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誤會(2 / 2)

賀仙澄蹙眉道:「可……唐飛鳳心底邪氣逼人,還不似你這么擅長掩飾,若去追隨她,只怕……就再也難以回到武林正道之中了。」

「澄兒,賀伯玉俠名遠揚,算不算武林正道?」

她輕嘆道:「可柳鍾隱並不需要為誰效力,供誰驅策。這便是我能追隨你,卻不敢貿然選擇唐飛鳳的理由。兩邊的風險,有本質不同。」

袁忠義笑道:「那你就告訴她,你願意幫她,但平時主要還是跟著我,四處行俠仗義。我這少俠風流好色,不肯放你。」

賀仙澄默默望著他,早已知道他和唐飛鳳之間必定有了什么默契,可始終摸不清細節,不免有些忐忑。

「你只管如此跟她說就好。她雖看重你,卻不至於非要跟我搶人。再說……」他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殺氣,「她打算拜托你的事兒,我跟你一起去,定能辦得更好。」

「你、你肯跟我一起去?」賀仙澄一驚,跟著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一勾,喜色漸漸掛上眉梢,輕聲道,「這便是你將來的打算么?」

「不錯。澄兒,做大俠,最應該辦的事,不就是懲惡揚善,除魔衛道么。」袁忠義並不忌憚說出一部分打算,「和你去找那些人,可是一箭雙雕的好事。」

「我就這么跟她說么?」

「你自己思量。我相信你能說得很好。」袁忠義拍了拍她的肩,笑道,「不然,你還是回飛仙門做你的大師姐,比較安全。」

賀仙澄莞爾一笑,隨他一起往住處走去,「我邁出第一步,就沒再想過回頭。」

「對了,」走出幾步,袁忠義挑眉問道,「那個唐甜兒,明顯對我有點意思,你說,我日了她,應該不會開罪唐門吧?」

「唐甜兒……」賀仙澄略一猶豫,輕聲道,「唐飛鳳曾提過一句,說她是個毒蜘蛛。不過之後又說,毒蜘蛛都捏不碎的,死也就死了。我看,你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袁忠義心里頓時有了底,笑道:「別的蜘蛛我可能還怕怕大牙,毒蜘蛛……難道毒得過蠱師么?」

「還是不要太大意。大搜魂針的毒性,至少不遜色於婦心蠱。唐門三絕,哪一樣都能讓唐門的未來不可限量。」

「百毒不侵農皇珠,一步追命搜魂針……還有一樣是什么?我沒聽唐家人提過。」

賀仙澄輕聲道:「還有一樣是周天奇寶神關鎖,應該是輔佐修行內功所用。更多我也打聽不出了。」

「不管那些了。霍四方反應太慢,我閑著無聊。左右無事,我還是陪唐甜兒玩玩吧。」

她跟出幾步後,小聲道:「智信,關於這次的計劃,我另外做了一些安排。」

「哦?」

「霍鷹頗寵的那個小丫鬟,之前已被我弄上了飛仙丹的癮。她只當那是我巴結霍鷹的手段,我額外給了她些,如果一切順利,霍鷹……應該逃不出你的掌握了。」

袁忠義扭頭望著她,竟沒想出她是何時找出空閑把此事辦了的。

但不得不承認,這一手安排,極可能將林紅嬌事成之後最大的阻礙消弭於無形。

霍鷹武功平平,想憑定力抵御飛仙丹那么可怕的葯癮,幾無可能。

「好,好極了。」他哈哈一笑,拉住她手邁開大步,「看來霍四方這當兒子養的繼承人,今後只能乖乖做女郎了。」

兩人攜手轉過坡道,就看到驛館門前,竟站滿了全副武裝的精兵。

霍四方起兵之後順風順水,多場勝仗下來,打得兵強馬壯,甲胄充盈,單論武裝,的確不是被蠻子搶去許多肥肉的張道安可比。

門前那些兵士都穿著環鎖鎧,領頭小將更是披掛著上好山文甲,盔亮如銀,纓紅似血,一看便是霍四方手下心腹。

袁忠義略感惋惜,心知,回信大概是到了。

不過也好,等大展拳腳將一切收拾妥當,蜀州兵馬落入林紅嬌掌控,他再想做什么,都是如魚得水。

兩人過去,還被守門將士攔了一下,不過一直跟著霍鷹的那個嬌小丫鬟不知從何處冒出了頭,幫忙陳清袁忠義身份,領他們進去。

看那丫鬟望著賀仙澄時激動不已連唇角都在微微顫抖的模樣,也知道她已深陷飛仙丹的葯性不可自拔。

可沒想到,霍鷹這邊十拿九穩,霍四方那邊卻出了岔子。

那位明明早先一次次催著成婚的霍瘋子,這次竟然沒有直接答應林紅嬌結仙緣的提議。只說在東川郡北部鹽渠縣扎營等待,叫他們整頓行裝,兩日內啟程,過去再做商議。

「霍四方那邊,會不會有什么變故?雁山派的高手提醒他情況不對勁了么?」見唐甜兒貼身侍女一樣跟著林紅嬌在房里收拾行囊,袁忠義趁機湊近門外置身事外的唐飛鳳,低聲問道。

「這人多疑謹慎,張夫人主動修書求親,他會有這反應也正常得很。」唐飛鳳盯著園中荒草,「有墨十一,不必多慮。」

「動身過去,可就離了唐門地界。計劃不必變動么?」

「不必。離開前我會跟墨十一見一面,略作調整即可。」唐飛鳳冷眼一瞥,輕聲道,「倒是你那賀仙澄,真是好手段,不聲不響,就給霍鷹下了葯。」

袁忠義笑道:「我也是才知道的,不過,並非壞事。」

「也好,霍鷹能被你弄到變回霍文鶯,事成之後,能少很多麻煩。」唐飛鳳的口吻微微一變,似乎略帶嘲弄,「這本事,想必你是極擅長的。」

「霍文鶯是她本名?」

「嗯。不過聽說打她七歲就沒再用過了。霍四方待女人如此殘暴,八成也有生不出兒子的緣由。」唐飛鳳眼中閃過一絲厭棄,「可惜他不懂,女人不需要當兒子養,也一樣可以不比兒子差。」

「我聽澄兒說,你告訴她,唐甜兒其實是個毒蜘蛛?」

唐飛鳳淡淡道:「那是對尋常男人。對你,也就是個小螞蟻。」

「那這螞蟻,我玩玩呢?」

「隨你高興。」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淡淡道,「莫要直接玩死就好。仙澄設計了霍鷹,唐甜兒對我,就已沒有半點用處。」

「她不是你堂妹么?」袁忠義側目望著她的眼睛,盯著那其中透出的一抹天青,笑道。

「我有很多堂姐妹。」她揮了揮手,將眼前一只飛舞小蟲震死,淡淡道,「凡是沒用的,都與我無關。」

「不過此次出發,唐天童會作為唐門這邊的代表,他很疼愛這個妹妹,你自行斟酌。」她望著那只輕盈小蟲飄搖墜地,道,「今晚飯後,隨我走一趟。我帶你去見個人。」

「什么人?」

「到了你就知道。放心,對你絕無壞處。只是,見她前後的事情,是不得告訴他人的秘密。否則,對你就沒什么好處了。」

袁忠義微笑道:「好,我知道了。」

這種時候要去見誰,他猜也猜得到。

他也相信,正如唐飛鳳所說,那對他絕不會有什么壞處。

在蜀州易主這樣的大事即將發生之前,見見那人,確定他此前的猜想,至少能讓他心中安定許多,不必留一分擔心,防著唐飛鳳忽然變臉,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至於之後,反正如何行動有唐飛鳳負責,他只要領命照辦就好,與其浪費心思,不如多想想怎么將唐甜兒搞到手,給自己解個悶。

那小丫頭生得頗為飽滿,奶脯子屁股蛋漲鼓鼓的,走起路來婀娜多姿,一步三晃。到時候騎在後面,抓著她那兩條烏油油的長辮子一牽,乳波臀浪胭脂馬,多少能找幾分樂子。

萬一真給唐家留個種,他也沒什么意見。

原本他是打算這段時間先將霍鷹徹底制服,以絕後患。但一番思慮之後,為了順利,決定還是將前半段交給賀仙澄,免得那把不喜男人的俊女郎心下排斥,惹出事端。

等收拾妥當,林紅嬌自然要找袁忠義好好談談,如今這個心腹,在她心中已與女兒不相上下。

知道她即將深入霍四方軍營,做一件可能掉腦袋的事,難免緊張不安,袁忠義便柔聲勸說,分析利弊,想叫她定下心來。

林紅嬌並不是蠢人,她知道霍四方沒有一口答應,還是因為疑心病重,而如果計劃順利,墨十一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婚約,其實大局已定。

「不是我這把年紀了還硬要矯情,也不是我不知輕重,可……」說到最後,林紅嬌微微低頭,神情黯然道,「再怎么說,這也是要我又嫁一次,又……守一次新寡。我從張林氏,變作霍林氏,即使能拿下蜀州,將來……」

「紅嬌,」袁忠義柔聲打斷,左右四下無人,唐甜兒也去了外面,索性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勸說道,「霍四方已經在打你的主意,你得知道,被這么個瘋子盯著,今後便只有兩條路可走。要么,從了他,要么……便是咱們如今要做的。你肯真嫁他么?他好歹是一方梟雄,你是想考慮考慮?」

「沒、沒有。」不知想到了什么,林紅嬌一個激靈,急忙表態,看神情竟有些慌張似的。

袁忠義彎腰與她對望,略一沉吟,沒有多說,只笑道:「好,收拾收拾,咱們去找紅菱,一起用飯吧。今夜好好休息,沒什么大事,咱們明日便上路。」

「嗯。」林紅嬌似乎恢復了鎮定,點了點頭。

袁忠義緩緩站起,忽然道:「紅嬌,怎么這幾日,我覺得你有些怕我了呢?」

林紅嬌抬眸望著他,片刻之後,扭開看向旁邊地上,輕聲道:「我只是一直在想,我與你……將來到底會如何。我越想,心里就越是怕。」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他笑著吟了一首《自遣》,俯身摟住她的後腦,在她唇上輕輕一吮,「唐家人在,我就先出去了。等到了安穩地方,再找機會為你解憂。」

林紅嬌面色緋紅,目光朦朧,輕聲道:「智信,我們這樣……究竟要到什么時候?」

「到你不再想我的時候。」他自負一笑,「難道,你還怕我硬纏著你不成?」

她口唇微顫,似乎還想再說什么,但此時門外已傳來了張紅菱脆生生的催促,叫他們趕緊出來吃飯,緊接著,門就被她那走路帶風的女兒一把推開。

林紅嬌的臉,也跟著轉瞬間變回了溫柔慈母的模樣。

可她拉起女兒的手,准備起身的時候,看著兩人掌背肌膚紋路,看著那緊湊細膩程度上不可避免的差距,一股隱隱的嫉妒,還是從眸子中一閃而過。

袁忠義看在眼里,唇角微翹,大感有趣。

明日清晨就要上路,匆匆吃罷粗茶淡飯,諸人紛紛回房休息。

袁忠義等了片刻,賀仙澄敲門進來,向外打了個手勢。

張紅菱剛剛洗凈了腳,見狀一愣,小聲道:「你要出去?」

看她眼角漏出來的那股子失望勁兒,看來剛才洗腳時候靠著身子說情話,就叫她發了性。

「嗯,出去辦點事。你先歇了吧,我回來叫你。」

「哦。」張紅菱如今在他面前乖得像只小綿羊,半點不見領兵打仗時候的威風,輕輕應了一聲,就寬衣解帶上床躺下,叮囑道,「不怕晚,多會兒回來,也可以叫我。」

袁忠義隔著被子拍了一把她的屁股,笑道:「好,叫不醒你,我就肏醒你。」

她吃吃一笑,拉起被角,膩聲道:「那你可得用力些。」

呵,有其母必有其女。

他肚里嘲弄一句,出門拿下一盞燈籠,匆匆離去。

唐飛鳳早已等在門外,見他出來,也不言語,徑直走在前面領路。

走出一段,袁忠義才發現她似乎有意考校自己輕功,沒見步子邁得多快,趕路的速度卻越來越急。

他暗暗運起《不仁經》,施展醉仙步法中比較不那么刻意的輕身要訣,緊緊跟在後面。

「把燈籠扔了吧。」唐飛鳳忽然丟下一句,跟著倩影一晃,帶起一陣輕風,轉眼就到了數丈之外!

月色昏暗,再遠一點,怕是就沒了蹤影。

袁忠義急忙丟下燈籠,全力施展輕功,足不點地。

他在身法上下過苦功,加上《不仁經》內力渾厚至極,生生不息,閃轉騰挪興許還有不足,長途奔走,他自信不會輸給絕頂高手幾分。

果然,唐飛鳳初時還能較為省力地甩開他十余丈,轉眼奔走數里之後,那距離便漸漸拉近。

但袁忠義心中暗暗奇怪,為何向的並不是唐門所在的山頭,而是出了唐家堡,往臨江郊外野地去了。

難道他先前猜測要見的人,竟猜錯了么?

不多時,兩人先後停在一處竹林包圍的僻靜小築外,院子用竹籬圈起,內墾一塊薄田,種了些許植蔬,四角長著野花,似乎懶於打理。

袁忠義暗暗估量,若是唐飛鳳不曾留力的話,再有二里,他便能趕上。

可見兩人輕功的差距,還不算太大。

唐飛鳳輕輕推開門扇,轉身道:「這里,便是我娘的住處。」

袁忠義頗感意外,要見的人被他猜對了,只是沒想到,唐門門主的姨娘,竟住在這么遠的郊外。

她盯著他的表情,緩緩道:「旁人都以為我娘閨名福曦,是唐狄氏。」

他皺眉不解,怎么這女人忽然交代起自己母親家底了?

「但實際那是假名。我娘姓風,名叫風青溪。青,是青出於藍的青,溪,是溪水的溪。」她眼中精光閃動,一字一頓道,「風,便是風太昊的那個風。」

袁忠義心中巨震,跟著略一思忖,頓時恍然大悟。

風太昊,是聖龍光明教那位奇才教祖的姓名。

唐飛鳳的娘親隱姓埋名嫁在唐門,原來是魔教教祖的直系後人。

如此說來,眼下她這般試探,竟是因《不仁經》而將他誤會成了魔教復興的接班人么?

這……可真是有趣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