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節 你可以說服我(1 / 2)

覆蓋著大理石膚的拳頭既重又硬,瓊恩一邊裝死一邊等待著,蓄勢很久,終於等到機會,他相信這一記右鉤拳力道十足,足以令人眼冒金星,鼻青臉腫──為了防止對方臉上的那個黑色絲織面具有甚麽蹊蹺,這一拳還是特意從側面兜過去的。然而事情有點出乎意料,拳頭准確地擊中了對方的臉,卻彷佛砸在某種柔韌的甲殼上,瑞費德巫師的頭被打得往重重後一仰,但明顯沒有受傷。

是那個蜘蛛皮膚魔法,瓊恩反應過來。

瓊恩也曾經學過一種類似的蛛皮術,但保護效果遠遠沒這麽好。這個法術應該是卓爾們自創的,瓊恩不懂,也很難立刻就反制解消,眼看對手就要回過神來,他不假思索,右手食指和中指並攏,朝瑞費德巫師的左眼中插去。

無論是蜘蛛皮膚或者石膚,這種類型的法術都不可能把脆弱的眼睛也保護起來。

瑞費德巫師雙目怒睜,厲聲喝出一個強有力的咒言,巨大的力量在兩人之間爆發,瓊恩原本就半躺在地上,倒還罷了,巫師卻被接連震退了幾步,但也因此逃脫了被刺瞎眼睛的命運。「我大意了。」他陰沉沉地說,念了句咒語,身體快速懸浮起來,升上半空,遠遠拉開和瓊恩的距離。

「再來,」巫師說,語氣里掩飾不住的陰毒,「讓我見識見識你還有甚麽伎倆。」

又一道靈箭破空射來,瓊恩翻滾避開,沒有反擊,看起來剛才那一拳讓他好不容易積聚起來的力氣又消耗得差不多了。瑞費德巫師這次變得謹慎多了,再也不肯冒險近身,而是高高飄浮在半空,保持距離。他從懷中摸出一截洛斯獸的骨頭,事先已經經過浸泡處理。變得非常松脆,巫師手指用力將它捏碎,念出一段邪惡的咒語。這是碎骨術(fleshshiver),會讓敵人的骨骼破碎扭曲,遭受難以想像的巨大痛苦,被殘忍地折磨──但又很難斷氣。

巫師因為剛才的上當而惱怒,他要讓這個狡猾的人類付出做夢都無法想像地代價。膽敢毆打一位尊貴的學院導師──就是自己──的臉是很嚴重的罪行,就連那些女祭司都不敢做得這麽過分。

為了確保成功,瑞費德巫師使用了一個難度非常高的技巧,從更高階的魔網中汲取能量來塑造這個法術,令它變得更加難以抵御。雖然咒文因此變得冗長了點。但他念誦速度極快,聽起來就像是一團含糊不清的嘟囔,黑色的魔法能量迅速被召喚而來,在掌心郁積。地面上,瓊恩沒有做出任何閃避或者防御的意思。似乎束手待斃。

瞬息之間,巫師已經完成了整段咒語,只剩下最後的激發命令。那是一個輕音。舌尖從牙齒間探出,發出近似「嘶」的聲音,就像毒蛇吐信。亡靈法術大多如此,充分彰顯了陰冷邪惡的韻味。

就在此時,一團虹光從巫師的腰間飛旋而上,重重撞在他地下顎。

巫師犯了一個自己都沒意識到的錯誤,他剛才不應該那麽著急地把龍鱗盾據為己有,對寶物的貪婪讓他忽略了這點。當然。這是因為他原本確定對手已經死了──可現在瓊恩沒死。

和瓊恩的拳頭一樣,龍鱗盾撞擊地力道絕大部份都被巫師柔韌的蜘蛛皮膚卸掉了,連個傷口都沒有留下。然而這一擊並非徒勞無功,巫師原本微張的嘴不由自主地合攏,上下顎骨重重撞擊在一起──而此時舌尖正在牙齒中間。

「啊!」

原本理當非常優雅地輕微「嘶」聲變成了慘叫。巫師把自己的舌尖咬斷了。不僅如此,法術已經進行到最後一步。正蓄勢待發,卻迎來了一個錯誤的激發命令,這比被打斷更加糟糕。洶涌的魔法能量倒撞回來,就像是凶猛的野獸反噬,因為在施法時經過強化,瑞費德巫師為自己施加的保護也阻擋不了這個碎骨術。他的身體骨骼在一瞬間扭曲粉碎,浮空術再也維持不住,重重摔落在的。

瓊恩站起身,從靴中拔出匕首,揚手朝巫師胸口射去,這是為了避免對方和自己一樣也玩裝死。他沒怎麽練過,准頭不佳,但畢竟是這麽大的目標,匕首偏斜了一點,還是刺進了腹部。血濺射出來,瑞費德巫師抽搐著,在地上艱難的翻滾。

瓊恩放下心來,走到巫師面前,將龍鱗盾召回,接著拔出匕首,對准心臟再次刺入,直到確定對手完全斷氣。

「難道你母親沒有教過你嗎,」他輕聲說,「隨便拿別人的東西是很不好的。」

然後他從巫師手上取走了印有家徽的綠寶石戒指。

或許是這位學院導師對自己的能力太有自信,雖然發現了敵人,卻並沒有向家族其他人示警。當然,瓊恩也不得不承認,如果堂堂正正交手的話,三個自己也不是他的對手。之所以現在是自己勝利,一方面是欺詐成功,用石膚術降低身體溫度,利用卓爾的黑暗視覺裝死;另一方面也是運氣好,對方犯了個錯誤,不應該早早把龍鱗盾揀起來掛腰上。

除此之外,吸收的神力雖然沒有令自己變成神,但卻在關鍵時刻救了命,這個新發現讓瓊恩心中有些欣喜。

遠處的刀劍撞擊聲依舊在繼續,維康尼亞以一敵二,居然一直支撐了下來,為了避免妨礙施法,她沒穿鎖甲,但侍父斗篷代替了這個功能,柔韌的蛛絲就像精鋼一樣保護著她。而且因為神後羅絲的祝福,卓爾女性普遍都要比男性更加強健,更有力量,即使是牧師,僅以武技格斗而論也是不比戰士遜色的。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瑞費德巫師的吩咐,兩個戰士不敢對維康尼亞下殺手。只能攻擊那些非要害之處。他們倒也不著急,默契地配合著,虛晃手中長劍,靈活地移動步伐,慢慢消耗對手的體力。

至於巫師那邊,他們並不擔心,卡梅隆是瑞費德家族十九位巫師中的佼佼者。名望和地位僅次於克勞拓,大家都認為他是下一任首席巫師的最有力競爭人選。就算是在整個瓜理德斯城,能打敗他的人也不多。

瓊恩被對手一發靈箭重重擊飛出去,撞上遠處的石筍,隨後巫師沖鋒逼近。如此一來。他們的戰場倒是距離維康尼亞和戰士比較遠了。此前瓊恩一直處於明顯地下風,直到最後關頭才反擊得手,他殺了巫師,快速收好戒指和匕首,趁著那邊兩個戰士還沒注意到這里的變局。又潛身進入陰影當中,悄悄返回。

胸口依舊在一陣一陣地疼痛,比剛開始時更加劇了。瓊恩懷疑是不是肋骨折斷。他灌下了一瓶葯水,但卻似乎沒甚麽效果。因為這個緣故,加上怕被發覺,他走得不快。在快要到達的時候,戰士終於發覺遠處地上躺著的那具屍體是自己家族的巫師。

一個較為年長些的戰士大聲咒罵著,從腰間皮帶上取下一枚飛鏢,抖手上射,在半空中爆炸開來。變成一團火球。這毫無疑問是聯絡示警的訊號,瓊恩著急起來,他可還沒准備好迎接一大群敵人。

得趕快離開這里。

正在此時,西南方向的天空中「砰」地一聲,同樣炸開了一團火球。而且有嘈雜的喧鬧聲順著風傳來,緊接著便是各種殺傷魔法的華麗閃光交織綻放。令人眼花繚亂。毫無疑問,瓊恩和維康尼亞的同伴當中,也有人潛入進來──並且被發覺了。看這情形,說不定還是不小心觸動法術陷阱了。

這讓瓊恩感到很高興,如此一來,至少自己這邊需要承擔的壓力就會小很多了。雖然說起來,現在三大家族的巫師算是盟友,但這絲毫不妨礙瓊恩對別人的遭遇幸災樂禍,尤其是能夠給自己帶來利益地情況下。他可從來沒把這些卓爾當作「自己人」。

瓊恩在懷中摸索,找到了一顆玻璃球,看准位置投擲了出去,正落在三個人的中間。亮如白晝的強光猛然爆發,維康尼亞有侍父斗篷,並不懼怕,另外兩個卓爾就沒這麽好運氣了,他們的眼睛頓時被刺得完全看不見任何東西。維康尼亞乘機發動了反擊,她甩出蛇首鞭,從一名戰士的肩頭掠過,如果是平常的武器,這一擊就算是落空,但鞭頭上的四條毒蛇倏忽探出,在空中自行扭身,張口咬中了戰士。劇毒隨著蛇牙注入體內,戰士像得了瘧疾一樣,身體急劇顫抖起來,慢慢軟倒在地。另外一名戰士武技卻要高明許多,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憑借耳朵判斷動靜,准確地在旁邊一劍揮出,將蛇鞭上的兩顆蛇頭削了下來。

他不再纏斗,憑借記憶轉身朝來時的路跑去。示警訊號已經發出,作為巡邏者的責任已經盡到,卓爾可不想英勇犧牲在這里。戰士在這座宅院里生活了三百多年,他對周圍環境是如此的熟悉,就連每塊石板上的裂紋和邊角殘缺都一清二楚,即使視力尚未恢復,他依舊跑得飛快。

但他摔倒了。

瓊恩凝視著地面,用意念拉升出一個小小的石塊凸起,將戰士絆倒。維康尼亞追趕上來,蛇鞭砸在戰士的臉上,殺死了他。

瓊恩從陰影中走出來,「我拿到戒指了,」他說,「得趕快離開,馬上就會有人過來了。」

「嗯。」維康尼亞答應著,注意到他說話時眉頭皺了起來,臉上顯出些微痛苦的神色,「你受傷了?」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