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烽火鴛鴦 一(1 / 2)

就在雨停之夜,起風了,陣陣北風掃盪著籠罩腰山多日的烏雲。

那夜,鬼子燃起了篝火,大口喝酒,發瘋般胡鬧,還強迫女俘陪他們跳舞。丙夏看到多津子也眯著小眼笑得很開心,一會兒坐到這個鬼子腿上,一會兒又倒在那個鬼子懷中。看見丙夏挑水過來,她還招呼著丙夏:「丙夏江,你的大大的好,你的小雞雞的可愛。廣州、武漢統統的被皇軍打下來了,戰爭的結束了。」

丙夏聽了,不由得大吃一驚:么事,鬼子連武漢都打下來了?那中國不是要完了嗎?他匆匆回到柴房,桶里的水都灑了一半。他對父親說:「爺,你曉得鬼子為么事高興?武漢被他們占了。」

老輝並未驚訝,他嘆著氣說:「我曉得早晚會是這樣,他們的武器幾強,又是飛機又是坦克的,國軍有啥子?可是中國幾大,人又幾多,他能占了武漢,卻占不了全中國,早晚他還是要敗的。」

次日晚上,又從山下來了許多日軍,當然是來尋歡的。卻有一個軍官,沒找女俘,而是去了中田房間。不久,老輝父子也被叫了去,說是讓他們給鬼子軍官和中田推拿按摩。

在中田房間里,那個鬼子軍官和中田都趴伏在床鋪上,老輝給軍官按摩,丙夏伺候中田。兩個鬼子用日語交談著,中田問軍官,何不找個女俘玩一玩,他可以讓最漂亮的女俘加代過來。軍官搖頭說:「風濕犯了,腰也酸背也疼,腎也虛陽也萎,還是算了,讓士兵們去尋歡樂吧。」

然後,這個軍官告訴中田,附近日軍,包括腰山的日軍,近期內都要開拔。他看了老輝一眼,問中田:「これら二つの中國人は日本語を理解する?」中田便讓軍官放心,說是老輝父子聽不懂日語。軍官便對中田說,目前日軍兵力吃緊,鎮守武漢的兵力嚴重不足,一場會戰,皇軍實際傷亡人數超過了十萬,而不是像軍方公布的那樣只有二三萬。自開戰以來,皇軍已死傷將近五十萬人了,目前還有南昌和長沙要打,估計也將是惡戰。九江要守,武穴也要守,這里就只能放棄了。最後他嚴肅地對中田說:「此話絕對不可向士兵們透露。」

中田便也嚴肅地點著頭。他又請示軍官,一旦隊伍開拔,這里的女俘如何處置。軍官便說,他此番來腰山的目的,就是要告之中田,做好准備,一旦下令部隊開拔,這些女俘就一個不留,就地處理,統統的死啦死啦……

中田又看了老輝一眼,軍官已明白他的意思,點頭道:「支那人統統不留,死啦死啦……」邊說,邊以掌代刃,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兩個鬼子真以為老輝父子聽不懂日語,所以交談起來也不避諱。豈不知老輝曾在東北呆了五年,跟日本人也交往過,自家的堂客就是被小日本拐走的,因此,盡管不會說,但也能聽懂幾句日語。那個軍官對中田說的一番話,老輝也聽懂了一些,至少他知道了,鬼子要殺掉他父子和女俘。

老輝一邊在鬼子軍官僵硬的腎盂部位按揉著,一邊快速轉動著腦筋,思索著逃命的計劃。此時,他就想起了一個人……

鬼子軍官離開腰山後的第二天,山上的鬼子和女俘們就都跑肚渦稀了,連老輝父子也一樣。中田見狀便焦躁起來,眼見日軍即將開拔,士兵卻一個個三五分鍾跑一趟茅廁,還能行軍作戰嗎?他讓老輝看看是怎么回事。老輝查看了幾個鬼子和女俘,又舀來池塘的水細看一番,便告訴中田,池塘水生了小蟲子,山上的人吃了池塘中的水,就腹瀉了。中田讓老輝趕緊想辦法治愈這些人。老輝說:「辦法倒是有,可是我這里沒有丁香、五倍子、肉桂、白胡椒等葯材,我必須盡快去梅川把葯買回來。」

中田無奈,只好吩咐老輝快去快回,天黑之前不回來,就將丙夏「死啦死啦」的。老輝點頭應著,挑了一副空擔下山了。中田又命令兩個鬼子,穿上中國百姓的服裝,跟蹤老輝,看他是否有可疑之處。

老輝離開腰山不久,就發現了那兩個尾隨他的鬼子,老輝暗罵道:「操你屋里十八代的,穿了中國人的衣服老子就認不得你了?看你們小短腿,走路腆胸迭肚的樣,就曉得是東洋怪物沙。隨便你們跟,反正啥子也發現不了。」

老輝此番去梅川,就是要找一個人,這人便是葯鋪的季老板。老輝曉得季老板為人仗義,結識了一些江湖上的豪傑。老輝心想,若是將自己和兒子的處境告訴季老板,讓他曉得腰山有國軍女俘,且處境危險,想必季老板不會袖手旁觀的。腰山上的人幾乎全部腹瀉,正是他老輝做的手腳,他在給鬼子和女俘煎的湯葯中放入了巴豆,為避免鬼子懷疑,他和丙夏也服了湯葯。

季老板一見老輝來了,果然高興,高聲叫著:「輝哥來了,好多日冒見了!上次你屋里丙夏在我這里賖走幾多葯,全是喂給莫羅和女子的,輝哥你莫不是要開窯子?」

老輝苦笑道:「一言難盡,聽我跟你說。」

正待與季老板敘談,忽瞥見葯鋪外面有兩個人鬼頭鬼腦的。季老板小聲問:「那兩個是么人?不像當地的,莫非你領來的?」

老輝說:「莫理他,他們是鬼子,我們用方言談。」

季老板點頭道:「矮子真膽大,若是讓人發現他們是日本人,這兩個瘟災就沒命了。」

老輝一旦和季老板說起當地方言,別說是外國人,就是本省的其他地方人,也未必聽得明白。這里隔個十幾里路,口音就大不一樣了。比如,這里的人就將鞋說成是「孩子」,把女人說成「里臨」,將老太婆說成「老嫲娌」,玉米說成「烏留」,他說成「嘿」,把「送給他」說成「馬給嘿」……

就這樣,老輝滿口方言,將腰山上的情況告訴了季老板。正說話間,卻從里屋走出來一個身材高大,濃眉大眼的年輕人。老輝看了那青年一眼,便打住不往下說了。季老板笑道:「莫怕,自家人。他是小陳,我屋里的伙計。」老輝便想起來,丙夏曾經提到過這個小陳。他想了想,便接著對季老板說,自己已將腰山上的鬼子和女俘都搞得泄了肚子,才得以來到梅川買葯,他讓季老板盡快想辦法,人命關天啊。

季老板聽罷,沉吟片刻,寫了一張葯方,點點頭:「我曉得了。」然後將葯方交給小陳,說道:「給輝哥的葯准備好!」又向老輝遞個眼色,「你也去里屋跟小陳抓葯吧。」

老輝跟在小陳身後往里屋走,口中誇贊著:「好一個伢苗,長得真周正,多大了?」

小陳不好意思地笑了:「十八了。啥子伢苗,徒有虛表。」

門外兩個鬼子見老輝要進里屋,便也想走進葯鋪,忽然一個年輕人抱著一只募捐箱攔住了他們,那募捐者說道:「同胞,請支援抗戰,支援游擊隊,有一分錢就出一分錢吧。」兩個鬼子又不敢開口,擔心一出聲就會被人發現是日本人,趕緊從衣袋里掏錢給募捐者。可這時,老輝和小陳早已進里屋了。

待進了里屋,小陳突然小聲說:「輝爺,要不要我出去把門外的兩個矮子干掉?」老輝吃驚地看著小陳,不知該說什么。

小陳說:「你看看季老板給我的葯方,那上面寫的是讓我想辦法救出女國軍和你們父子。怎么治跑肚拉稀,我想輝爺是精通歧黃之術的大師,用不著跑到梅川來求援吧?實話告訴你吧,我是范雲軒學生游擊隊的偵察員。」

老輝雖然半信半疑,但他信得過季老板,既然季老板將這件事情交給了小陳,老輝也只好寄希望於小陳了,他問小陳:「游擊隊能打得過腰山的鬼子嗎?」

小陳說:「你不是來的正好?你可以告訴我腰山上的鬼子情況。還有,奉蔣委員長之命,我們一直在尋找國軍女俘下落,你算是為國家立了大功。」說著,從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張照片,問道:「山上的女俘中有這個人嗎?」

老輝接過照片一看,照片上的女人正是加代,她似乎在困覺的樣子,睡衣被撩開,露出了飽滿的乳房,白膩的肚子和肥嫩的陰部,只是肚皮下沒有「淫」和「婦」兩個字。老輝失口叫道:「這不是加代嗎?」

小陳抓住老輝的手激動道:「她真的在腰山上?可她怎么叫加代呢?她叫湯禮紅嘛!」

老輝說:「莫管她叫加代還是別的么事,反正這個姐兒是在腰山,數她吃的苦最多。」於是,老輝對小陳講述了加代在腰山上所受到的凌辱和摧殘,諸如肚皮上刺了字,鬼子女醫官將破襯衣塞進她的下身,身上塗抹蜂蜜,鞭刑,讓呆子和狗強奸她……只是未提他和兒子用羽毛撩撥調戲加代的事,當然,因為他們父子也是被迫的嘛。

小陳聽得臉色時紅時青時白,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凶巴巴地說道:「老子這就出去,把門外那兩個鬼子干掉!」

老輝忙攔住了他:「不可,你干掉了他們,我就沒法回腰山了,我不回腰山,我兒子和女俘就沒的救了。」

老輝這么一說,小陳就狠狠拍著桌子,坐了下來。老輝問:「那個加代或者是什么紅,她是什么人?你為么事關心她?」

小陳答道:「你先莫問了,以後就曉得了,她對我們游擊隊很重要。」

接著,二人便商議起如何營救女俘的事情來,老輝還給小陳畫了腰山地形圖,告訴小陳哪里有小路通向腰山頂峰,山頂哪里有鐵絲網,哪里有峭壁,以及鬼子兵力布署……

老輝還說,營救女俘必須要找好時機,有時山下的鬼子會上山來找女俘泄欲,那時山上的鬼子人數就多了,要想營救有困難。所以,一定要趁腰山上沒有鬼子大部隊的時候去營救,而且還要行動迅速,免得山外敵人趕來增援。小陳在紙上將老輝的話一一記下。

老輝和小陳商議好了,見天色已不早,便起身說:「得趕緊回去了,必須在天黑之前回到腰山,要不我兒子就麻煩了。」然後,他自家抓了幾付葯,作作樣子,便去與季老板告別。

季老板說:「也冒吃飯就走,真難為你了。」說著,將兩只白面糖粑用紙包了,裝進老輝籮筐里。說道,「路上吃吧。」

此時,門外兩個鬼子,已被不斷來動員他們捐款的細伢兒們折騰得快要瘋掉了,他們又不敢出聲說話,只好不斷掏錢給募捐人,現在衣袋早已空了。他們一看老輝出了葯鋪門,簡直如從火坑中被救了出來,趕緊跟在老輝身後。可鬼子並不知道,他們的後邊也跟了個人,那就是小陳。

老輝返回腰山時,走的並不是原路,而是一條人跡罕至的羊腸小徑。這是他往日采葯走的路。這條小徑草深林密,坡陡溝深,是條險途。可是一路上沒有人煙,更無鬼子部隊或崗哨,老輝就是要為小陳引一條通往腰山的小路,使游擊隊到時候可以避開鬼子的大部隊,人不知鬼不覺地前往腰山。

小陳一邊跟著,一邊用柴刀在路途中的樹干上刻下記號。跟蹤老輝的那兩個鬼子可是遭了罪,一路走得他們是呲牙咧嘴,臭汗淋漓。卻又不敢停下休息,生怕一個不留神,老輝就沒影了。

老輝也是裝出采葯的樣子,走走停停,故意使鬼子能跟上他,也是為了照顧鬼子身後的小陳。

天黑之前,老輝回到了腰山。跟蹤他的那兩個鬼子,腳上早已打滿血泡,痛得直抽冷氣,卻還要在中田面前站得溜直,向中田報告情況,且一點細節都不遺漏。說是根據他們所見,沒有發現老輝有什么可疑之處,只是回來時走的是一條小路,但老輝一路上不停地采葯。聽完他們匯報,中田揮了揮手,讓他們出去。兩個鬼子一離開中田房間,頓時就垮了,身板也不再挺了,武士道精神也沒影了,癱坐在地上脫下臭鞋臟襪就開始揉腳丫子。

卻不料他們身後,中田房間的門開了,中田像被老虎追攆一樣,匆匆跑出來。兩個鬼子忙驚慌站起,鞋都沒顧得穿上,剛一個立正,「報告」二字未及出口,就見中田根本沒想搭理他們,他一邊解著褲帶,一邊跑向茅廁。

原來,中田也在鬧肚子,而且很嚴重。方才兩個鬼子向他報告情況時,他就在強忍著,裝出一副從容的樣子聽鬼子報告。兩個鬼子剛一出門,中田就趕緊抓了兩張草紙,奔往茅廁……

一進茅廁,中田就迫不及待退下褲子,但聽「撲哧」一聲,稀乎乎的大糞便竄出來,將半邊牆面噴得一塌糊塗。這且不說,自己的褲襠也兜住了估計一斤多稀糞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