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璐璐(2 / 2)

我嘴上打著哈哈,心里卻有了主意。學習這東西不是外力逼迫就能起效果的,還得調動璐璐自身的主觀能動性才行。這套衣服就當是第一個誘餌吧。不過激勵的方式要因人而異,方法不對甚至會起到相反的作用。什么時候把這誘餌扔出來以後再說,衣服我先買著,反正身邊還有張哥的200塊錢。

出到商場門口,我看上面的營業時間是到晚上9點,安排起來還來得及。於是我先領璐璐來到啃的雞,她一看就樂了,說:「兩年前爸爸帶我吃過一次,現在還饞呢。」

我說:「那太好啦,今天就解解饞吧。」

屋里的人很多,我們好不容易才等到一個座位。我真不明白,這么有名的垃圾食品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歡吃,特別是那些女孩子,平時吃口米飯都怕胖,一看到啃的雞就原形畢露,吃得比誰都香。

我去給璐璐買了一個小套餐:一個超級雞腿堡、一包薯條、一杯百事。我沒給自己買。這里的東西太貴了,一個漢堡的價錢夠我吃三大碗拉面了。璐璐問我怎么不吃,我說我吃過了,不餓。璐璐就高興的吃起來。快吃完的時候,璐璐突然問我:「關老師,你今年多大了?」我說24了。她彷佛自言自語的說:「才大我六歲啊。」

我說:「怎么?管叫我『老師』不服氣啊?」

她低著頭說:「也不是,就是有一點別扭,覺得你不像老師,倒像個大哥哥。」

我心里一凜,張哥讓我教她女兒,可不是給她找哥哥。要是讓張哥知道我和她女兒「哥啊妹兒啊」的,我馬上就得再次下崗。再說這個年齡的女孩是很敏感的,特別是承受壓力較大的女孩。我必須和她劃清界限。於是我就說:「《師說》學過了吧?那上面怎么說的:『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我怎么也比你大六歲呢,當你老師不行嗎?就算是拋開年齡,韓愈還說了,『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我再怎么也是r大畢業生啊,比你的知道的道理多多了。所以不管從哪方面說我都做定了你的老師。」

她頑皮的撇撇嘴,沒說什么。

吃完了快餐,我們起身出來,我說:「逛得差不多了吧?我們回家吧,我還不知道你住哪呢。」

璐璐說:「好啊,我今天的作業還沒做呢。」

我說:「不好意思,浪費你的時間了。」

璐璐很認真的看著我說:「沒有,今天是我到瀋陽這么長時間最開心的一天。以前作業是我的負擔,今天它會變得快樂起來。」

我笑了,說:「是啊,其實很多事的成敗並不是取決於智商,而是取決於態度。樂趣才是最好的老師。」

璐璐頑皮的看著我說:「你給我帶來了樂趣,那你是最好的老師嗎?」

我笑著說:「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准,是不是最好的慢慢你就知道了。」

璐璐把我帶到了她的家。她家就在離五中不遠的地方,是一處六十多平米的樓房,大概是張哥為了璐璐上學方便特意租的吧。璐璐自己住一間,收拾的很乾凈,一張雙人床,罩著水粉色的床單,靠里的一邊堆著各種課本和練習冊,一張寫字台上也堆著書上還橫七豎八的貼著幾張伊能靜的大照片。我這才發現,璐璐模樣竟和伊能靜有一些神似。另一間里有一張簡單的單人床。璐璐說那是他爸的,不過他一個月也不回來住一次。

我問璐璐:「你吃飯怎么辦哪?」

璐璐說:「一天三頓都在外面吃。」

我調侃到:「你的生活不錯啊,天天下館子。」

璐璐黯然說到:「不是的,其實我最愛吃媽媽做的飯。」

我一聽趕緊把話叉開去,說:「你做作業吧,有什么問題記下來,我幫你解答。你平時在學習中有什么解不開的東西也都拿來考我好了。」

她笑著說:「好啊。」

這時候張哥打電話到家里來,他問我:「你們怎么現在才回來啊?」

我回答說:「我吃飯的時候問了問璐璐的學習情況,所以晚了點。」

璐璐聽了在旁邊做著鬼臉。

張哥又問我晚上在哪住。我心想,去工地住是肯定不行了,太遠,又不通車。還是去車站吧,反正行李還沒拿呢。於是就對張哥說:「我去同學家將就一宿吧。」張哥沒說別的,讓我多指導璐璐。我應了一聲就問那個工人傷的如何,張哥說沒大事,有點骨折而已,就把電話掛了。我心里暗自慶幸,要是我還在工地,沒准兒受傷的就是我了。

璐璐一直在旁邊盯著我,等我放下電話,她就調皮的說:「怎么老師還當著學生的面兒撒謊啊?這就是你所謂的『道之所存』嗎?」

我反擊到:「怎么?想反攻倒算啊?要不我現在打電話給你爸,告訴他你領我去逛街了、吃漢堡了呀?」璐璐伸了伸舌頭,沒敢接茬兒,回過身去做作業了。

我看了看時間,已經八點了,就趕緊辭別了璐璐出來。我要趕在商場關門之前把那身衣服買回來。

出了璐璐家我就一路小跑的回到了商業城。商場里的人已經不多了,給璐璐試衣服的那個售貨員大姐正無聊的打著哈欠。我走過去問她:「剛才那套衣服還有嗎?」她一看是我,馬上來了精神,說到:「有啊有啊,我還給你們留著呢,沒見過穿這套衣服的恁么好看的女孩,小伙子你真有福氣啊。」

我懶得和她解釋,只是笑著,等她開了小票,就去收銀台付了款。我拿了衣服,隨手把交款憑證扔到裝衣服的紙袋里,匆匆的走出來。中街有直達瀋陽站的車,還是雙層巴士呢。我擠上去選了上層靠邊的一個座位,一邊欣賞著這城市的夜景,一邊向我免費睡覺的火車站去了。

來到瀋陽站,我先是去附近的小吃攤上花二塊錢要了碗蘭州抻面,又要了兩個茶蛋慰勞一下自己。累了大半天了,特別是餓著肚子看璐璐吃啃的雞,那真是對胃功能的一大考驗啊,當時我感覺自己的胃病都要犯了。那些女孩在啃的雞面前暴露出貪吃的本性原來也是有原因的啊。

吃完了面,時間尚早,我又來到燈火輝煌的太原街。我坐在中興大廈前面的台階上,看著步行街上的乞丐抱住一對情侶的腳耍賴要錢,看著幾個賣花的小孩鬼頭鬼腦的穿梭在人群中,看著一對夫妻為了買過的某種東西旁若無人的吵架,看著幾個小偷相互掩護著行竊一個大款男人,看著來來往往神情木訥的行人……坐在這鬧市的台階上,我竟然有身處荒野的感覺。

你存在著,卻沒有人看到你;你思想著,卻沒有人感應你。我耳邊響起尼采的話:「你到睡著的人群里去干什么?」是啊,我來這個城市干什么?我會是扎拉圖斯拉嗎?有一天這個城市里是否也會有人傾聽我布道的聲音?

南站的鍾已經指向了午夜,或許我也該像這城市里騷動的人群一樣,睡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