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 沉默之歌(1 / 2)

一道略顯彎曲的高聳石牆,將瓜理德斯分為上下兩個城區。上城區居住著以菲爾倫家族為首的「上流社會」,包括名列執政議會的二十一個卓爾家族,以及「蛛後大道」──這是城市最重要的場所,在大道兩側,座落著三座「學院」,分別是培養牧師的祭司學院,培養巫師的魔法學院和培養戰士的格斗學院,盡頭則是宏偉的羅絲神殿,形態宛如一只龐大的八爪蜘蛛,它是瓜理德斯城的中心。神殿上方用魔法制造出精美逼真的十二種幻象,按時輪換,全城的人都能清楚看見,以此作為記時工具。

瓊恩走出菲爾倫家族的宅院正門,瞥了眼兩旁靜默蹲踞的蜘蛛雕像,敏銳地意識到它們其實是某種半惡魔半構裝體的存在,這種東西在卓爾家族中很多,畢竟她們的神後羅絲,就居住在無盡深淵之中,手下多有惡魔,卓爾們也往往會召喚這些邪惡存在來執行任務或者參加戰斗。他抬起頭,遙遙看見高空中的幻象:一位成熟美艷,有著血紅色眼睛的卓爾女子,將手中的匕首刺進了另一位全身赤裸的銀發卓爾少女的胸口。前者自然是蛛後羅絲,菲爾倫家中到處是她的塑像,瓊恩這些天都看得熟悉了,後者他不認識,但也能猜出身份,是幽暗少女伊利斯翠,卓爾神祗中唯一善良的存在,她是羅絲的女兒,當然現在是仇敵。

「羅絲殺死伊利斯翠,這意味著現在是幾點……唔,按照地表世界,是上午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

瓊恩在心中默默換算著,他終究還沒完全適應這種奇怪的記時方法,雖然瓜理德斯城的卓爾們是早就習以為常了。羅絲殺死她的十二個最憎恨的敵人(十一位精靈神祗加上伊利斯翠),標記著一天的十二個時辰,這確實很有創意。標准的卓爾風格。

他裹緊斗篷,放下兜帽,將臉隱藏在陰影之中。和纖細瘦弱的精靈不同,卓爾的體型和人類近似,再輔以一些巧妙的幻術,旁人很難發現他的真實身份,只會以為是個普通的黑暗精靈。

「走吧。莫尼卡小姐。」瓊恩對身旁的少女說。

會被他以「莫尼卡小姐」稱呼的,自然不是芙蕾狄,而是她姐姐芙莉婭。瓊恩原本是打算帶著芙蕾狄一起去的,然而在出發前出現了點意外變故。菲爾倫主母召他前去,要求留下芙蕾狄做人質。當然這是隱晦地暗示,沒有明說,瓊恩有些不快,但也沒有發作,畢竟對方的這個要求也不算無理。

芙莉婭默不作聲地同樣拉起兜帽。裹緊斗篷,將一頭黑色長發隱藏起來。瓊恩裝作漫不經心地瞥了她幾眼,發現這雙胞胎姐妹長得還真像。身材臉蛋全無二致,僅僅看相貌的話,就連他這種和芙蕾狄關系密切的人都分辨不出區別。當然,瓊恩並不擔心會弄錯人,兩人氣質上的差異還是很明顯的,何況對待他的態度也天壤之別。芙蕾狄陪在他身邊,完全是心滿意足的幸福小女生,換成芙莉婭就沉著臉。冷冰冰,一言不發了。

真掃興,瓊恩在心中嘀咕著。

他們並肩而行,順著蜿蜒的石階走下菲爾倫宅院所在的高崖,然後沿著街道一直朝南方走去。半小時之後。他們通過了石牆,進入下城區。

雖然是一牆之隔。但彷佛就是兩個世界,上城區安靜而陰沉,秩序井然,整潔寬敞的街道上很少看到行人,下城區卻熙熙攘攘,車水馬龍,各種喧鬧聲混雜在一起,足以令人頭暈腦漲。這里居住著瓜理德斯城所有低階(不能名列執政議會)家族丶沒有家族身份地平民丶奴隸,以及數量眾多的商人。瓊恩要去的拉莫雷斯區,在卓爾語中就是商業街的意思,它位於城市東部,從高處望去呈一個狹長弧形區域,遍布著各種酒館丶商店和其他娛樂場所。

按照地圖的指示,瓊恩帶著芙莉婭穿過擁擠的人群,同時防備著所有試圖靠近他的人,那些都極有可能是竊賊甚至殺手。一只食人魔從面前匆忙地跑過,它身上散發出的臭味令瓊恩皺起了眉頭,他實在想像不出一貫以精致優雅自命的卓爾們,居然能夠容忍食人魔和地精這些全身惡臭的生物在城市里生活,倘若是人類的話,早就將他們殺得一乾二凈了。就算是做奴隸,至少也關在籠子里吧。

十分鍾後,他們進入蘭莫雷斯區,遠遠看見了「沉默之歌」地巨大招牌。

蘭莫雷斯區原本是瓜理德斯城最繁華熱鬧的地方,所有公開的貿易都在此處完成,可惜因為最近主母們封閉了城市,禁止商隊外出,而其他卓爾城市的商隊也沒有如期到來,導致市場有些蕭條。不過這一切並沒有影響沉默之歌,因為它所真正經營的「商品」,並不需要外來補充,也很少消耗。

從外表看起來,沉默之歌是一家很普通尋常的酒店,出售口味低劣但價格便宜的飲料,店中坐著地客人也都是些身份低賤的平民,幾個地精跑來跑去當侍者。但這些都不過是偽裝,它真正的生意是在地下。

當瓊恩和芙莉婭走進店門時,周圍一剎那間突然寂靜下來,因為他們已經掀開了兜帽,露出真實面容。沉默之歌自從開業以來,還從來沒有人類光顧過呢。

瓊恩並不清楚他已經無意間創造了一項記錄,但這種效果他很滿意。之所以主動暴露人類身份,原本就是要吸引注意力,否則的話,他要把自己和芙莉婭偽裝成黑暗精靈,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他環視四周,看中一處靠窗戶的空桌,便和芙莉婭走了過去,揮手招呼一只有著羅圈腿的地精侍者。

「一杯葡萄酒……你要甚麽?」

「葡萄酒。」芙莉婭回答。

「兩杯葡萄酒。」瓊恩對的精說,丟給它一枚銀幣。

地精躬身告退,片刻之後端著兩杯葡萄酒回來。瓊恩慢慢品嘗著,用眼角餘光打量周圍的人。來這里的都是男性。大多數客人都在飲酒,四個黑暗精靈正在下薩瓦棋(一種卓爾特有的戰棋),他們的衣服破舊,沒有家徽,明顯是毫無家族背景地平民。角落里,一個已經喝得醉醺醺的黑暗精靈趴在桌上,嘴里還在含糊不清地說些甚麽。瓊恩側耳細聽,發現都是些毫無價值的牢騷,也就懶得在意了。吧台附近,三個黑暗精靈在對著牆壁玩飛鏢,瓊恩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他們手腕抖動時強勁有力,明顯是久經訓練的武者。其中一個領頭的正對著其餘兩個人低聲說著甚麽,眼光不是瞥向這邊。吧台後,一個禿頂的灰矮人正百無聊賴地審視著自己的指甲。

「發現你要找的人了?」芙莉婭問。

「自然沒有,」瓊恩回答。「難道你還指望他們會留在這里,等主母把他們抓回去?」

「那你准備怎麽辦?等待他們來和你接頭?」

「唔,我倒是希望如此。可惜他們應該不會這麽主動,」瓊恩不動聲色,「所以只能我們主動些了。」

他再次抬手招來侍者,丟給他五枚金幣,卻沒有說要甚麽。地精心領神會地離開,回到吧台後和那個禿頂的灰矮人說了幾句,當它再次小跑回來的時候,遞給了瓊恩一枚銀色的長方形銘牌。

「打算去尋歡作樂了?」芙莉婭微微冷笑。

「不。」瓊恩義正詞嚴地反駁,「是去打探消息。」

「名正言順,」芙莉婭譏諷,「那麽你還坐在這里干嘛。」

「在等待。」

「等待甚麽?」

瓊恩挑了挑眉毛,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已經不需要了。

三個黑暗精靈丟下了手中的飛鏢,走了過來。他們穿著精致輕軟地鎖甲。灰色的斗篷下露出明顯的長劍痕跡,右手都佩戴著銀色護腕,上面有類似火焰跳躍的標記。為首的黑暗精靈臉上有一道長長地刀疤,從左邊眼角一直拖到右邊嘴角,將鼻梁砍斷,破壞了原本還稱得上英俊的臉龐,它是如此之深,令人奇怪當時那一刀或者一劍為甚麽沒有把這個黑暗精靈的腦袋給劈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