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 深淵(1 / 2)

瓊恩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荒地上大的火球一樣懸掛在頭頂,發出令人窒息的高溫和刺目的光芒,但卻依舊無法驅散遍布整個天空的陰霾。鋸齒狀的黑色山脈在遠處綿延起伏,上面似乎有大群的鳥類在飛翔。狂風呼嘯而過,將磨盤大小的石頭吹得咕嚕滾動作響,一陣陣的風沙彌漫。

來到地表了?

這個念頭讓瓊恩略略定下心來,雖然不知道怎麽會出現這種結果,但不管怎麽說,地表總是比幽暗地域安全百倍的地方,沒有那麽多層出不窮的凶惡怪物和敵人,而且至少可以使用傳送法術。他試著動彈了一下,感覺自己的骨架彷佛都散了似的,全身酸痛,調息半天又灌了自己一瓶治療葯水,總算勉強能搖搖晃晃站起來,檢查一遍自身,發現沒缺胳膊沒缺腿,連皮都沒刮破半點,所有的裝備物品基本都在,除了那副薩瓦棋不知所蹤,只得算了,開始四處張望,尋找同伴。

在距離自己大約兩百英尺的一塊岩石之後,瓊恩發現了梅菲斯,這讓他大大松了一口氣,別人死光了或者失蹤了無所謂,只要她沒事就行。聖武士還在暈迷之中,但呼吸平緩,應該沒有甚麽大礙,身上也沒甚麽傷痕,她的銀劍丟在不遠處。瓊恩將她抱起來,倚在懷中,將衣服上沾到的灰塵拂去,輕輕拍她的臉,「醒醒。艾彌薇,」他輕聲呼喚,「醒醒。」

梅菲斯悠悠醒轉過來,抬眼看見瓊恩,微微露出笑意,「你沒事吧。」她問,聲音很虛弱。

「我沒事,你怎麽了,」瓊恩有些著急。他剛發現梅菲斯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嘴唇都完全失去了血色,「哪里受傷了?」

「沒受傷,」梅菲斯輕聲說,「只是難受,頭暈得厲害,全身軟綿綿的,提不起半點力氣。」

瓊恩自從認識她以來。還從不曾見過她這樣虛弱的模樣,一時間幾乎都有些手足無措,撫摸她的額頭,溫度正常,絲毫沒有發燒的跡象。他在晨煉的時候沒事采集植物,制作了幾瓶有治療恢復作用的葯水,恰好都帶在身上,趕緊取出來給梅菲斯喂了一點。「感覺好些沒有?」他問。

梅菲斯輕輕點了點頭。但依舊非常虛弱的樣子,「這是哪里?」她問,「我看到太陽了。」

「應該是回到地表了。」瓊恩說,將她抱了起來,「沒事,艾彌薇,你大概是累了。我們現在就去找個神殿。請牧師給你治療。」

說是這麽說,只是也不知道身在何處,卻要往哪里走。瓊恩把地上的銀劍揀起來。掛在自己腰間,左右看看,決定先上旁邊地一座山峰頂上,看看四周情況再說,倘若能發現城鎮那更是上上大吉。這里風沙太大,得找住處先安頓下來,雖然看太陽還在正中,距離傍晚還早,但誰知道這里會不會是渺無人煙的大戈壁呢,看這地形還真有幾分像。

只是,現在應該還沒到盛夏吧,綠草節剛過,為甚麽太陽就已經這麽猛烈毒辣了呢。

幽暗地域之中,因為的脈輻射的影響,沒人敢亂用傳送,瓊恩也已經很久不准備這個法術了。如今要上山頂,恐怕還只能慢慢爬上去。這山峰卻陡峭得很,自己一個人倒罷了,懷里還抱著人那是肯定不成。游目四顧,發現一處突出的石壁,能夠擋住狂風,便抱著梅菲斯走過去,正要找一處平坦地方讓她休息,一眼卻看見地上已經躺了一個人——准確地說,是個月精靈。

「阿忒妮?」

雖然不算很親近,但在陌生環境里,多一個熟人總是好,何況還是梅菲斯的朋友。瓊恩又是一番折騰,把阿忒妮弄醒,遞了一瓶葯水過去,令人欣慰的是,她沒有出現類似梅菲斯的虛弱症狀。她的短弓丶箭囊也都在手邊,沒有丟失。

「艾彌薇怎麽了?」阿忒妮問,她也發現梅菲斯明顯狀態不對。

「不知道,」瓊恩皺眉,「可能是生病了……幫我照顧她一會,我上去看看這到底是甚麽地方。」

「不用了。」一個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瓊恩嚇了一跳,抬頭去看,發現葵露正站在山峰地半腰上,銀色的長發隨風飄舞,然後輕易地跳了下來,走到近前。「這里是深淵。」

葵露作為魔法女神和幽暗少女的雙料選民,負盛名垂數百年,是凡人中的頂尖精英之一。不僅僅是力量強大,見識同樣廣博,她既然說這里是深淵,那麽通常是不會有人懷疑的——然而瓊恩偏偏是例外。

「你怎麽判斷這里是深淵?」瓊恩說,「這里和物質界也沒甚麽區別。」

「夜女士的選民難道連這點見識都沒有嗎?」葵露冷冷說。

「我不是甚麽選民……」

葵露不理瓊恩的分辨,她伸手將阿忒妮的短弓要過來,從箭囊銀色長劍搭上,滿滿拉開,照著空中一箭射去。颼地一聲,一具龐大地屍體掉落下來。

它粗看像個鳥類,再仔細看卻是禿鷹和人類的混合體,有發達的肌肉和巨大地灰色翅膀,還有長長的脖頸,以及一顆禿鷹頭顱。「弗洛魔。」瓊恩低聲說,他認識這種惡魔,瓜理德斯第四家族的城牆上就有很多它的雕塑。

弗洛魔是一種低階惡魔,在深淵中很常見——但它再常見也不可能在物質界的天空中飛來飛去,然後被葵露一箭射下來。

唯一地解釋,就是這里根本不是物質界,而是深淵。

「我們怎麽會到深淵?」梅菲斯問。

相比起對瓊恩的敵意,葵露對梅菲斯便客氣得多。「我們干擾了羅絲的強制傳送,」她解釋說,「法術錯亂之下,便到了這里。」

在場諸人都不是泛泛之輩,此前的事情略一思索,也便大體明白是怎麽回事。羅絲設了一個局,讓伊莉雅混進了晨煉城里,因為她是個小孩子,大家也都不放在心上。本能地會放松警惕。同時羅絲在那枚菲爾松護符上也做了手腳,她料到瓊恩肯定不會放過這種珍稀的魔法物品,必定要帶回去仔細研究。尋找到恰當的時機,羅絲聖者降臨,附體在伊莉雅身上,借助護符發動強制傳送,便可以把眾人都送進她的神域之中。

這是一個很完美的陷阱,但這個世界之所以有趣。就在於它永遠都有意想不到的變數,連神明也不可能完全掌握。羅絲成功發動了強制傳送,但卻被三種另外的力量突然殺出來攪局——首先是瓊恩的薩瓦棋魔像。

「我就知道那個惡魔是個無良販子,」瓊恩抱怨,「果然這副棋上有問題。」

「但它救了我們的命。」梅菲斯輕聲說。

「你那副薩瓦棋幫我們爭取到了喘息之機,」葵露說,「然後我的銀火和你的影火碰撞,這兩種性質完全逆反的神力相沖突。很容易產生難以控制的魔法爆炸,最終破壞了羅絲的強制傳送。」

「那為甚麽我們會恰好掉到無盡深淵來?」

「深淵是所有混亂的集合,是一切偶然和意外的發生與終結之所。跨位面傳送如果遭遇意外的話,往往都會被送到深淵來——我們很幸運。」

「都到了深淵還有甚麽可幸運的。」

「總比羅絲的蜘蛛魔網好得多吧。」

這倒是事實,所以瓊恩也沒甚麽話好說,問題是這樣一來,卻到哪里找牧師給梅菲斯治病。葵露雖然是牧師。但她的神祗還在沉眠中呢……對了,銀火也是有治療作用的。

「梅菲斯小姐其實沒生病,」葵露淡淡說。「她只是和這個位面的規則抵觸得太厲害,受到壓制罷了,對此我也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