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個籬笆三個樁(2 / 2)

我雖是主請,但還是坐在了末席上,我就這命了,連請客的時候都翻不了身。但開杯的時候我沒客氣,舉起酒杯說:「三位哥哥,老弟初來乍到,涉世不深,今天備這點薄酒素菜就算是拜師學藝,老弟有什麽不明白不知道的,請幾位哥哥多多點撥。這杯我干了,哥哥們隨意!」說罷我一仰脖把一杯白的灌進去了。這酒有股挺重的中葯味,度數還挺高,成杯的喝還真有點難受。

牛處長這哥三個一看我這麽喝都很吃驚,趙處長說:「哎呀,沒想到老弟還是個喝茬兒啊!」說著為難的看著牛處長,說:「老大,你看咱們這酒怎麽喝啊?」

牛處長畢竟經驗老道,大概看出我有些酒量,就對內哥倆兒說:「老弟說了,這是拜師酒,雖然我們當不了老師,不過畢竟痴長幾歲,我看我們就意思一下,別干了。」說著先端杯喝了三分之一,另兩個也都隨著喝了三分之一多。從他們喝酒的動作表情就能看出來這哥兒三個酒量都不低,尤以老二為甚,他明顯想和我干了,雖然礙於老大的面子沒好意思,但肯定躍躍欲試的想和我比劃呢。

我招呼著大夥兒吃菜,又叫來服務員,告訴她隨時給我們滿酒。看大伙吃了幾口菜,我就又端起酒杯說:「人都說好事成雙,我再敬幾位哥哥一杯,不過喝過這杯就不能再把老弟當外人了,咱有什麽說什麽,老弟有什麽毛病盡管批,千萬別留情面。」說著又把酒乾了。

這回老二實在壓不住了,舉起杯說:「老弟,就憑你喝酒這個敞亮勁兒,你這個老弟我交了!這杯酒我陪你干了!」說著也一仰脖把剩下的都喝了。牛處長和王主任一看這架勢再不干也過意不去了,也都把酒乾了。

牛處長放下酒杯說:「老弟啊,咱們酒慢慢喝,話慢慢嘮,你可別喝的太急,別沒等我們開說呢你就多了。」

我點點頭道:「好啊,聽大哥的。」牛處長把煙掏出來一人扔了一支,我雖然不會抽,但這場面也只能點上了。我從牛處長手里搶過打火機,給三位的煙都點上,自己也咳嗽著抽了兩口。

牛處長抽了一口煙對我說:「小關啊,按理說你剛來,不應該跟你說些亂七八糟的,不過因為你和咱們哥幾個一樣,都是農村出來的苦孩子,所以我跟你嘮幾句實嗑兒。我告訴你,到了這兒,你先得把你那些理想信念什麽的放一放。你從農村出來的你應該知道,農業局管的這些事就是個大亂攤子。上頭老說重視重視,可就是不給錢、不投入。

咱們這地方一年365天有300天都無所事事,喝點酒打打小麻將,有些人自己還做點小買賣,上班就是在單位里露個臉兒,有事就辦辦,沒事就走人。我告訴你兄弟,你可千萬別看不慣,咱們農業口兒就這樣,還在這混的都是沒什麽出息的。你別看我當個處長什麽的,其實什麽權力也沒有,誰往農業局里調啊?兩年多了,我凈給人辦調出手續了,你是頭一個進來的。」

我看牛處長這麽推心置腹的,也就沒隱瞞,把我畢業後的經歷簡單說了一下,然後說:「牛處長,你看,我沒什麽不滿意的,這就夠牛的了,總比下崗強吧。咱農村出來的要求低,有口飯吃就行了,輕輕閑閑的更挺好。所以您不用替我擔心。」

牛處長聽我說完笑了,說:「行啊,你有這樣的心態正適合在咱們這干,來!老哥跟你喝一杯。」說著舉起杯喝了一半,我不敢怠慢,也跟著喝了一多半。

這時候老二趙處長嘆了口氣說:「唉,老弟啊,你說咱這工作輕閑,其實也累啊,主要是累心。想當初我從瀋陽農業大學畢業分到這,真想好好干一番事業,可是你辛辛苦苦、跑遍全國,甚至是從國外弄來的好種子、好項目、好經濟作物,這些農民根本就不買帳,怎麽勸也沒幾個人種,形不成規模就難出效益,沒有效益就反過來怨你引進的東西不行,已經種的人第二年也不種了。三番五次的,農民不信任咱們了,大夥兒也都傷心了。乾脆什麽也不整,市里有要求就裝裝象兒、整整景兒。最近我們搞了個工程,沿著主要路段整點大棚,統一規格,都蓋上白牆紅瓦的小門房。老百姓都管這叫『給馬路裝修』,我們也知道這是形象工程,沒什麽實際意義。可是領導要求啊,看著好看啊,整吧,反正都是共產黨的錢。唉,我是農村出身,對農民那感情怎麽說呢,又愛又恨,愛其純朴,恨其不爭啊!」

說罷端起酒杯說:「老弟,干上我們這行兒,就得今朝有酒今朝醉,來我們乾一杯!」

服務員挺有眼力見兒的早就給我們滿上了酒,我也舉起杯說:「好,就聽二哥的,咱們但願長醉不用醒吧,干了!」說著一起和趙處長把酒乾了。

老三王主任接過話茬兒說:「老弟,我聽說了,你可是個大才子啊,要不是局里定了讓你上東陵,我說什麽也得把你要來。你說現在農民為什麽窮啊?因為種地帶來的效益太小,生產力太低。馬克思說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生產關系也會反作用於生產力。現在咱們的生產關系已經不錯了,聯產承包雖然趕不上土地私有化,但實質上是一樣的啊,都是把土地交人農民自己種,為什麽生產力還上不來呢?歸根結底是因為觀念落後。死守著幾千年的傳統,就愛種玉米高粱,種點大豆夠搾豆油的就行,多一壟都不待種的,更別說種經濟作物和根據市場需求種地了。所以我認為要想改變農村的面貌首先得改變農民的觀念,我想留你是想讓你和我一起搞宣傳,也讓農民轉變轉變觀念。」

我感覺也許是因為王副主任要比牛處長他們年輕七八歲吧,干事業的勁頭兒還沒磨沒呢。

我主動舉起杯說:「可惜啊三哥,一起干事業是沒機會了,不過一起喝酒的機會有的是。」王主任嘆了口氣說:「來吧,我們也干一個,要不哪天我跟東陵的局長說說,到他那也讓你干宣傳吧,上業務科室可惜了你這塊材料啦。」

我接到:「嗨,壓根兒也不是什麽材料,安排什麽我就干什麽吧。來,咱們哥們兒喝酒!」說著和王主任碰了一下杯子,又干了。

牛處長兩杯酒下肚臉紅的厲害,他看我這麽爽快,一拍桌子說到:「好,老弟夠敞亮兒!咱們兄弟投脾氣,我交你這個老弟!」然後轉頭對老二老三說:「今後這就是咱們四弟,誰要是虧待了他我這個當大哥的首先不答應!」老二老三也都豪氣地說:「誰要是虧待我們老弟,咱們哥仨兒都不答應!」

我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慚愧,本來是一頓應景兒的酒,沒想到卻認識了這些實在血性的老爺們兒,報到的第一天就結交了三個好哥們兒,我比秦檜幸運多了。

我由衷的說:「三位哥哥這麽看得起老弟,我關漢必當粉身相報!」說著猛地把酒乾了,另哥仨兒也把杯中酒乾了。

老大放下酒杯說:「咱們別光喝酒不辦事,明天大哥我親自帶你去東陵,讓他們把你安排在局里干,要再給你分到鄉鎮去,你這一輩子就廢了!」

老三說:「我也去,正好他們辦公室還缺人,就讓四弟留在辦公室。」

老二說:「別介啊,就留我一個在家多沒意思啊!我也去,中午再和老鄒好好喝一頓,讓他領略一下咱們四弟的風采!」

我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哈哈……有三個哥哥坐陣,我關漢復懼何人!來吧,我們今天不醉不歸!」

這場酒喝的真是豪邁,從中午一直喝到晚上,一大罐子泡酒都讓我們喝光了,足足有六斤多,服務員都傻了,我的三位哥哥也傻了。不過我還算清醒,酒喝了不少,但時間長,喝慢酒是我的強項。我買了單,花了三百多,按我的標准已經不少了,但這點錢就請幾位哥哥吃頓飯,覺得心里挺過意不去的。

我們哥四個勾肩搭背地從酒店出來了,牛哥肯定是開不了車了,我說:「這樣吧,我打車把幾位哥哥都分頭送家去吧。」三哥嘿嘿地笑著說:「四弟啊,你還不了解你大哥二哥,他們倆全是『妻管嚴』,喝多了根本不敢回家,咱他倆送到旁邊的洗浴中心,讓他們慢慢醒酒就行了。」

我知道他們之間都有默契,以前肯定常這麽辦,就附和著說好吧。洗浴中心就在酒店的旁邊,我和老三把老大老二扶到樓上的休息大廳里躺下,就折身出來了。老三說他還有別的事,就打車自己走了。我有點不放心,又回到樓上看看大哥二哥睡的挺香,就給吧台留了二百塊錢,自己打車回璐璐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