滇州略有幾分薄名,算是個急公好義的熱心腸,人稱「震山拳」。

他妻子是飛仙門出身,只不過孩兒年幼,不便歸省,這次便只有他與一些相識舊友結伴,過來為半個娘家捧捧人場。

今晨本該是他們一行上路的歸期,可同伴叫門,不見人應,叫來房屋主人,講明情形,破窗而入,才發現這壯碩漢子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一絲不掛,胯下滿是腥臭黏液,屍身早已僵硬。

看死前那凝固了的極樂表情,也不難猜出又是一個脫陽而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