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節 沒有選擇(1 / 2)

從祭司學院里出來,瓊恩就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剛才對維康尼亞的所作所為,似乎不似平日自己。他自然談不上沖淡謙和,但對待女子倒也極少這樣以強力凌迫。回想起來,大約猜出是畢業典禮上那粉紅色煙霧的緣故,定然是有催情效用,再加上現場氣氛影響,自然而然令人情欲高熾,興之所至,也就沒有甚麽做不出來了。

雖然如此,瓊恩卻也沒甚麽愧疚之意,事情想通緣由,也就直接拋過腦後,並不放在心上,料想維康尼亞也不會當真為了此事和他翻臉,只怕樂此不疲也說不准。至於那只迷誘魔突然發狂,顯而易見是有人在暗中操縱,瓊恩也清楚到底是誰,突然聽維康尼亞這麽一問,不由得微微而笑。

「我又不是預言師,哪有未卜先知的本領。」

「不是你干的?」

瓊恩聳聳肩,「不是,」他說,「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哪里有這個空閑?」

「那就是亞當斯叔叔了。」維康尼亞說。

「為甚麽不會是迦法小姐呢?」瓊恩試探地問。

「因為她太有嫌疑了。」

瓊恩笑了起來,「確實是首席巫師。」他承認。

殺死一只惡魔,和控制一只惡魔,難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像這次畢業典禮上招來的迷誘魔阿若莫格斯忒,乃是蛛後羅絲的親信,較之尋常的迷誘魔更加強悍幾分。菲爾倫主母丶迦法丶拉文·博克本這種位階最高的牧師,大約可以控制它,但這其實並非完全是靠自身能力,更多是借助神威罷了,換了不是羅絲屬下的惡魔,牧師們也就無計可施。至於巫師。擅長和惡魔打交道的原本就少,在這方面卓有名聲的瑞費德家族又已經覆滅,亞當斯是奧術學院的領袖,城中最高明的大巫師,但要說悄無聲息地就控制住這只惡魔,就算是他也辦不到。

但亞當斯自己辦不到,不等於不可以借助其他力量。

瑞費德家族的巫師以兩項特長著稱。其一是和惡魔打交道,其二是煉金術,家族首席巫師克勞拓就是城中首屈一指的煉金師,不知制作了多少魔法物品。攜帶在身上的那些,自然都被一發大裂解給轟成了廢物。再不必提,但也還有不少沒有被帶在身上,逃過一劫,之後都成了戰利品,被勝利的三大家族瓜分了。

這些魔法物品中有一柄白骨法杖。單看外表並不起眼,其實大有來頭。它是克勞拓精心所制,只要折斷。就能瞬間控制一定范圍內的某只惡魔,任意驅遣,直至死亡。瑞費德家族弄出這種秘密武器,其目的就是為了在這次畢業典禮上使用,控制迷誘魔引發混亂,進一步打擊牧師和對羅絲的信仰。只可惜時運不濟,造反大業還沒完全發動就被統治階級殘酷鎮壓了下去,所有財產自然也就轉移了所有權。

魔法物品也有不同類別。有些是任何人都可使用,例如魔法刀劍,無論誰揮舞都一樣鋒利,有些則必須特定的人才能使用,例如法杖,除了巫師其他人基本用不著。搞定了瑞費德家族,分配戰利品。這柄白骨法杖於是落到亞當斯手中。

亞當斯擅長塑能魔法,對煉金術和惡魔這兩個領域都不甚精通,要他自己制作那是做不出來,但眼光總還是有的,很快就發現這柄法杖不尋常。後來和瓊恩在湖心島嶼商談,其間也曾將法杖拿出來共同研究,最終搞清楚了用途。

如此一來,克勞拓的未竟遺志就由亞當斯繼承,趁著畢業典禮的時候,首席巫師隱身暗處,偷偷折斷法杖控制了迷誘魔,制造了一場大混亂。瓊恩不曾參與其事,但事先聽亞當斯露過口風,心知肚明罷了。如今見維康尼亞問起,也沒興趣替他隱瞞,直接說了。

維康尼亞既然能自己猜到,自然早有心理准備,並不驚訝。「他想把整個牧師階層都給毀了吧。」她說。

「差不多吧,」瓊恩依舊微笑,「如果沒有了神祗,那麽牧師又有甚麽力量呢?如果沒有力量,那麽又憑甚麽高居在寶座之上呢?自然也就該換人了。」

出乎意料地,維康尼亞聽了這話毫不動怒,反而點了點頭,「沒錯,」她說,「強者為尊,弱者臣服,這就是我們卓爾的法則。」

瓊恩沒想到她反應如此平靜,倒是有些驚訝,正想著該如何接話,維康尼亞突然轉過臉來,盯著他,「瓊恩,」她問,「如果我和亞當斯叔叔之間發生沖突,你會站在哪一邊呢?」

「唔?」

這個問題來得太突然,瓊恩一時感覺有點跟不上,這思維跳躍也未免太快了點。而且這話中的意思……亞當斯不是一直扶持維康尼亞當主母麽,兩人關系甚佳,怎麽突然又說發生沖突了?

「當然不是現在,」維康尼亞解釋,「是以後。」

「以後?」

「我當上主母之後。」

瓊恩眼皮微微跳了跳,維康尼亞這句話,其中頗有意味。亞當斯和克勞拓不同,他是穩健派,或者說改良派,並不打算直接推翻政權,而是扶植傀儡,幕後操縱,維康尼亞就是被他看中的最合適人選。同樣的,對於維康尼亞來說,她如果想要當上主母,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就必須取得亞當斯的支持,否則沒有希望。這兩人可以說是利益相投,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類似想要把持朝政權臣和不受重視卻又覬覦大位的皇子,正是天然地聯盟。

然而這種天然聯盟,畢竟是利益結合,在有共同目標和對手的時候可以通力合作,一旦目標達成,對手剪除,彼此間就要開始沖突了。別看亞當斯和維康尼亞此時關系融洽,那是因為暫時目標一致。等到障礙掃盡,維康尼亞真當上了主母,又豈會甘心受制,以瓊恩的了解,她可並不是謙退淡薄的人。

維康尼亞既然說這種話,那言下之意,顯然是已經清楚亞當斯的打算。不過這也不奇怪。瓊恩都能看出來,沒道理她看不出來。問題在於就算知道也沒辦法,維康尼亞是幼女,排序最後,牧師位階最低。也談不上多少根基勢力或者聲望,倘若不依靠亞當斯,根本就連主母的位子都坐不上,更別談其他了。

既然暫時無可奈何,只得隱忍。卻不等於消極無為,預先留心,早早為日後做打算。智者思慮深遠,不外如是。然而問題在於,瓊恩壓根就沒考慮這麽長遠──因為按照他的預想,在不久的將來這座城市就會徹底完蛋,誰還理睬某個家族的主母和首席巫師一點權力斗爭。當然了,如果短期之內事情搞不定,那自己也得早早跑路,因為歐凱說得清楚。蛛後大約再過一兩個月就要復蘇了,留在這城市里就是等死。如今被維康尼亞突然這麽一問,倒是有些怔住了。

這個卓爾少女,每次問問題總是這麽直來直去的麽……也沒見她對其他人如此啊。

「這個,」瓊恩推托著。「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很明白,」維康尼亞截斷。「我們都明白。」

瓊恩攤了攤手,「現在談這個問題是不是太早了?」

維康尼亞用沉默回答。

「好吧,」瓊恩說,「我當然會幫你。」

「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