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長夜難眠 二(1 / 2)

時間可以沖淡一切,隨著時光的推移,丙夏對禮紅的思念也不再那么強烈了。大年過後,天氣漸暖,天日漸長,丙夏心情也不再愁悶。這個時節,大江南北已恢復了生機。可能對北方人來說,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然而,對南方人來說,卻是一個美好的季節。熬過了潮濕陰冷的冬季,人和萬物都復蘇了,人的心境也爽快起來。

孩子的天性又回到了丙夏的身上,他每日除了幫父親作些事情,學些本事,便到江邊湖畔瘋玩。長江兩岸,天色越來越明朗,空中也有了北飛的雁陣,竹外桃花開了三兩枝,用不了多久,江對岸青山上的映山紅就會遍野怒放了。

丙夏這就忙了起來,比如下水摸魚,上樹掏鳥,晚上也在父親指點下讀些醫書,高興了還要給家里摟草打柴……有這么許多事情要做,就少有閑暇想念禮紅了。當然,他是不會忘記禮紅的,夜晚躺在被窩里困不著覺時,還是會憶起她的。睡夢中,也常見她身影。不過,想她也好,夢她也罷,自己的小莫羅已是可硬可不硬了。不像從前,一想起禮紅,那里就硬得像要爆炸。

這日,丙夏又踏著春光,到城外盪邊玩耍,主要目的還是要摸些小魚。只三兩日未出城,卻見川外已是一片綠意交加。

尚未摸到魚,卻在葦盪里拾到一只野鴨,當然是死的,活野鴨還能讓他拾到?野鴨翅膀下有一處槍傷,看樣子似鬼子打獵擊中了它,飛到這里落下身亡的。

丙夏好不快活,正好拎回家打牙祭去。過完年後,他就一直未沾肉星了。家里雖然有一塊過年剩下的臘肉,他幾次想燒菜吃,父親卻說:「不年不節的,又沒得客人來,還是莫吃了吧。」吃不到臘肉的丙夏,只消看見街上跑的狗,院里逛的雞,就會流口水,心中想的是如何將它們變做席間的美味。

眼下,拾得的這只野鴨,有五六近重,足夠解饞的了。那個年月,沒有禽流感之類的莫名其妙的傳染病,人也不怕吃水禽會吃出是非來,何況天上飛的東西味道最美。

丙夏匆匆趕著回家,想給父親一個驚喜,連一泡尿都顧不上渦了。才到巷口,就嗅到了撲鼻的肉香,不知哪戶人家在蒸米粉肉,饞得丙夏口水不斷。不過,他也很快就能吃到肉了,因為手里拎著野鴨嘛。

越是臨近家門,肉香味就越濃烈。那個時代的豬都是吃糠咽菜長大的,沒有垃圾豬,肉味純正,一家燒肉,整條街都會飄香。

待丙夏邁進自家院門,才發覺肉香味竟來自他家灶房!今天什么日子?莫非有貴客到來?否則父親是不會做米粉肉的。

進院後,丙夏再也憋不住尿了,一手拎著鴨,一手掏著襠,急急跑向茅廁。剛到茅廁旁,忽聽里面有人輕咳一聲,似在提醒他莫要貿然闖入。丙夏以為是哪個路人跑到他家茅廁方便來了,加之自己正被尿憋得心焦,就沒好氣地嘰咕道:「操,蹲在茅坑上渦個沒完,干脆揀把稻草把你屁眼塞上多好,免得站著別人家的茅廁渦臭屎。」一邊罵著,一邊就在牆角渦了尿。

當丙夏拎著野鴨走進堂屋兼葯鋪時,頓時驚喜起來,桌旁,除了父親之外,還坐著一個人,竟是小陳!難怪父親要蒸米粉肉呢,果真有貴客。小陳沖丙夏笑道:「嘿,丙夏,你回來了?病好了嗎?你都不知道我有幾想你!」丙夏還是很喜歡小陳的,說是小陳來得正好,大家一起吃野鴨。看見小陳,又勾起了他對禮紅的思念,有心打聽她的情況,卻又不好意思啟齒。

大家正說著話,背對大門口的丙夏,就聽到身後屋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未等他回頭,已有人走進了屋。丙夏的心狂烈地跳動起來,淚水已經在眼眶里打轉了。不用回頭看,他就已經曉得是誰了,那氣息,那腳步聲,那種心底里的感覺……

丙夏在暗罵自己:你個該死的,剛才蹲在茅廁里是她啊,自己竟然亂罵了一氣……

丙夏回過頭來,屋外的陽光從大門口射進來,落在這個人身上,外面一陣春風吹進門來,夾帶著撲鼻的花香。禮紅莫非從天而降?就在自己以為永世見不到她了,甚至要淡忘她了的時候,她卻突然出現在這里。丙夏悄悄掐一把大腿,疼得直咧嘴,分明不是夢境,卻多少次在夢中出現過這樣的情景……

丙夏張口結舌,竟說不出話來。禮紅對他甜甜地笑著:「啊呀,這不是丙夏弟弟嗎?出去玩回來啦?快讓我好好看看,個子怎么沒長起來?是不是心思太多,把你墜住了?」

丙夏曾在夢中對禮紅說過許多動聽的話語,幾乎在每個有禮紅的夢中,他都口若懸河,而禮紅卻只是笑著做他的聽客。可是現在,真的面對禮紅了,他卻臉紅心跳,說不出話來,也許把該說的話都在夢里說光了吧?他憋了半天,好容易憋出一句話來,卻是悶悶的一句:「不長個就不長唄。」聽上去倒仿佛在跟人家抬杠一般,說得大家都樂了起來。

小陳說:「這伢兒還是那么悶。」

禮紅說:「他其實還是很有內秀的。」

聽到別人的議論,丙夏更羞得不敢抬眼看人,趕緊跑到灶房收拾野鴨去了……

吃午飯時,丙夏聽著大人的議論,才曉得禮紅懷孕了,難怪看她好像胖了不少,肚子胸脯和屁股,都比以前更大了,也更誘人了,饞得丙夏真想在她胸上擰一把。小陳告訴老輝,禮紅目前跟游擊隊活動不方便,范隊長安排他護送禮紅來這里,暫時在老輝家落腳,也是為了保住胎兒,待孩子生下後,再去找游擊隊……

小陳握住老輝的手說道:「輝爺,范隊長將你看成是自家人了,他最信得過你,才將湯隊長托付給你。」

老輝說:「好叫范隊長放心,我老輝最重友情,何況他是個抗日好漢,他的事就是我自家的事,湯隊長在我這里,一百個安全。」

丙夏聽了,早已喜出望外,禮紅今後就住在這里了,他們可以天天一個房門出入,一張桌子吃飯,甚至一間屋子困覺了,因為他家里只有一間卧室。同時,他也在驚訝:「么事,禮紅姐也當隊長了,一定是好大的官,莫非跟范隊長平起平坐了?」他哪里知道,禮紅當的是女子中隊的隊長。

別人說著話,禮紅就將菜碗里的肉夾到丙夏飯碗里,還勸他說:「丙夏,多吃肉,快長個。」倒好像靦腆的丙夏成了客人,而漂亮的禮紅成了主人。

吃過午飯,小陳就要告辭。盡管老輝一再挽留他多住些時日,可小陳卻執意要馬上走,說是盡快趕上隊伍,他不放心范隊長。

禮紅眼圈紅了,再三囑咐小陳,回到游擊隊,一定要照顧好雲軒。禮紅如此關心雲軒,丙夏心里卻不是滋味,好像人家夫妻間的親密關系影響到他什么了似的。

小陳對禮紅說:「禮紅姐,你放心,我小陳會用自家性命保護范隊長的。」他又告訴禮紅,武穴的地下關系一直只與他單線聯系,禮紅來武穴的事這里地下關系並不曉得,他們也不認識老輝,這樣對禮紅來說更安全。

依依惜別小陳之後,游擊隊中隊長湯禮紅就暫時中斷了與隊伍上的一切聯系。那些與她朝夕相處的兄弟姐妹,還有海誓山盟的丈夫,他們如今在哪里?是在征途上,還是正在與凶惡的敵寇廝殺?他們是凶是吉,是安是危,一切都無法得知。

一想到這些,禮紅不由得一陣心酸,伏在桌子上抽泣起來。丙夏束手無策,只能呆立一旁,看美人哭泣。老輝勸道:「莫難過了,把這里當成自家屋里吧,范隊長他們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你哭多了,對肚子里的伢兒沒好處沙。」

禮紅肩膀一抖一抖的,哽咽著說:「我就是心理不舒服,堵得慌,哭出來就會好了。」

丙夏盯著禮紅壓在凳子上的屁股,才發現,她一坐下來,屁股更顯得出奇的肥大。想象著無數人摸到這個飽滿的大屁股時的感受,又想起她那被自己用羽毛刮掃過的肥陰和肛門,小莫羅不覺又硬了。

這時,禮紅已停止了哭泣,她掏出手絹擦了擦眼淚,將隨身攜帶的包袱打開,然後招呼丙夏:「小弟,過來。」丙夏走近前來,貪婪地嗅著禮紅身上的芬芳氣息。

禮紅先拿出了餅干和罐頭,交給丙夏說:「你一定沒吃過這些東西,送給你當點心吃吧。」

丙夏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卻客氣著說:「我不要。」

禮紅一板臉:「小孩子,不聽話嗎?」丙夏就收下了食物。

禮紅又解開一個更小的包裹,里面竟是幾十塊閃閃發光的銀圓。她對丙夏說:「丙夏弟,把這些錢拿去給你爸爸。」

老輝忙說:「要不得要不得,你是我們的貴客,那里能要你的錢?上次范隊長已經給了我們許多錢了,現在還冒花光呢。再說,我這醫葯鋪生計也好得很。這些錢你留下,將來回游擊隊時帶走。」

禮紅說:「輝爺,你們一定要收下這筆錢,要不,我就走了!」

見禮紅這般說了,老輝只得收下了大洋。禮紅又交代老輝,說自己需要幾身城里女人的衣裝,如旗袍、呢子大衣什么的,還需要洗臉盆、香皂、毛巾、牙具、手紙、雪花膏和胭粉什么的女性用品。

老輝頻頻點頭,說道:「這樣好嗎?明日讓丙夏領你上街轉轉,武穴地方很小,你了解一下街里的情況,散散心,需要么事東西,就買了讓丙夏給拎著。」

禮紅說:「這樣最好,只是有勞丙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