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故人故事(1 / 2)

劍起雲深 紫屋魔戀 7421 字 2021-01-04

扶著母親,與段翎緩緩走近辛婉怡的醫廬,遠遠見到那五棵像是醫廬象徵的大樹,姬夢盈這才吁了口氣,感覺到懷中的邵雪芊搖搖欲墜,不由得手上更用力了些,低頭只見娘親眼神微渙,強撐著才能保持清醒,雖說面上易容後不見真實血色,卻光從眼神中就可看出邵雪芊的虛弱,顯然傷勢似又有復發之憂,心中不由想著,幸好醫廬已近,再撐一會兒就到了,否則恐怕又要出事。

至於身旁的段翎,雖是一臉的傷痕,身上衣衫也不出眾,舉手投足卻是自自然然,一點沒有忸怩畏怯之貌。雖說滿臉傷痕讓人既懼又疑,一路上許多人邊看邊猜,但他那輕松自在的模樣,卻打消了旁人疑慮,至少沒有人敢看他貌丑便前來欺凌,少了許多麻煩。

反倒是邵雪芊和姬夢盈雖易了容,但一個有傷在身,行動難免有些異樣的虛弱,一個瞻前顧後,明知那些黑衣蒙面人不大可能知道自己母女仍然在生,卻總掩不住緊張,行止之間頗為可疑,若非敵人顯然真的沒在這路上守備,只怕想一路無驚無險都難。也幸得有段翎這等高手護衛,雖說他傷勢還沒完全痊癒,真要碰上高手只怕也難以久戰,但要打發路上一些不閞眼的小賊,卻是輕而易舉,看他那輕松閑適模樣,甚至讓明知他傷勢的姬夢盈錯覺,就算黑衣蒙面人真的聚眾來犯,此人也一樣可護得自己母女周全,那模樣令姬夢盈愈看愈是放心,甚至不由在心中慶幸,有此人護法至少少了自己一大堆問題,可以一路平安。

上路前可沒想到,真正最大的問題卻是在邵雪芊身上,一路上邵雪芊不睜眼則已,一見到他便是忍不住一陣好吵,讓居中調處的姬夢盈好生辛苦,卻也大開眼界,畢竟先前她只見到娘親持家時端庄大度、用武時冷靜明銳,可從沒見過母親如此失態,顯然當年兩邊的梁子結得真是不淺。雖說姬夢盈也知道,俠女與淫賊是天生的對頭,不過這般精彩的嘴戰,也真是看得毫不無聊。

只是兩人互相看不順眼,卻也衍生了另一個問題。照說有這等高手在旁,便因著趕路勞累,使邵雪芊體內傷勢有變,只要他出手相助,總還壓得下去:偏偏邵雪芊對此人卻是壞透了的印象,只要她清醒,便絕不容段翎碰自己一根手指頭,更不要說運功相助,就算傷勢復發也硬撐著不理,姬夢盈怎么勸說都沒法,段翎卻在旁看她折磨自己為樂。這路程雖不過六、七日而已,對姬夢盈而言卻是累到頭昏眼花,每晚在客棧宿下時,只覺全身都累得疼了,一躺下似就再不想起來。

若是換了別的事情,即便邵雪芊抗拒之意再重、段翎看好戲之心再盛,姬夢盈也能想到辦法,最多是利用拔刺的人情,請段翎硬來便是:但運功療傷卻是極險之事,若邵雪芊真一心拒卻,在被療傷之時胡思亂想,現下段翎傷勢未痊,以他現在的功力還不能強行壓下邵雪芊的反抗,一旦出了岔子,走火入魔害的就不是一人而是兩人,深知其中危險的姬夢盈自然不敢妄作主張。

但一路上邵雪芊清醒的時候愈來愈少、昏暈的時間愈來愈多,到後頭便是清醒,也渾身發熱、鼻息咻咻,難受到讓人難以想像,偏偏她愈發熱愈固執,絕不讓段翎相助,姬夢盈又無力救援,這一路上也真累倒了她,若非段翎一路相護,幫她處理了許多雜事,姬夢盈可真撐不下去了。

尤其詭異的問題還在後頭。本來邵雪芊與辛婉怡相交莫逆,姬夢盈記憶中從不見兩人有過沖突,總是相敬如賓、溫文有禮,以辛婉怡的醫術之精、兩家關系之好,負傷的邵雪芊要去求醫乃理所當然之事:可也不知為何,當姬夢盈提出要找辛婉怡醫治之時,段翎並無意見,反倒是邵雪芊頗為躊躇,也不知在顧慮什么,若非尋不到旁人,說不定邵雪芊還不太想來呢!

慢慢走進了醫廬,見桌案前辛婉怡手執毛筆,正自振筆疾書,行雲流水般的小楷自筆下不住涌現,顯然正思索著傷病上的問題,靈感正自泉涌,這般模樣姬夢盈也不是頭一次見了,自不會出言打擾,她扶著母親在椅上坐下,等著正自沉浸在醫葯心思中的辛婉怡回神過來。

「有勞久候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見面前二女一坐一立,坐著的那女子臉色平常,眼神卻是無力,看得出來多半是有傷在身,只不知是傷勢未重到令血色消失,還是易了容貌,看來多半是後者。

辛婉怡微微一笑,收起了桌案上的紙筆,招呼來人將手腕伸到桌上,伸手輕輕叩起了腕脈,一觸手便是眉目緊皺,顯然看出了傷勢頗為嚴重,那面色看得姬夢盈不由緊張起來,雖知不該打擾,卻還是輕呼出口:「辛姨,求求你……救救娘親……娘傷得好嚴重……都昏昏醒醒的……」

「辛姨?」對面前此人的親密稱呼生出了些許疑惑,辛婉怡不由抬頭,纖指卻仍沒離開邵雪芊腕脈,指尖傳來的震動,令她不由有些似曾相識之感,「姑娘是哪位?先前可與在下認識?」

「辛姨……哎呀!是夢盈啊,」聽辛婉怡這一問,姬夢盈不由嚇了一跳,前次見面不過數月之前,難不成辛婉怡就已將自己母女忘了?還是說辛婉怡也聽說了棲蘭山庄被滅之事,為了避免麻煩,甚至連密友都不敢認了?心下對人間冷暖不由又多了一絲惶懼。

幸好她心思轉得快,一下想到為了避免那批黑衣蒙面人的耳目,自己母女兩人一路上易容而行,生怕露了些許痕跡便要闖下大禍,能辨認面容的地方都刻意遮掩,辛婉怡一時間自然認不出來。

她連忙將面上易容葯物抹去,也讓邵雪芊恢復面目,「夢盈跟娘為了避人耳目,刻意改易了容貌,差點連自己都忘了。辛姨快看看娘親,娘親傷得好重,一路上都好難清醒,卻強撐著……」

「拜……拜托你了……」姬夢盈還在說話,邵雪芊卻已撐不住了,她強撐著就要閉上的眼簾,勉勉強強逼出了最後一句話,看向辛婉怡的目光頗帶復雜,卻已無力多說,終於昏了過去。

「為了保你這小家伙,雪芋想不強自撐持都難吧!」見是姬夢盈和邵雪芊,辛婉怡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她雖練了些武功,但一來限於先天體質,造詣不深:二來她之所以練武,不因爭強斗勝,更非為強身健體,而是為了方便診治身有武功的傷患,畢竟練武者體質與常人不同,所練武功更容易造成同樣的病因下不同的身體反應,至少要對這方面有最起碼的認識,才能對症下葯。

不過人在江湖,難免塵埃染身,何況辛婉怡武功不怎么樣,更得小心。雖說練武之人便再自負高明,卻極少有人自信打遍天下無敵手,便真自以為當世武功第一,卻也難保不生病受傷,是以對大夫通常是不敢輕易得罪,更何況是辛婉怡這等出名的神醫?若是打好關系,便等於是性命多了一層保障。但為免麻煩,她對武林中人施救之時,針對對方來歷還是得先弄清楚才行。

現在既看清了是邵雪芊,辛婉怡自然絕不會對閨中密友見死不救,她雖已得知棲蘭山庄被滅的消息,對那不知來歷的強敵難免懼意,但醫者父母心此點姑且不論,光只她與邵雪芊的關系,便知會惹麻煩上身,辛婉怡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只是這一試脈,辛婉怡眉頭卻是皺得愈緊,連詢問的時候都不抬頭,專心致志在脈象上頭,「是「洪濤無盡」,而且至少有五成威力,這怎么可能?石三爺不是到關外去了嗎?」

「是啊!」聽辛婉怡這么一問,姬夢盈聳了聳肩,這幾日里她除了照顧母親,調解母親與段翎間的爭鬧外,心中所思所想的都是此事,只是那人身形與石漸相差太多,從動作看來又沒有半點以異物充填衣內、強自改變身形的痕跡,就算不知石漸遠行,也不會把此事牽連到他身上。「那人身形一點也不像三叔,可娘中的偏又是三叔的功夫……不只是我,連娘也一直想不透此事……」

「嗯……除了「洪濤無盡」外,還有一股勁力在雪芋經脈間竄動,靠著這勁力壓抑,「洪濤無盡」的傷勢才沒有爆發,否則以「洪濤無盡」之霸道,雪芋恐怕撐不到這兒了。不過沒關系,她既到了此處,婉怡就會想辦法救治她內傷,早晚還你個健健康康的娘親,治得你別再頑皮。」

抬起頭來,對著姬夢盈溫柔一笑,姬夢盈一直以來懸著的心,這才真的放了下來。雖說辛婉怡容姿只算姣好而已,若論美貌遠及不上姬夢盈與邵雪芊,但在此刻的姬夢盈看來,辛姨卻是再美不過,那溫柔的笑意,看得她整個人都酥軟了,一路走來的疲憊似才涌了上來,整個人癱坐椅上,看得辛婉怡不由搖頭,「由你護著雪芋來此,也不知是誰在照顧誰?也真累了你了……」

「不只是我,還有前輩一起……」聽辛婉怡這一說,姬夢盈猛一回頭,卻沒見到段翎身影,她這才想到,段翎身上金龍刺雖已拔除,傷勢復原極快,想來該是有什么獨特功法,但若給辛婉怡看過,有這位女神醫出手診治用葯,傷勢痊癒更快,也該算件好事。

就算不管此事,可段翎臉上傷痕累累,根本已看不出原來模樣,想必是落崖之時臉孔與地面或石面磨擦,才會傷損若此。她雖不知段翎原來的容顏如何,但怎么想都比現在好得太多,如果可以讓辛婉怡看看,恢復舊觀該也不壞,至少算償了一部分自己欠他的救命之恩。「若非前輩出手搭救,夢盈和娘只怕都已葬身深谷,不過前輩臉上有傷,辛姨也給他看看好嗎?」

「也好啊,不過得等雪芋傷勢稍微好轉一些才行。」辛婉怡微皺眉頭,沒怎么把姬夢盈的言語放在心上,畢竟事有輕重緩急,相較面容破相,怎么說邵雪芊的重傷都該是第一個處理的。

但邵雪芊體內那壓抑傷勢的勁力,不知怎么著卻令她頗有些熟悉之感,只是辛婉怡練武乃近幾年的事,限於造詣見識,可沒辦法光從勁氣特徵,便看出姬夢盈口中前輩的來歷,何況這事對她而言也不怎么重要。

她取過筆來,熟練地在紙上寫下了葯方,口中輕聲念著:「幸好是到了這里,小夢盈你不知道,外頭那五稞樹,是先師從域外移植而來的「血蟾木」,其果實正是專解「洪濤無盡」傷勢之方,幸好石三爺不知道,否則說不定第一個殺過來的就是你們威天盟了……」

突地辛婉怡嬌軀一震,彷佛發現了什么絕不可能出現的事兒。邵雪芊體內奔騰著的勁道,愈來愈覺熟悉,她睜開眼想問姬夢盈,話到嘴邊卻又收了回去。那個人不可能還活著,她只覺心跳加速,勉強壓下了心頭的震動,「先依我這葯方,晚些婉怡去采血蟾果,來解決這勁道……」

邊說邊寫,正當葯方寫就的當兒,段翎的身影終於在門口出現,抬頭一望,還不知有沒有看到面容,光那輪廓模樣映入眼中,辛婉怡便陡然一驚,手中毛筆落了下來,在桌上一滾,散亂的墨跡差一點點就沾到了已寫就的字上頭。那混亂卻還不如辛婉怡面色的混亂,她驚得面色煞白、目瞪口呆,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廬內氣氛登時一僵,就連姬夢盈也給嚇著了。

原先便知邵雪芊與段翎處得不好,雖不知是俠女與淫賊天生的敵對意識,還是兩人先前就有什么過節,但辛婉怡既是邵雪芊閨中密友,邵雪芊所厭惡之人,恐怕辛婉怡也不會喜歡,是以姬夢盈只說是前輩,一點不敢漏出段翎姓名,想著先讓辛婉怡治了段翎面上傷痕再說。本來以為既不稱名道姓,段翎臉容又傷得看不出原本模樣,即便辛婉怡再有眼光,也不可能看得出是他,最多等到治好了臉上傷勢,自己再好生解釋一番,想來以辛婉怡的疼愛自己,加上他的救命之恩,辛婉怡該不會放在心上,沒想到辛婉怡竟似連臉都沒看清楚,就已看穿了段翎身分,還驚嚇成這個樣子,姬夢盈眼兒在辛婉怡與段翎身上來回飄動,一時真不知該怎么解勸才是。

「怎么可能……怎么會……是你?」似是光只四目相交,便已看穿了來人身分,好不容易開了口,辛婉怡聲音發顫,一雙眼兒直盯著來人目光,似想從那里頭看穿什么似的。「段翎……你真的還活著……你沒有死……」

「是啊……確實還沒死。」嘴角浮起一絲苦笑,在這滿布傷痕的臉兒一襯,竟不由有些猙獰。

說來雖然身受段翎救命之恩,又看著他出手醫治母親,姬夢盈對他極是放心,但清醒時還好,有時一大清早醒來,腦中猶自混沌之時看到他的面目,就連姬夢盈都不由要嚇上一跳,不由得想央辛婉怡出手救治,否則混跡江湖的男子漢大丈夫,對面目俊雅向來不甚在意,段翎又似不願恢復舊有面目,對此毫不關心,姬夢盈可真不敢多事呢!不過看這模樣,顯然兩人的關系比自己所想還要密切得多,若他們在這兒爭執起來,姬夢盈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似乎幫那邊都不對。

「果然……果然是你……嗚……」聽段翎開口,原本看清輪廓時只有七、八分確定的辛婉怡懷疑之心盡去。她不敢置信地搖著頭,身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向來沒看過她如此失態的姬夢盈不由伸手扶住了她,只覺辛姨纖手發冷,也不知是緊張還是驚訝,竟是一點安撫的言語都說不出口來。

一甩手擺脫了姬夢盈的手,辛婉怡向外沖了出去。全沒想到辛婉怡會有如此舉動的姬夢盈怔在當場,只感覺到辛婉怡奔行之際,淚水飛濺而出,避之不及的她竟給沾上了,她呆怔怔地望著辛婉怡遠去的身影,既想沖出去把哭泣的她帶回來,又怕娘親待在這兒也不知好不好?

「小夢盈照顧令堂,先照方子找葯吧!」見辛婉怡掩面沖出,段翎輕聲地嘆了口氣,一擺手便跟了出去,行動看似緩慢,卻是疾若流星,加上辛婉怡並無輕功,雖說激動之下引發了體內潛力,沖出去的勢頭快若奔馬,快到讓姬夢盈甚至來不及反應,但看他這樣兒,要追上辛婉怡似乎是輕松簡單之事,姬夢盈放下了心,自去尋葯去了。

沖到了廬外樹林之中,辛婉怡將臉埋在臂中,無力地靠著樹飲泣,嬌小的身軀哭得一抖一抖的。來到她身後的段翎緩緩走近,手掌輕輕地按上了她的肩頭,一觸便令她身子一震,哭聲立止,強抑著顫抖的嬌軀卻是不敢轉回頭來,段翎也任得她這樣撐著,良久良久,直到辛婉怡想要拔腳走開時,才一把用力,將她轉了過來,整個人欺了上去,迫得她只能靠著樹才能直立身子。

「你……你竟然沒死?」纖手無力地舉了起來,輕觸著他臉上的累累傷痕,只覺甚是粗糙,光只肌膚接觸便覺纖指如觸砂紙,真不知怎樣傷得這般重的?

「你……果然回來了……回來報仇。」

「報仇?」段翎微微一笑,也不管這般近的距離,無論讓誰來看都是對眼前女子極不禮貌的接觸,竟就這么抬起手來,輕輕地支起辛婉怡下頷,迫得她只能正面迎向自己的眼睛。「我出來是為了報仇,不過……這仇家怎么都跟你女神醫無關,我對你……可沒有什么仇可以報的。」

「胡說!」似想看清他所言是真是假,辛婉怡含淚的美眸直透人心,銳利得絲毫不留余地,嘴角浮起一絲殘狠的笑意,銀牙似要把唇都咬破了,甚至連他無禮的手都沒避開。「以你的頭腦,怎會不知……那時若非是婉怡漏出了消息,威天盟的人怎會知道你何時何地去采「九轉龍珠」?又怎會那般恰巧地布局困你?

也不知姬園怎會失手,金龍刺竟然沒把你這淫賊活活釘死在那里!你還敢說對婉怡無仇可報?」

「這些我都知道,不過呢……段翎對你女神醫,仍然是一點仇恨也沒有。」

見辛婉怡目光神情盡是恨意,摸在自己臉上的手顫抖不已,卻是沒什么力道,段翎笑的平靜,舉手輕輕握住了辛婉怡撫在自己臉上的玉手,握著軟玉柔荑的感覺甚是舒服。「你是邵雪芊密友,做這種事理所當然,對此段翎完全沒有感覺……一點都沒有,沒感覺被背叛,也沒感覺應該恨你,完全沒有。」

「你……」見他神態平和,話語神情中全沒一絲恨意,平靜的心緩如水,辛婉怡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平和的目光。明明無須擔心此人因自己通風報信而憎恨,明明他看來一點沒把當年事放在心上,辛婉怡卻沒有半點放松的神情。

她瞪大了眼,聲音顫著,似與他的平靜對比般,一點平緩下來的意思也沒有,「你真不恨我?一點都不恨?明明……明明是我害得你十多年都沒能出江湖,十多年在武林道上都沒了你名字,還讓你傷成這樣,你竟……竟連對婉怡的恨都沒有?」

「是啊,一點都沒有。」臉上神情依然平靜,段翎笑意依然,目光淫邪地打量著辛婉怡嬌軀,雖說她身形纖細嬌小,容姿也只娟秀,表面上不似身段修長、前凸後翹的邵雪芊、姬夢盈那般誘人,但當年他就知道,這女神醫衣內的胴體,可也真玲瓏誘人,令人食指大動,愛不釋手。

「倒是女神醫應該恨我,畢竟當年你在道旁救了負傷暈厥的段翎,又殫精竭慮看出了段翎體內淫蠱鑽心,想方設法把段翎救醒,可我醒來的第一件事,卻是立刻把你拖上床強奸了。」

「之後女神醫努力為段翎尋找解方,但在發現「九轉龍珠」這解方之前,段翎卻是一找到機會就剝你衣裳,無論你願不願意,都強行與你尋歡作樂,讓整個醫廬都留下了你我尋歡作愛的痕跡:在段翎終於離開此處,去尋「九轉龍珠」前的那一夜,更是不顧女神醫輾轉呻吟,干得你醒了又暈、暈了又醒,也不知被我干得泄了多少次,完事後把女神醫像破鞋般扔在床上,自顧自地去尋葯。仔細想想,受辱如此之深的你通報邵雪芊乃理所當然之事,段翎可是一點都不恨你……」

聽到段翎這么說,當年的種種又似浮在眼前。辛婉怡目中淚光微顫,似又看到了那日清醒之後,映入眼中那床褥之上一灘灘不堪入目的狼籍穢物、桌上椅間那半濕半干的淫欲證據、磨石地面上那大塊大塊的淫液春潮、從門外跨進門里一條條的濕濡痕跡……凡此種種都在在提醒著她,從被他弄上床去到找出淫蠱解方,不過數日之間,侵襲著她的是多淫亂污穢的波濤浪潮。

若非那模樣是如此驚心動魄,身為女子實在難以想像,自己竟會沉沒在如此可怕的淫欲浪濤之中,以辛婉怡性格之溫柔,又是自幼習醫,特別的溫和仁厚,明知段翎是因為體內淫蠱操控,才強奪了對女子而言珍若性命的處女貞潔,甚至對她日一日一而伐、毫不憐惜,絕非其心所願,她可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但他竟然連恨都不恨自己!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從段翎口中所聽到的,但他平靜的神情,卻在在告訴著她,這人是真的對自己當日之事毫不在意。

辛婉怡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感覺著什么,一顆纖細嬌柔的芳心,在萬千情緒沖擊盪漾之中,全然不知該思索什么,盈盈雙目淚水漸漸滑了下來。「可你……可你都傷成了這樣,卻還是……還是不恨婉怡,難道……你真一點不放在心上嗎?」

「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一點都沒有……」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在辛婉怡淚光模糊的眼中,益發有股猙獰的嘲諷氣息,彷佛在嘲笑辛婉怡這些年來積壓心中的苦楚,和見到她時的心情激動,都是白白花費。「所以婉怡不用擔心,一點都不用……段翎一點兒都不恨你的……真的……」

「你!」

見辛婉怡又氣又急,額角青筋微顫。知道她已經快要爆發了,段翎心下暗笑,嘴角都不由牽動了幾下,「因著女神醫的方子,段翎才能及時尋到「九轉龍珠」,壓下了體內淫蠱之威,現在段翎已可自控,不會像當年那樣無女不能續命,總算是恢復了大半正常,說來段翎還要多謝你呢!干脆……就跟女神醫通風報信這點兒小帳兩抵如何?」

看他笑的如此可惡、如此優越,彷佛自己的心思全被他掌握,從他離開之後那滿心的苦楚,似是都拋到了水里,一點沒能得到償還,辛婉怡只覺心下發寒,渾身都似失去了力氣,心中不由恨意潮涌。倚著樹不住發抖的她,保著最後的一絲理智,讓心思回到了當日……

看著床上閉目昏暈的男子,辛婉怡一邊把脈,一邊皺緊眉頭,才剛剛出師的她在葬了師父遺體之後,留在師父遺留的醫廬里。雖在杏林尚未闖出名號,但她的閨中密友,在江湖上有「冷月仙姑」之稱的邵雪芊,卻老是說她已有神醫的能為。

辛婉怡雖不會因此自滿,卻也難免自得,但從路旁檢回來的這個人,卻讓她不由對自己的本領大起懷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