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戰在即(2 / 2)

劍起雲深 紫屋魔戀 6999 字 2021-01-04

但吳羽似全沒把旁人的目光放在心上,只自顧自地說著∶「其實從當日在下開棺驗屍,少庄主扶屍痛哭的時候,在下與少庄主對此事便已了若指掌,三爺的遮掩做的實在不夠……」

「哦?」事已至此,便後悔也已無用,石漸混亂的心反而漸漸冷靜下來。

回想當日種種,當棺木一開,姬平意立時握著屍體的手痛哭失聲,另一邊的吳羽則是仔仔細細地檢驗屍體,那時他表面難過,實際上卻是暗中注視著吳羽的一舉一動,直到他後來驗完了屍,吳羽像是全無所覺,只將注意力放在屍體所受掌力之上,他這才放心,哪里想得到吳羽若無其事地瞞過自己不說,連自己一直沒放在眼里的姬平意這小輩,都發覺了破綻……難不成,問題就出在屍體的手上?

「看來三爺總算是想到了。」微微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看得石漸慚怒之間,火氣也不由起來了,可吳羽那像是全沒把自己放在眼內的樣兒,若非他太相信那葯物的神效,再不認為自己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就是另有准備。

石漸一時間也不敢發難,只暗中閉氣運功,強忍胸口痛楚,打算拼死一擊,在眾人合圍中沖出生天,「其實這問題啊……就出在屍體的雙手掌上頭……」

「每個人的先天骨骼,都足以影響所練武功的成效,其實所練的武功,也能影響其骨骼的發育,此乃人盡皆知之理。骨骼已是如此,肌體的變化更大,尤其用武的掌心,那痕跡更是難以拔除:」冷冷地笑著,似在嘲諷石漸自負智計,卻連這點都沒想到,吳羽不屑地打量著他,「屍體右手有繭,生在虎口之處,乃練劍之人所有,左掌的繭更是拔劍收劍時所留下的痕跡,與用掌之人大大不同,當日在下既握過了屍體之手,哪會看不出死者實際是練劍的楊四爺而非劉二爺?」

「甚至不須在下提點,少庄主也看出此事,偏偏石三爺既是長輩,又自負智計,卻連這點破綻都沒想到,今日之敗,還可以怨誰?」搖了搖頭,轉頭望向姬平意,吳羽微微點頭示意,向著邵雪芊那邊悄悄地一指,會意的姬平意這才想到不妙,自己為了保守機密,連娘都蒙在鼓里,娘若氣自己見外,要解釋還得真花上一番功夫,偏偏吳羽卻像不肯幫自己這個忙,可真是麻煩。

「當日驗屍之後,平意也看出了問題,想著二叔你……你既然花上這般大的功夫,所謀必不只瞞天過海、李代桃僵而已,多半還想因此接收影劍門,畢竟二叔與四叔身形相若,四叔又向來是個沉靜寡言的性子,如果二叔戴上了蒙面巾,只要不多話,要瞞過影劍門中人並不為難:為了幫四叔報仇,平意不得不請柔依勉為其難,畢竟四叔可是柔依的義父,要為四叔報仇,舍柔依其誰?為了讓柔依親手復仇,平意也真花了好大功夫徹底隱瞞此事,如今才能遂了柔依之願。」

原來如此,雖沒有明白說出口,但邵雪芊望向兩人的目光中,卻也漸斂了憤怒之色。畢竟氣歸氣,但冷靜下來想想,邵雪芊也不得不承認,若自己早就知道此事,就算能忍得嘴上不說,可面對石漸時的行為舉止必有異常,以石漸的老練,哪里會看不出來?也怪不得兒子和吳羽要瞞過自己。

但她卻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連那石漸也都瞞過了,還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呢!

尤其當目光移到猶自顫抖的楊柔依身上時,見她淚光盈然,只咬著牙不肯放聲,望向劉濠胸口那劍尖的神情,當真令人又愛又憐,邵雪芊也不由嘆息,楊柔依外冷內熱,與楊梃的性子差不了多少,要她隱忍至此,也真苦了這小姑娘:不過仔細想來,前些日子楊柔依的掙扎苦楚,想必不是為了自己所設想的原因,而是不敢確定姬平意所言是否為真,這才鑽進了牛角尖:也幸好這破綻就在手上,她一繞到黑衣人身後,一看就什么也明白了,否則可還真有得她掙扎難受呢!

沒想到這向來的姐妹、未來的嫂子,竟能忍得如此之久,只為了效張良博浪飛錐,姬夢盈不像母親那般感受復雜,只吐了吐香舌,看著楊柔依移不開眼睛,心下暗自贊嘆她可真是厲害。

至於吳羽瞞著自己嘛……姬夢盈心下雖有些難受,但茲事體大,她便不服也不得不承認,哥哥連母親都得瞞過,自己自然是不該知道這種事的,想著晚些得要好生給哥哥點顏色瞧瞧,也就罷了。

全沒想到自己的種種預謀,竟都在吳羽眼內,甚至連姬平意都沒瞞過,聽他得意洋洋的說明,石漸怒火更熾,只是自己已中了毒,功力難以運使自如,連劉濠都受了致命重傷,加上詭謀悉破,若想逃出生天,就非得謹慎選擇時機不可。

聽得外頭激戰難息,石漸心下一寒,以他的耳力自然聽得出來,外頭影劍門一方也是節節敗退。照說以雙方實力相比,不該是這樣子的,可若是吳羽暗中布了什么機關,著了道兒的影劍門一方想來也難以占優,要活出此處只能靠自己了。

「便是如此……大不了戰死此地,也好在九泉之下與我兒相見,」感覺體內氣力隨著血液外流漸漸無力,劉濠冷眼看著邵雪芊,微顫的雙手可真想趕過去,狠狠地握在她細嫩修長的頸上,扼得她再沒法呼吸。可現在的自己,卻連這么一點奢望也不可得,「若非當日……若非當日爾等為了救姬夢盈,竟犧牲我兒,老夫也不會選這條路,不過邵雪芊你記住,老夫對此事……一點都不後悔!」

「你……」聽劉濠即便至此,對自己仍是恨心難抑,邵雪芊張了張口,卻是無話可說。當日迫得段翎落崖之後,從他手中奪下了僅余一顆的「九轉龍珠」,要用來救誰眾人也是大費思量,若非姬園居長,又拼盡全力用金龍刺重傷了段翎,雙管齊下壓得劉濠不能反抗,姬夢盈的小命只怕還留不到此時。

但想到當日之事,邵雪芊對這二弟也真不能不心懷歉意,即便知道他便是滅庄仇人,可看他命不久矣,邵雪芊也真無法對他出手,只能慨然而嘆,「也是嫂子……對你不起……」

「哼!?」同樣的話從同樣的人口中已聽過了不知多少次,早沒辦法打動他碎成片片的心,劉濠不屑地悴了一口,連話都不肯跟邵雪芊多說一句,可邵雪芊黯然垂首,姬平意對他那挑釁的動作一時間也是無言以對,甚至連吳羽都只冷笑著立在一旁,絲毫沒有反唇相譏的打算。

「就算……就算知道老三只是想借老夫來達成野心,可能夠親手將棲蘭山庄殺得干干凈凈,老夫也算是……也算是給孩兒報了一點點的仇了……」身子搖了搖,雖是極不願在仇敵面前示弱,但身上傷得太重,劉濠只覺眼前發黑,已漸漸看不清楚了,心知再難動手,可這話卻是不能不說,「只可惜……只可惜沒有殺了你邵雪芊……只能老夫投胎轉世後,再來……再來完成這最後的願望……」

沒想到劉濠死到臨頭,恨意仍如此深刻,邵雪芊櫻唇微張想要說話,卻發覺自己無話可說。這等結果,其實當年做下選擇之時已然注定,即便時光能夠倒流,難不成自己會眼睜睜地看女兒死去嗎?傷子之苦痛心切骨,易地而論,若當年死的是姬夢盈,自己心中的恨只怕不會輸給現在的劉濠。

想到此處,對劉濠的一意孤行,也就沒什么話好說了,她櫻唇張合半晌,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來∶「有這般苦,沖著雪芊來發……也就是了,二弟你何必……何必要對四弟動手?」

「呸!什么兄弟?」又悴了一口,吐到地上的唾沫已半是鮮血,雖覺自己越來越是虛弱,可這話如鰻在喉,劉濠可真不願意到現在還不能全吐心聲,「只知道長幼有序,只知道大哥的女兒是女兒,就不把我的兒子當人看,這等兄弟……我呸!我今日就算死了,也不再做你們的兄弟,除了肯幫我報仇的老三外,姬園、楊梃,再加個全極中,都是我的仇人,就算死了……也要找他們九泉下的靈魂報仇!邵雪芊你等著,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老二,有你這話,兄弟做的值了!」聽劉濠言語間雖漸漸無力,就連言語間不住滴落身上的鮮血也漸漸停息,顯是死期已至,但口中恨意卻是彌漫難收,石漸眼睛一轉,高叫出聲,「做兄弟的陪你,咱們再試一次,別人不說,至少把邵雪芊和姬平意的命給留下來!動手!」

感覺到劉濠賁張的恨意,邵雪芊正自神傷,雖不後悔當年決定,更不願見如此結果,心神震盪之下,竟是全然沒把心思放在場中,聽石漸這一高喝,她心神俱震,忍不住退了一步,眼前一花,只見幾道人影空中交錯,隨即重物跌落聲響起,卻見劉濠倒落地上,四肢都彎折成難以想像的角度,顯是肢體盡斷。

兩邊吳羽和姬平意身形如淵停岳峙,即便面對的是身受重傷、全無招架之力的劉濠,仍是絲毫不敢稍有疏忽,而石漸卻已消失無蹤,僅是破碎的窗欞表示他的逃離方向。

心知自己受情感所亂,竟犯了戰場大忌,將心思從敵人身上移開,。若換了稍次一點的敵人也還罷了,偏生此次面對的卻是石漸,以智計自矜的他,一看出邵雪芊心神混亂,自不會錯過如此機會。

邵雪芊自知,若非自己移了心神,有自己在旁掠陣,加上吳羽和姬平意出手,任石漸有飛天之能也逃不出去,現在卻是如此,雖留下了劉濠,卻還是走了元凶,要怪的全是自己。

只是石漸逃脫的方向,也真是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大廳之中雖是眾寡懸殊,劉濠傷重石漸負創,怎么看都是勢弱一方,但在外頭周邊的攻防上頭,照說形勢該是倒了過來。

有馬軒領軍,加上影劍門人均是高手,祝語涵雖是雲深閣高手,若論武功劍法或許還在馬軒之上,但戰場勝負非論個人武藝,更多的卻是各自素質,怡心園一方人數雖多,若論精練團結卻是勢弱,祝語涵還得分心領袖眾人,眼下戰況拼個平手已是不錯,若加上石漸領導敵人,能全身而退就算好了。

可石漸卻是往反方向脫身,絲毫沒有往前邊影劍門眾人靠攏的意思,邵雪芊與姬平意互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惶惑,而發出疑問的,卻是冷然坐在一旁的金賢宇,「怎么?元凶都脫走了,難不成你姬少庄主和吳大供奉,竟是一點追擊的意思都沒有,存心讓他養復身子嗎?」

嘴角微微一抿,姬平意雖不滿意金賢宇這廝一點力都不出,只在事後說些風涼話。

但他也不是不知道,金賢宇好歹也是遠雄堡現今之主,即便在威天盟里也有一席之地,偏偏姬平意與吳羽聯手籌謀畫策,將石漸與劉濠算倒了,讓石漸只能逃之夭夭,劉濠更是入氣少出氣多,顯是將近死數,可這般計劃,竟是絲毫沒有讓金賢宇參與的意思,以他的自傲如何能夠忍得了?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聽外頭戰聲未歇,顯然影劍門之人還沒得到這大廳里的消息,猶然與祝語涵奮戰不懈,只不知為何,卻是一直沒能攻破祝語涵的防線,姬平意心下微驚。

這廳中的計劃本就是打個時間差,祝語涵要做的不是取勝,而是爭取時間,而在這緊要當口,廳中的兩人則必須解決了劉濠與石漸二人,再將二人首級高懸示眾,威嚇敵人軍心渙散。即便沒有全軍崩潰被自己徹底殲滅,至少也要讓他們傷筋動骨的重創,即便有漏網之魚,也再不成大患。

可這兩人都是老江湖了,即便輕視自己,又欺吳羽不知他們暗中聯手,但要讓兩人著了道兒,也不能用隨隨便便的手段,否則必被看穿,只能將葯物加入薰香,還有葯煉那棋盤,趁著下棋的時候暗運功力,讓葯效直接竄進旁觀的石漸體內,解決這最難應付的對手。

偏偏物有物理,無論什么葯物,化成煙霧狀的葯效都會減弱許多,為了讓葯效在兩人體內全然展開,盡量削減石漸與劉濠的功力,在廳中卻非得消耗時間,好讓葯效深入體內不可:尤其劉濠的功力或許還可稍稍輕忽,但石漸的「洪濤無盡」已臻絕頂,不這樣不能擊敗此廝。

現在雖勝,可怎么想都是運氣成分居多,姬平意背心一身冷汗,心下根本沒有表面上那般輕松寫意。

只沒想到拖了這么久,外頭祝語涵竟然還擋得住!更出人意料之外的,從隱隱傳入廳中的戰聲聽來,祝語涵一方似乎還占了上風,正將敵人團團圍住,大施強攻。

與預期極端相反的狀況,讓占了優勢的姬平意反而覺得有些不真實,眉頭緊緊地皺著,敵人的表現實在太過軟弱,全然與預期不符,加上石漸逃脫的方向又大出意外,除非是自己運氣真的太好,不然就是敵人另有詭計,想想石漸向來的智計,後者怎么看可能性都太高,「先出去將敵人解決了才是正經事……」

「一時間倒是無須擔心,」微微一笑,望向冷然坐在位上,只瞪視著自己的金賢宇,吳羽淡淡一笑,「外頭有少夫人在,聽起來敵人已漸漸敗退,想來外頭的戰況該是無須我等擔心:至於石三爺嘛……多行不義必自斃,沒了影劍門的奧援,想必他也沒法東山再起。若金堡主有意,大可率軍追趕,好為令師報此深仇,想來只要不讓他有機會運功驅毒,要報此仇該當不是難事。」

「哼!」拂袖而起,面色難看的金賢宇嘴上雖沒說什么難聽話,心中那口氣卻是嘔得難受,偏偏身後兩個師弟一想到可以報全極中之仇,已是喜出望外,躍躍欲試地只想追殺石漸,全然沒想到吳羽這廝的詭謀,更沒把接下來種種可能的情況好生想上一想。

明明知道石漸便是元凶,事前卻是一聲不吭,全然不把遠雄堡放在眼內,這還不是金賢宇最嘔的一點:偏偏事已至此,一轉眼間石漸狼狽敗逃、劉濠倒地掙命,吳羽和姬平意一方已完全占了上風,自己心中便再窩火,但若論武功心計非兩人敵手,若論實力……遠雄堡的大批人馬,可都還在外頭的祝語涵指揮之下,正與影劍門的余孽大戰,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此與其爭風。

即便知道若在此時聽吳羽之命追殺石漸,就等於默認地將威天盟的主導權放掉,無論遠雄堡殺不殺得石漸,這個人情都是欠定了,爾後在威天盟中,姬平意以揭露陰謀、擊殺劉濠之功,這盟主是怎么也脫不了手,自己就算接手了遠雄堡,短期之間也只能俯首聽命,更不用說以這兩人的心計,接下來遠雄堡怕是再難像以往一般意氣風發。

但能手刃石漸的誘惑實在太過強烈,便是金賢宇心知敵計,卻是不能不上這個當,「多謝兩位厚愛,本座這就前往追殺,我們走了!」

見金賢宇與師弟們沖了出去,邵雪芊一肚子火正想發作,沒想到吳羽卻不理她,只緩緩走到劉濠身邊,慢慢地蹲了下去,後者雙目冷恨地在邵雪芊與姬平意身上來回,偶爾還向姬夢盈狠狠地盯上幾眼,瞪得小姑娘不由害怕,明知他已無傷人之力,仍是忍不住躲到了母親背後。

也不知瞪了多久,劉濠的目光才回到蹲在自己身旁的吳羽身上,雖是冷漠,卻沒有那般強烈的恨火。

雖知道吳羽的存在才是讓石漸詭計不成、自己重傷至此的主因,這人也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武功心計都高,更重要的是人雖丑得不堪入目,卻對棲蘭山庄忠心耿耿,為邵雪芊等人定計奕敵。

但劉濠心中的恨火,一直就只是對邵雪芊等人而發,那是害死自己骨肉的沖天之恨,絲毫轉移不得,即便吳羽是邵雪芊那方的人,他對他仍是恨不起來,只恨恨地吐了口血,聲音都微弱得很,除了正湊近的兩人外,再無旁人能夠聽到,「你……又想多話什么?老夫可原諒不了……」

「你……原諒不了誰呢?」冷森森地開了口,吳羽的聲音似帶著一絲嘲諷,聽得劉濠不由心中生火,卻也不由奇怪。

本來他印象中自己絕沒看過這般丑陋之人,可現在看他模樣,不知怎地卻有種熟悉之感,好像自己以往曾經見過這人一般,聽他說話後這念頭更是越來越強烈了。

「你……咳咳……究竟……究竟是什么人?吳羽這名字……老夫從沒聽過……該只是化名吧?咳……」

「其實……你早該認得我了,」淡淡一笑,吳羽知道若非自己臉上傷痕累累,與當年的俊雅模樣實是天淵之別,光只是言語行動間隱隱的痕跡,或許瞞得過旁人,但要瞞過當年與自己連戰數場,對自己了若指掌的威天盟眾人,可是難上加難。

沒想到固有的印象害人如此之深,直到現在,竟是沒有人認出自己的真實身份,「當年被金龍刺擊落斷崖,可沒想到還能出來呢!」

「你……你是……」聽他提到此點,劉濠眼睛瞪得好大,原本漸漸迷茫的眼神,竟也清晰起來。

若真要算起來,其實當年自己兒子之死,這段翎也算是凶手之一,畢竟若非他服下了一顆「九轉龍珠」,讓十年才生一次的這異葯弄到只剩下一顆,而自己又爭不過姬園,自己的兒子也不會受盡痛苦而亡:只是劉濠原以為此人已葬身崖底,被姬園恃勢奪葯的恨意又太過強烈,強烈到掩蓋了一切,對段翎還真是忘得一干二凈,沒想到此人如今竟變成了這等模樣。

想到他不復以往的俊雅風流,變成這等丑漢,劉濠雖有恨意,嘲笑的意思卻更強,只是此刻無力取笑而已。

「翎毛盡斷,所以無羽,」吳羽淡淡一笑,雖看出了劉濠目中嘲諷之意,卻像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反正……待會兒就夠他氣死的。「這十幾年確實不好過,不過看你們這般爭斗不休,再沒當年追殺我時那般精誠團結,在旁看著也覺有趣,只可惜……你一直恨錯了人,你兒子的死……其實不該怪姬園的,自然更不該怪我……其實,最該怪的人,應該是你劉濠自己,是你害死了他。」

「你……你胡說……咳……」邊說邊咳出血來,劉濠嘴上強硬,心下卻不由哀苦。

若非自己當年沒強硬到從姬園手中硬將「九轉龍珠」搶回,說不定還真有辦法救自己兒子:若非這自怨自艾之心,兒子死後他也不會消沉下去,搞得明石山庄星離雲散。

後雖復立,靠的卻是棲蘭山庄的人手,可說四周都是姬園的人,否則他也不會這般強狠,配合著石漸的計劃,把明石山庄的人全都賠了下去,那些都不是自己人,就算死光了也不心疼。只是吳羽這番言語,莫非便是直指此端?

「我可沒有胡說,」冷冷一笑,將聲音壓得更低,鮮血已將流盡的劉濠被這漸漸壓低的聲音吸引,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吳羽的嘴上,聽他緩緩道來,「那「九轉龍珠」十年一熟,每熟便是三顆,只是葯性太烈,我一人只能服一顆,多服便不足化解葯力,反而有害……我雖取了兩顆,卻是為了交給婉怡,好做葯救人,其實……並沒有把崖下已熟的「九轉龍珠」都取出來……」

「你說什么?」本想拉高聲音,但血氣已衰,劉濠的聲音只能回盪在自己耳中,甚至連想伸手揪著此人要他說明清楚都做不到,手指微微一動,便又癱瘓下來,可那些話引來的思緒,卻在他心中迥轉,令劉濠的一顆心不由痛到了極處,即便身已將死的苦楚都掩不住那揪心的劇痛。

若段翎所言為實,那當他墜崖之時,除了姬園取得的一顆九轉龍珠外,崖下該當還長著另外一顆。

想到自己在崖上與姬園爭吵不休,若非顧忌兄弟義氣,險些就要開打起來的時候,崖下卻好端端地長著另外一顆「九轉龍珠」,正好好地等著自己取用,而自己卻沒能爭贏姬園……

想到若自己再多走幾步,探頭看看崖下,說不定就能取得「九轉龍珠」,讓自己的兒子不至於死於非命,偏偏自己卻沒有多走那幾步!

劉濠心痛之間,一口氣漸漸吐出,眼珠子也漸漸失去了光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