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亂局之度(1 / 2)

劍起雲深 紫屋魔戀 7975 字 2021-01-04

「你……你說什么?」聽堂下榮生大師言語雖是婉轉,卻代少林掌門榮星大師說明,就威天盟與黑道聯盟的爭執,少林寺將置身事外,絕不參與,滿腔希望頓轉失望的姬平意不由驚呼出聲,連口頭上的禮貌都管不得了,旁人也是個個瞪眼:但榮生大師修養深湛,又知道榮星師兄如此反復實是少林理虧,是以只低頭念佛,對姬平意言辭間失了禮數竟似充耳不聞。

本來聽榮生大師造訪,還以為是少林派那邊來人聯盟,沒想到竟是如此回應,姬平意不由頹然。若非這段日子習養居、氣移體,已有了幾分盟主氣勢,換了往日只怕早癱倒在位上,光看他還能穩穩地坐回位上,不發出絲毫聲息,旁人已覺這盟主雖是年少,也算得上沉穩了。

「黑道聯盟勢大,前日又突襲翔風堡,馬軒之志怕是非只保盟安民而已,不知……不知貴派何以如此?還請大師示下。」皺著眉頭,金賢宇雖知威天盟與少林寺聯盟不成,姬平意這豐主的位子也沒法多么安穩,但與少林寺的聯合,事關今後對應黑道聯盟的行動,聯合不成,可不只單姬平意要倒霉。

金賢宇心中雖難免有些幸災樂禍,卻不像立在身後的幾個師弟那般喜形於色,「難不成……先前暗襲翔風堡之事,竟讓貴派主持嚇破了膽嗎?如此能忍,果然是佛門寬廣胸懷……」

聽金賢宇話里帶刺,榮生大師連頭也不抬一下,只微一伸手,讓身後兩個差點忍不住出言駁斥的徒弟退下,畢竟這回自己一方不甚占理,榮星的決定他也並非全然贊同,對威天盟的反應,其實在路上榮生大師便已心里有數,只在心中暗慶這回榮盛師弟沒來。以榮盛師弟老而彌堅的個性,加上前次翔風堡一戰的火氣未息,給人這般相激,在廳中不當場起沖突才真是有鬼了!

「翔風堡之事竟如此褐過?此中隱情還請大師明言,也給本盟上下一個交代。」

聽榮生大師只是低頭念佛,吳羽也不由皺眉,察顏觀色之間,他也看得出榮生大師對此事非是全然贊同,只是長幼有別,不能公然反對榮星大師的決定,他搖了搖頭,心想這下子麻煩可不小呢!

「阿彌陀佛。」聽吳羽也開了口,言語中雖未明指自己出爾反爾,可這等情勢下,神情愈是溫和平順,愈顯得眼神中的冷漠難以化解,榮生大師心中暗嘆,終於還是出口解釋了。

「為了翔風堡之事,葉謙葉施主親上少林,備下重禮向本寺致歉,同時也請本寺代向翔風堡范師弟解釋,其禮未有稍缺,誠意也已盡到,故掌門師兄本息事寧人之理,接受了污衣幫的歉意,嚴令本寺上下不得因此事再向污衣幫尋釁,因此特令老衲前來解釋,此事如此了局,還請貴盟諒解。」

「原來如此,」聽榮生大師這么一說,就連心下仍是怒火高燃的姬平意都不得不平靜下來。以黑道聯盟的威勢,在武林中也算一方霸主,即便還不能與少林派平起平坐,聲勢也差不了多少。

馬軒竟如此能忍,這般卑躬屈膝地向少林致歉,給足了少林派面子,榮星大師原本就是溫和不好斗的個性,既有了下台階,自然不願多生事端,「黑道聯開這般低頭,貴派也算有面子了……」

「不……」聽姬平意此語,榮生微微搖頭,眉宇間竟似有一閃而過的疑惑之意,「前來致歉的只有葉施主,也只代表污衣幫。據葉施主所言,此事純屬污衣幫與翔風堡間的梁子,黑道聯盟並無與翔風堡或本寺爭斗之意,前次攻擊翔風堡時,所帶的人也只有污衣幫幫眾,並無黑道聯鹽的援手在內。先前污衣幫與敝派范師弟之間的爭執,其實也算不上孰是孰非,葉施主既已低頭道歉,除非其與范師弟那邊另行起釁,本寺自無與污衣幫相爭之理,此間事項還請姬施主明察。」

聽榮生大師這邊細訴,廳中眾人這才知道其中緣由。若真是如此,也怪不得少林寺了,身為名門正派,總不好負上以大欺小的名頭,若對頭是黑道聯盟,其勢極盛,少林寺與之相爭乃是武林中黑白兩道本質上的無法兼容:但若出頭的只有污衣幫,翔風堡范榮音請了師兄弟相助還可算是師兄弟一場彼此情深,純屬個人行為,若光因此就拉了少林寺下水,也未免有失輕重了。

眉頭一皺,姬平意與金賢宇互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心中所想。雖說從先前馬軒暗中定計對付劉濠、石漸時,便知此人陰沉能忍,極沉得住氣,不是易與之輩,但他做了黑道聯盟的盟主還是如此能忍,可真的出人意料之外了。

雖說黑道聯鹽若論人手眾多,比之少林寺派內實力還強些,但武林幫會龍蛇混雜,縱然不乏好手,若論頂尖高手,卻是比不得少林寺這等傳承久遠的名門正派,何況少林派高明的還不只有個人武功。論及連手應敵的陣法,少林各僧的陣法修為,比之以此出名的道門各脈,可說是難分高下,是以黑道聯鹽雖說人多勢眾,卻也不敢任意與少林生釁,畢竟對方的實力擺在那兒,即便少林派不把處在寺外的師兄師弟們調回來,本身實力也夠高了,便是黑道聯盟也不敢隨意得罪。

但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尤其武林中人最重視的就是這氣勢,馬軒又是新任的黑道聯鹽盟主,這口氣萬萬難以吞忍,以吳羽的分析,也以為黑道聯盟不攻翔風堡則已,既然打都打了,斷不可能輕易縮手,兩邊僵持之下,威天盟與少林派的聯合勢在必行,哪里想得到馬軒竟有如此忍性,寧可低聲下氣,也不願輕易樹敵:至於什么此事只是污衣幫與翔風堡的紛爭,別說他們了,恐怕連榮星大師自己都不信。葉謙新掌污衣幫,沒人背後支撐那里敢輕易向少林支脈動手?

只是想到此處,姬平意卻不得不佩服這從未謀面的馬軒了,當日他與吳羽一擊得手,迫得污衣幫不得不退兵,一方面是占了突然出手的優勢,一方面也是因為污衣幫人馬雖多,卻乏真正高手,原先他還以為是葉謙輕敵了,可如今看來,竟是馬軒行事謹慎。葉謙若徹底滅了翔風堡倒也還罷,若是出了意外,也可把事情推給污衣幫,保得黑道聯盟置身事外,真是老奸巨猾!

心中暗罵這對手果然老辣,姬平意一回頭只見吳羽眉頭緊皺,手指輕叩桌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心中一嘆,想著前次好不容易能把少林派拉到自己這邊,卻是功敗垂成,接下來也不知該怎么應敵,正打算跟榮生大師說幾句場面話,快快把人送走,免得待在這邊讓他愈看愈氣,偏又發作不得,就在此刻吳羽卻先開了口。

「據大師所說,此事純屬污衣幫與翔風堡的梁子,這話是葉謙私下說出,還是向貴派請罪之時,在大庭廣眾之下明言的?不知大師可否告知?」

「這件事……是葉施主上得少林時,主動親口在少林寺前所言。」聽吳羽這一問,榮生大師微微頷首,眉目中的疑惑之意愈發濃了。

「若非葉施主一開口便認錯,還主動將此事全攬在身上,一入山門便先將對本寺與對范師弟的道歉信函呈上,敝派也不會這般輕易揭過了此事。」

「那……污衣幫備下的禮,是否全是污衣幫自己所准備的?」話才出口,便覺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自己身上,顯然是覺得他問的太細了。不說武林中人不像官家,沒那么多規矩,這事也只是污衣幫與少林寺間的私事,昭一理說外人是不該這般深詢的。

榮生大師雖仍言語如常,他身後的幾個徒弟卻已有不豫之色,吳羽微微一笑,點頭似是致歉,言語中卻不肯稍讓。

「在下只是想弄清楚一些小事罷了,畢竟……黑道聯盟對本盟而言是生死大敵,能探得多清楚是多清楚……」

「污衣幫所備之禮,除了道歉文書之外,多屬金銀外物,倒看不出是否有旁人協助備禮……」

「全是黃白之物?沒有佛經法器?」吳羽微微一笑,眉頭間卻跟榮生大師一般,疑意愈來愈重。

「這葉謙也太不會表示心意了,金銀黃白之物雖是人人皆愛,但少林屬佛門一脈,金銀財寶不若武藝深高,武藝深高更不如佛法精深,對貴寺送這等俗物,說來反不若送本佛經木魚來得虔誠,看來污衣幫內,真是沒什么人懂佛法。久和俗人交誼,貴寺也真是辛苦了……」

「施主取笑了……」榮生大師微微苦笑,吳羽所說雖不甚有禮,甚至還有點取笑少林寺的意思,但一來少林寺原就是天下武學之源,與朝廷官家關系又佳,歷年來朝廷賞賜不絕,寺產比之一般武林門派可要來得豐隆多了,污衣幫所送雖是重禮,對少林寺而言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二來在少林寺中,佛法確實比武學來得崇高,若論武功,現任的掌門榮星大師,在榮字輩中也算排名在後,別說戒律院、達摩院首座,便連榮生大師自己,以武功而言也穩勝榮星大師一籌,只是佛法造詣有差,造成如此身在人下的後果,雖說榮生大師修養深湛,早不將這等俗事放在心上,可吳羽一語卻難免令他心有戚戚,口上卻不能出言贊同。

「不過冤家宜解不宜結罷了……」

「如此……便多謝大師了,」聽兩人言語終於告一段落,姬平意雖不知吳羽葫蘆里賣的什么葯,卻不想陪著榮生再這般閑聊下去。威天盟驟失強援,接下來便得獨自應對黑道聯盟的威脅,馬軒那廝借著此事,硬是將威天盟的助力砍掉了一截,雖說是失了威,但計算一下得失,卻未必全然賠了,若想繼續應敵,威天盟里的事千頭萬緒,可萬萬沒有陪人閑聊的雅興,他努力強忍才能忍下趕人的沖動。

「天色已晚,大師來此是客,不若在敝盟留宿一夜,明早再返貴寺如何?」

「不了,方外之人無須注意居所,」榮生大師雙手合十,向著姬平意一躬。

「老衲奉掌門佉旨,須得盡速趕回,盟主好意老衲心領。另外老衲還得幫范師弟傳達一事,雖說此間粱子揭過了,但對翔風堡而言,摩雲道乃是污衣幫來攻時必經之路,若污衣幫又或與其一丘之貉的各派軍經摩雲道,翔風堡仍得出兵抵御,到時候還請貴盟多加照拂,老衲先代范師弟在此謝過。」

「多謝大師帶話……」聽榮生大師這話,姬平意落到谷底的心思總算稍稍有了點起色。榮生這話表面上說要威天盟照拂,其實是表達了范榮音仍打算與威天盟結盟,以應對黑道聯明︿的心思,只是榮生終歸是榮星的傳話信使,這等事可不好明言,兩邊心有默契也就是了。

雖說翔風堡的勢力遠不如少林,但到這地步,便不能說無魚蝦也好,總歸不會全然孤立無援。姬平意心中一嘆,仍做著最後的努力,「在下不敢輕言干涉貴派行止,只是……黑道聯盟如此卑言厚幣相求,如非真有侮意,便是其志不小,打算先穩住貴派之後,再個個擊破,馬軒既如此能屈能伸,待得目的達成,遲早要向貴派尋回這面子,其間利害也請大師向貴派掌門明言……」

榮生已去,姬平意面上仍是頗多沉郁,金賢宇等人的表情也差不了多少,那壓抑的氣氛讓廳中彷佛連呼吸都重濁起來,將近初夏的時節令廳中人愈發的不舒服,沉重的感覺令幾個原本打算看姬平意好戲的人都無法說話,廳中登時只剩下吳羽指節輕扣桌案的聲音不住響起。

「吳兄,你也別吵了,大伙兒正自傷腦筋,你一個人在那兒吵個什么勁?」

受不了那刺耳的叩案聲不住響在耳際,夫碧瑤終於忍不住罵了出來,「一開始便是你出的好主意,讓我們派人去援救翔風堡,結果還不是白費力氣?本來要協助本盟的少林派還是沒出人,留下翔風堡頂個什么用?你出了這等主意,總要負點責任,即便不想辦法解決,也不要光在那邊吵的讓人頭昏!」

聽夫碧瑤如此言語,吳羽連眉頭都沒動一下,彷佛沒聽在耳內,一副不跟你小孩子計較的樣兒,反倒是旁邊的夫明軒先聽不下去了。無論如何吳羽當初所出的計劃也算是好計,差點兒就把少林寺拉到了自己這邊,只沒想到馬軒如此精明,竟早對此做下了預防,兩邊斗智總有個勝負,這根本怪不得吳羽。

但夫碧瑤雖是自己女兒,終已出閣,見姬平意還沒閑口,夫明軒不好當眾指斥,只輕輕咳了幾聲。

「本門眾人初來乍到,對此處尚不熟悉,碧瑤你領他們看看情況去。」

「爹……」沒想到自己才剛閑口,父親就來了這么一句,表面上沒怎么斥罵自己,實際上卻迫得自己沒法再對那丑漢發作,夫碧瑤心下怒火,卻不敢對自家父親說什么話,求救的目光望向姬平意,卻見後者彷若大夢初醒,竟也連連點頭。

「師父說得是,此事就煩勞碧瑤你了,去吧!」

父親這樣也就罷了,竟然連你做丈夫的也不支持自己!夫碧瑤氣得臉頰脹紅,眼中淚光忍著不肯流下來,咬著牙告退。直到此刻才似從沉思中醒轉的姬平意轉頭望向吳羽,見他兀自伸指叩著桌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雖說見他到此時還故弄玄虛難免有些火氣,但這般重大的壓力下,反而奇跡地令姬平意咬牙苦撐,一時間竟沒說什么話,直到吳羽抬起頭來,才問出口。

「方才吳兄問榮生大師那些問題,是否另有涵意?還請吳兄明言。」

「倒不是什么涵意……」吳羽眉頭微皺,嘴角竟是隱現喜色,那模樣看得滿是心事的眾人火氣差點都起來了,只忍著聽他繼續說明。

「污衣幫上少林賠禮本身沒什么不妥,但葉謙卻明說此事與黑道聯盟無關,甚至連准備的禮數之間都看不出黑道聯盟插手的痕跡,擺明了這回事確實只有污衣幫單獨行動自*全沒有藉黑道聯盟之力壓下少林派氣勢的想法,大違黑道中人的行事作風……此間說不定還有什么問題,是我們所沒有看出來的……」

「哪里會有什么問題?不就是那馬軒老奸巨猾,甘詞厚幣誘得少林派不對其追究而已!」聽吳羽這么說,遠雄堡的張圭賢不由先爆了出來。這般簡單的事,廳中眾人都想到了,怎么你吳羽會想不到?虧你還算是威天開的軍師!至於什么此事只是污衣幫單獨行動,與黑道聯盟無關,這等話騙騙孩子還可以,威天盟眾人都在江湖打滾許久,哪里會被這般簡單的謊言所騙?

一邊說著,胸中怒氣一邊涌了上來,一半是因為吳羽出的這餿主意沒有成功,一半也是因為沒想到少林榮星堂堂一派掌門,竟絲毫沒有名門正派領袖的見識,黑道聯盟一份禮、幾聲道歉,竟就騙過了他!張圭賢恨恨地想著,早知道少林派的掌門如此短見,一開始就不該把希望放在這等蠢材頭上,那時若干脆全軍出擊,一口氣將污衣幫的精銳給滅了,就算沒法改變敵我形勢,好歹也給了馬軒個好看,總不會像現在這樣上不上、下不下的,都是吳羽不盡軍師之責的結果!

一擺手硬是迫停了張圭賢的節節進逼,雖說見吳羽受窘,金賢宇心下難免幸災樂禍,但他終是一堡之主,不能像底下人那般沒有修養,何況聽說葉謙如此行徑,金賢宇心下也隱隱覺得不對,只不像吳羽這般注重此事而已。

本來他還以為是自己多想了,但一轉眼見姬平意的目光中似也有疑,顯然對吳羽所提出的疑點也是心有戚戚焉。「敢問吳兄,其中究竟有什么問題?」

「是否有問題還很難說,只是在下心中有疑而已,」抬起了頭,吳羽的目光中難得地有著疑惑。

「堡主與盟主均是一派領袖,自然知道對掌門者而言,威望最是重要,一旦在上者失威,為人所輕,除非能尋機再立威望,否則門人離心,傾滅只在眼前,此為各派不移之理……」

「原來如此。」不約而同地一拍掌,金賢宇和姬平意互望一眼,竟不由有種默契了然於心。

原本雖覺奇怪,但兩人與馬軒極少接觸,不知此人深淺,先前石漸之事,也只覺此人深沉難測,心下難免有些懼意,是以從沒想過此人會有弱點。污衣幫上少林請罪之事一出,也只覺得此人能屈能伸,心性乃一代梟雄之屬,一時間卻沒有想到,這等行為一出,雖說讓黑道聯盟免於直接被少林派注目的風頭火勢,但卻也讓黑道聯盟大大失威,即便對外能盡量秘而不宣,但在黑道聯盟內可瞞不了多久,想來馬軒這鹽主之位怕是未必穩當,怪不得吳羽方才嘴上隱有笑意。

「可……馬軒這般行事雖說失威,卻也免了少林派的注目,至少在對上本盟之時,不用擔心少林派插手,馬軒那廝會否是看到了此點,才寧可收斂鋒芒?這……也是一種可能性……」

雖知吳羽所言有理,被提地醒了一醒的心,早已飛到了黑道聯盟之中,只想派人去探探,看馬軒此等行徑究竟有什么影響,但金賢宇終究是遠雄堡之主,方才伸手止住了張圭賢的進迫,此刻已經感覺到身後幾個師弟的眼神不太對勁了。

他雖是心下暗怒這幾個不成材的家伙只知自高自傲,連吳羽的言語都聽不懂,但這些終究是自家人,要解釋也得回去之後才能解釋,現在絕不能失了自家之威。

雖知此言成立的機會多半渺茫,還是不得不開了口。

「金堡主此言不差,確實也有可能。」吳羽微微頷首,聲音一如往常的輕緩平淡,「若馬軒原意當真如此,我們就先幫他算算這得失。即便如此低聲下氣,但污衣幫突襲翔風堡之舉,終究是惹出了少林派的注意,就算暫免了少林派千涉,但等到黑道聯盟和威天盟的事分出了高下,少林派終是不可能全然不放在眼里,再加上威信掃地,與此相較之下,黑道聯盟實是弊多於利。」

「這……也是……」聽吳羽這一講,金賢宇心下暗自核計,若換了自己在馬軒的位子上,與其這般行動多生枝節,不若根本不對翔風堡動手,在少林派還不知道此間情勢之前,全力一擊先滅了威天盟再說,到時候強敵已滅、羽翼已成,即使少林派想要問罪,也得掂量掂量彼此實力。

相較之下對翔風堡動手,就算真的全滅翔風堡上下,除非真能將此事隱得密不透風,否則一旦消息傳回少林派,黑道聯豐也不會太好過,這般愚蠢行為除了打草驚蛇外,還真的沒有其它的解釋。

如果不是在石漸之事上頭知道馬軒絕非泛泛之輩,此人之深沉能忍、籌謀深遠,恐怕連自己都有所不及,光看眼下之事,金賢宇還真差點以為黑道聯盟這新任盟主,若非是個不識人間事的二世祖,就是個光靠運氣上位的蠢材:可就因為知道對方才智過人,卻還是做出了這等令人難以想象的蠢事,才更令人難以想象,馬軒已是一盟之主,總不會連這等事都想不到吧?

跟金賢宇等相較之下,比較清楚馬軒為人的邵雪芋,聞言也是嬌軀一震。姬園死後她代掌棲蘭山庄,也算得上一庄之主,對這等立威之事算是了解較多,本來聽到污衣幫上少林寺請罪,低聲下氣地將這粱子褐過,邵雪芋還想著以馬軒的性子而言,這也算是意料之事,畢竟在解決威天盟這背上芒刺前,絕不要另外招惹強敵,也算兵法要務,卻沒想到馬軒已是一盟之主,這等行徑看似得計,其實對馬軒的傷害卻遠比表面所見大得多,只不知馬軒自己究竟發覺失策了沒有?

「那據你所言,馬軒之所以如此,究竟意欲為何?」聽兩人在那邊言語相對,金賢宇步步後退、唯唯諾諾,簡直沒有一點遠雄堡之主該有的威勢,細思之下兩人所指張圭賢雖也猜到了一部分,但眼見吳羽洋洋得意,心下卻不由冒火,只是他也知道對方所言有理,言語間那高傲的問罪之意不由漸漸消減了。

「難不成他真的那么笨?只為了引少林派注意而輕易出兵嗎?」

「相關的情報實在太少,在下也難以詳盡其中關鍵,只知黑道聯盟之中,必有我等所不知的秘辛,」吳羽搖了搖頭,顯然對習慣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智者而言,脫離控制的情況著實令人難受,即便這種情況對自己有利也一樣。

「恐怕……得等到岳少俠探得敵人消息,才能再作打算了……」

聽吳羽這一提,姬平意這才想到,一直留在外頭,甚至沒有隨君山派大隊回歸離原的岳敏宸,就為探查黑道聯盟的內部消息才會如此流離,可算算日子,明兒個也該是他回報的時候了。

想著想著差點沒給自己一拳,都怪榮生大師帶來的消息太過震撼,令自己心情激動之下不由消沉起來,否則自己身為盟主,又是岳敏宸的師兄,怎可能連這么重要的事都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