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夜難眠(1 / 2)

葉飄零眉梢微微一動,道:「林姑娘,這等指責,還是要有憑有據。空口白話,不行。」

林夢曇低頭沉吟,為難道:「這……你要我如何給你提供憑據。葯紅薇必定已經處理妥當,而跟她合作的人,我連是如何出手的都沒看到。」

「那你為何敢來找我?我也是坐在桌邊吃飯的。」

她自信一笑,道:「我相信絕不是你。」

「哦?何以見得?你沒看,我隨時可以一劍殺了你么?」葉飄零眸子一抬,濃烈殺氣席卷而去。

林夢曇雙腿一軟,連忙扶住旁邊院牆,不自覺捂住心口,面色慘白,駭然道:「別……別殺我。」

顫聲說完,周邊殺氣消散,她才發覺不對,知道露了怯,心念急轉,趕忙整理神情,嬌嗔道:「葉少俠,你嚇我。」

「但你若說不出好理由,我真會殺了你。」

「我師叔死後,你是第一個搶上去驗屍的。」她定了定神,抬頭道,「我相信你心里沒鬼。而且,你和燕逐雪,都將一切付出給了劍,我雖然武功遠不如你們,可我也算有幾分眼力,讓你在桌子邊坐的位置隔空打暈我師叔,應該很難。」

「不錯。我倒是能在那個位置一劍殺了她。」葉飄零將劍掛回腰側,道,「告訴我,你覺得葯紅薇是如何做的?」

林夢曇面現喜色,忙不迭道:「五毒瘴乃是巫門用五種不同瘴氣混合精煉而成,焚粉成煙,劇毒無比。若以陰寒內功合攏毒氣,可凝成毒絮,放入瓷瓶,不開蓋則數月不化。一旦拔開,則會迅速化回原形,即便是武功極深之人,不小心吸進去,也少不得癱軟數日,大耗內力。我師叔武功差勁得很,嗅上一些,沒有內力自保,自然當場一命嗚呼。」

「因此,這五毒瘴最適合收納的地方,便是醒神香的葯瓶,若是將毒絮用米漿黏在瓶塞下面,見人暈倒,上前假作救助,拔開塞子不拿遠,叫人將毒氣和醒神香一起吸入,便會中毒。我先前想不通,葯紅薇到底是如何算到,師叔會在那時暈倒。後來忽然覺得不對,才恍然大悟,師叔武功差勁,當時氣色又極差,若有人適時給她一擊,她哪里承受得住?」

葉飄零此刻問道:「你覺得是誰?」

林夢曇的表情登時一凝。

葉飄零又道:「你應當知道,葯紅薇是你們百花閣的人,她若不是受人指使,為何要來滅口你的師叔?她的同謀,比她重要得多。你只將她揪出來,毫無意義。」

「可……我沒看到。」

他冷冷道:「那我要如何護你周全?將所有來找你的人,都殺了么?」

林夢曇微微一縮,目光略顯幽怨。

她聽房半晌,還覺得這位葉少俠也是個風流貨色,尋思自己身段修長容貌甜美,才抱了更大希望。

哪知道這男人出來之後,眼神就一直冷冰冰的,還放出殺氣嚇她,絕不是對她有意思的模樣。

「你若能找出葯紅薇的搭檔,我還有興致幫你一幫。只是如此,那你還是請回吧。我分不出,你到底是真心求助,還是拿葯紅薇的命做由頭,來我身邊另有圖謀。」

「我……我回去,也會被他們滅口的。」林夢曇大驚失色,追近幾步,顫聲道,「我師叔的屍體被我切開了鼻子,旁人即便不知道,葯紅薇也必定明白我做了什么。她若與那位搭檔聯手,我……必死無疑。」

葉飄零頭也不回道:「找燕逐雪。她不是和我一樣,絕非打暈你師叔的人么?你請她護著,定能安然無恙。若清風煙雨樓的名頭都保不住你,你找我,只會更糟。」

「更糟?」

他淡淡道:「燕逐雪會為你收屍。我不會。」

「葉少俠,請留步!」林夢曇不敢跟得太近,情急之下,大聲叫住他,雙手顫抖著扯住衣領,微微用力,露出一小片溫潤白膩的頸窩,「雨兒姑娘能做的,我……也可以做到。即便如此,你也不肯救我么?」

葉飄零目光在她頸子略略一掃,道:「我想救的人,必先自救。」

林夢曇一怔,道:「我這不正是在自救么?」

葉飄零道:「葯紅薇可是你的對手?」

「論武功,她不如我。用葯,也是我更勝一籌。她精研的,乃是毒術與輕功。」

「你既然已判斷她有問題,她又不是你的對手,你為何不將她帶來,在這里當面對質?」

林夢曇又是一怔,「可她……還有個幫手啊。」

「她的幫手不敢當眾暴露身份。而且,你一個做師姐的,將她悄悄帶出來,很難么?」葉飄零冷哼一聲,道,「遇事只想著找人求援,如此軟弱,還走什么江湖?早早嫁人,省得惹上這許多是非才對。」

林夢曇被教訓得臉上一陣紅白交替,心底隱隱有氣,道:「我武功不濟,來求一個高手相助,難道不是穩妥法子么?天下不如意事,唯如意樓的說法,可不是我編排給你們的吧?我知道你們出手需要代價,我又不是不給。你們那銀芙蓉,就如此金貴不成?」

「樓里的銀芙蓉,和我的銀芙蓉,不是一回事。」葉飄零道,「百花閣要銀芙蓉,你要銀芙蓉,和雨兒要銀芙蓉,又不是一回事。你若不懂,去跟霍鋒聊聊,該灰衣掌櫃的活兒,莫要再來煩我。」

說罷,他轉身離去,再也沒有停步。

林夢曇蹙眉望著他的背影,想追過去求情又不敢抬腿,雙拳在身側漸漸握緊,原本的希冀,仿佛就要轉成陰沉的怨毒。

這時,宋桃從院門內走了出來,微笑道:「林姑娘,你直接來找這塊臭石頭,那被硌了腳,不是理所當然么。早都說,讓你耐心些,多跟掌櫃聊聊。」

林夢曇緩緩轉頭,凄然道:「我沒想到,他……一個年輕男子,竟能如此……鐵石心腸。明知我回去……便是死局。」

宋桃嫣然一笑,抬肘靠在旁邊牆上,「都是女人,就別跟我再裝楚楚可憐了。你回去就是死局,那,又有誰會逼你回去呢?要是換個傻氣點的小俠客,興許會被你晃進去,我們這兒,可沒那種憨貨。」

林夢曇微一挑眉,當即換了一副神情,淡定道:「千金樓夜宿太貴,我出不起。」

「不打緊,可以住柴房,不收你錢。」

「柴房我住著難受。」

「住柴房不會死。」

林夢曇抿了抿唇,仍道:「我要是想住葉飄零那樣的房間呢?他隔壁我看就空著。你出個價吧。」

宋桃笑道:「那兒啊,給錢都不行。要么是我們千金樓的熟客,要么,得是肯給我賺銀子的花魁,你一介女流,定是做不成熟客了,不如,我請人給你梳洗打扮一番,住進去掛上花紅?」

林夢曇羞惱道:「要我在你這里做婊子么!」

宋桃撥弄著指甲,懶懶道:「這兒本就是婊子的地盤,你模樣還行,可惜這脾氣不太好,做花魁,還得磨練,一年半載,怕是住不進這列屋子。」

「你!」林夢曇又氣又煩,竟忍不住狠狠跺了跺腳,深吸口氣,忍耐著道,「還有什么離葉飄零近的房間,收錢便能住的?」

宋桃咯咯一笑,攤開白生生的左掌,道:「瞧你身上也不像腰纏萬貫的,當十錢三百枚,你拿得起么?」

一貫千錢,當十錢三百,便是三貫,時景之下,約合官銀三兩有余,若不去盯著劫匪大盜賺官府懸紅,一般行走江湖的年輕人,不典當長物,還真難猛地拿出這一筆。

林夢曇摸進腰包,臉上一陣發紅,囁嚅道:「你、你這是什么房子,鑲金綴玉了么?」

「我那是紅袖招香,讓客人一擲千金的房子,你住進去,便占了我做買賣的地方,要你三貫,已經很是便宜了。」宋桃手掌上揚,袍袖下滑,露出碧玉鐲子,和一段白嫩嫩的胳膊,「要不,你去後院水榭,為人跳上一曲,我就免你二成。你跳上五支舞,就能免費住。」

林夢曇酥胸起伏,一甩手,強擠出一抹微笑,道:「不必了,我今晚……就在這院子里等著。吾輩武林中人,露宿荒野也是常有的事,這院子風景秀麗,有花有草,我便在此,又有何妨?」

她話音未落,角落一間燈燭通明的房間內,便揚起一串高亢嬌呼:「啊喲——親親我的小冤家,親親我的大雞巴,你這是要肏破奴家的屄啦。嗯嗯……嗯啊啊啊——!」

和此前駱雨湖壓抑不住的狂喜尖叫相比,這聲音假了許多,林夢曇都聽得出,是為了應付嫖客。

可那畢竟是久經「沙場」的妓女在叫,男人聽了心神盪漾,精關難守,林夢曇聽了,又豈能當作耳旁風置之不理。

宋桃帶著一串嬌笑轉身,團扇搖晃,腰肢扭擺,款款離去,遠遠道:「那就祝林姑娘好夢安眠。明兒見。」

雞啼日升,酣睡一宿的駱雨湖立刻睜眼醒來,先看看身邊,見葉飄零仍在,唇角一翹,按揉幾下酸痛大腿,想要悄悄下去。

「我醒著。」他縮腿一讓,微笑道,「晨練別太費力氣,之後還要騎馬趕路。」

「嗯。」她點頭應允,也不避他目光,撿起衣物一件件穿在身上,找出被她舒泰時一腳踢到地下的木簪,這才匆忙過去洗漱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