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最後一家(1 / 2)

晚上,駱雨湖坐著小木凳,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用熱水將腳丫燙得通紅,回想著葉飄零與霍鋒之間的談話,隱隱覺得,自己的血海深仇,真的不是那么好報。

她初涉江湖,什么都不懂。

但她知道,江湖中人想要斗過朝廷,實在太難。

而這件事,已經明確有朝廷的力量參與進來。

據說,前朝末年,群雄並起生靈塗炭,狼煙千里近百年烽火不斷,本朝聖祖以江湖草莽之軀高舉義旗,征戰四方,油盡燈枯之後,子承父業,連戰連捷,才得了如今的江山一統。

其時多有武林人士相助,分封犒賞之際,那些江湖俠客,有歸隱田園不屑廟堂的,有擔個虛職雲游四海的,也有從此官居高位,做了世家公卿的。

立朝至今,廟堂寬於禁制,江湖門派紛紛壯大,遍布諸州。

這種情形,當年出於江湖的棟梁國師早早有過指點,皇家自然不會沒有應對。

除多方招攬大內高手護國之外,皇族上下大都自幼習武,許多武林名門,背後也都有朝廷插手管轄的痕跡,更有皇族血脈的天賦奇才,放棄錦衣玉食的貴胄生活,開創隱龍山庄,直接涉足江湖。

傳聞新朝建立之前,隱龍山庄就已在暗中成型,搜集了許多武林秘籍,不知藏於何處。

因此成立不久,庄中便高手輩出,威震南北,隱隱有了武林領袖的氣象。

六方諸侯所轄之下,均有隱龍山庄的分支駐扎,只不過除了庄主及其血親,其余成員,大都只是賜姓。

龍嘯在副掌事這個位置,既有可能是京中血脈下放,也有可能是投師弟子出頭。

但不論哪種,他背後追溯上去,都一定會觸到朝廷。

而另一位袁吉,身份則明確得多。

江湖人稱小爵爺,實際上,他也確有封邑在身,無所事事,照樣可以衣食無憂,逍遙快活。

只可惜,他姓袁。

他有一個昔年名動天下,仁義無雙,護國棟梁的祖上。

出生在武林赫赫有名的袁家,又選擇了習武,那若是不做出點什么功業,拜祭先人怕是都不敢露臉。

頂著袁家這個出身,他說自己和朝廷無關,又有誰會相信。

念及此處,駱雨湖纖細手指鑽入趾縫,用力旋轉搓洗,幽幽嘆了口氣。

她本希望家里的慘劇只是當年爹爹做土匪時惹下的因果報應,可現下看來,其中恐怕還藏著什么嚇人的秘密。

葉飄零告訴她,去年天女門大鬧少林寺,隱龍山庄的人都沒動。

可爹爹一個武功堪堪二流的山匪,到底能惹出什么大亂子來啊?

她想不出,只有坐在這里,默默擦洗赤腳。

水漸漸涼了,她拔足踩在盆邊,用膝上搭的布巾緩緩擦干,取來干凈白襪,塞入兩個小小香包,穿好便鞋,起身出門倒水。

熱水浸泡之後,傍晚苦練的疲憊削減大半,酸脹的雙腿也舒適了幾分,她擺好屏風,靜靜坐在椅子上,等他回來。

恍惚間,竟覺得像個閨中待夫的相思婦人。

燈燭搖曳,門板輕響,駱雨湖立刻起身,迎了過去。

沒想到,進來的卻不是葉飄零,而是這諾大青樓的鴇母——宋桃。

「不覺有陣子了,姑娘還住得慣么?」千金樓都是她的,她如在自宅,信步坐下,微笑道,「我這兒迎來送往,不是什么好地方,難為你了。」

駱雨湖沒有坐下,在三步外站著,道:「有個容身之處,便是我天大的福分,沒什么難為。」

「這才幾天,身子看著就緊實了些,倒是能吃苦。」宋桃上下打量,忽然道,「痛得狠么?」

駱雨湖搖頭道:「我習慣了,再苦些也無妨,不痛。」

「我說的不是那個痛,是這個痛。」宋桃咯咯嬌笑,長長的指甲一抹,劃過她雙腿盡頭。

駱雨湖面上一紅,不答。

「我是一片好心,別學你那心上人對人愛答不理的。我這兒做什么買賣你又不是不知道,清倌兒開苞遇到蠻性大的客人,或者寶貝粗長的,幾天下不來床,我當然要備些擦抹的葯。聽人說你昨晚叫得挺慘,姓葉的八成沒留手,我尋思啊,給你上點葯的好。」

她面上頓時更紅,擺手道:「沒……沒有的事。那是她們聽錯了。」

「錯了?你難不成還是黃花閨女?」宋桃眉梢一挑,不屑道。

「不是。」還不習慣跟人談這種私密,駱雨湖無奈道,「主君待我很好,過午便已不怎么痛,晚上我還練了功,多謝宋媽媽掛懷,就不浪費那好葯了。」

宋桃又上下掃她一眼,道:「當真不必?葉飄零身上戾氣重,他要女人的時候可不少,今晚回來再弄,你不怕破皮?」

「不必。」駱雨湖鎮定下來,微笑道,「不會再破。」

宋桃扯高嘴角,起身道:「那算我白來,熱臉貼了冷屁股。那……容我最後再問一句,駱姑娘,你今後無依無靠,真要有一天大仇得報,可有什么打算啊?」

駱雨湖微微蹙眉,「宋媽媽為何有此一問?」

「有些男人啊,你是栓不到他褲腰帶上的。不早作打算,到時候哭哭啼啼,也解決不了問題。」

她淡然道:「主君肯讓我跟隨,我便跟著。他哪天覺得礙眼,我便尋個地方住下,練武種菜,我如今力氣不小,天地之大,總不會沒個容身之處。」

宋桃眼眸一轉,道:「我若有法子把你留在他身邊呢?」

駱雨湖心頭一跳,旋即神情一凜,正色道:「不勞宋媽媽費心,我留在身邊有用,便留,若成了累贅,就該走。」

宋桃莞爾一笑,眼角的紋路看著都慈愛了幾分,「等哪天有空,來陪我喝喝酒,這總成吧?」

駱雨湖謹慎道:「全憑主君安排。」

宋桃一撇嘴,調侃道:「那他要叫你吃屎呢。」

「我不會叫她吃屎。」葉飄零推門進來,脫下靴子,踩上光潔地板,徑直走到駱雨湖身邊坐下,「雨兒,熱水。」

駱雨湖沒有多話應聲,而是直接動了起來。

不一會兒,一盆熱水就放在了他身邊。

她蹲下洗出布巾,為他輕柔擦去頭頸濺落的血污。

宋桃在旁默默看著,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指著葉飄零一身上下激斗過的模樣道:「你都不問問他么?」

駱雨湖已經從里面捧出一身新衣,展開為他換上,道:「主君又沒受傷。」

宋桃眨了眨眼,一叉腰笑出了聲,道:「好,好,好。魚找魚,蝦找蝦,烏龜配王八,我不在這兒礙事了,告辭。」

葉飄零卻開口道:「等等。」

她一扭頭,珠翠叮當作響,「怎么,你有何指教啊?」

「烏龜和王八,不是同一種東西。」他正色道,「烏龜不會找王八。」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老娘要回去喝酒了,告辭!」宋桃一拂衣袖,踩著藤屐咔嗒咔嗒走了。

駱雨湖忍著笑將臟了的腰帶擦拭干凈,繞身為他系上——這里面藏著那把奇型長劍,她分毫不敢怠慢。

「我去看了看那兩個人。」葉飄零換好衣服,坐在椅子上放松下來,拉她坐上自己大腿,才閉目輕聲說道。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伸手斟滿清茶,送到他唇邊。

「他倆的功夫都不弱。看起來龍嘯更有江湖氣,但論武功,袁吉高出一籌。」

估摸著到了該問的時候,她輕聲道:「他們和此事有關么?」

「暫且看不出。袁吉可能注意到我,但忙著給歌妓敬酒,怕是在裝樣子。」葉飄零自語般道,「回來時有個挺難纏的人盯梢,叫我費了些功夫。」

駱雨湖回想了一下他回來時身上的血跡,心道,那人八成已經沒了。

屋內安靜了片刻,葉飄零道:「早些睡吧,明日起來,咱們去藍家庄子。」

「是。」她立刻起身,快步過去,疊被鋪床。

正當她單膝跪在床邊,伸展腰肢去抻被角,放香囊時,葉飄零忽然從背後抱了上來。

她身子頓時一軟,可又覺得有些奇怪,不禁輕聲道:「主君,你今日沒喝酒。」

他低沉一笑,掌心已將她柔韌彈手的臀肉按住,「我喝了酒會要女人,不喝酒,其實也會。」

「那……早先……」

他扯開她裙帶,雙手一褪,拉出一片白嫩春光,指尖輕撫花蕊,道:「喝些酒,你能痛得輕些。」

駱雨湖心窩一酥,帶著滿面春意,軟軟伏低,略略一沉腰肢,將臀兒向上抬起幾分,待他愛憐。

依舊是蕊滴蜜露,瓣落瓊漿,才迎來玉柱直搗,雪膚霞光。

但這次,到了花枝輕顫,春潮勃發之際,她雙手攥著被角緊緊咬在嘴里,忍著嫩牝心兒里那一股接一股鑽夯出的酣美滋味,再不肯教隔鄰聽到。

比起昨夜,葉飄零收斂許多,雲散雨收,相擁而眠,時候也的確早了不少。

待到雞啼之後東方泛白,葉飄零先一步起身,去院中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