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無路可退(上)(1 / 2)

氣染紅了陰霾的天空,太陽被烏雲完全遮掩,只能透芒。狂風夾雜著細細的雨珠盤旋呼嘯,像皮鞭一般抽打在每個生物的身上,隨即化作絲絲熱氣蒸騰消失。巨大的火球毫無預兆地從空中墜下,將地面砸出無數深坑。尖銳粗的岩石鋪在黑色的泥土上,青藍色的邪炎跳躍其間,忽隱忽現,像毒蛇一樣咬嚙著運氣不佳的旅人。蜿蜒綿長的血之河(又稱冥河)不疾不徐地流過,千百年來它的速度就不曾有過絲毫改變,成千上萬的鬼魂在波浪中浮浮沉沉,張著嘴,發出無聲的凄厲呼喊,但隨即被下一個浪頭吞沒。抬眼望去,天邊隱隱約約現出一座高聳入雲的尖塔,每一塊磚石都是用惡魔和魔鬼的頭骨壘積砌成,似乎並不十分遙遠,但永遠也無法靠近。

九層地獄的第一層,阿弗納斯。

一座雄偉的城市巍然矗立在血之河側岸,十三道城牆構成十三個規則的同心圓,將一座青銅色的宮殿護衛其中,這便是青銅城堡,阿弗納斯統治者的住處所在,它的前任主人是扎瑞爾女士,現在則是拜爾公爵——阿斯蒂摩斯為他的各大領主都授予了「公爵」稱號,雖然拜爾更喜歡別人稱呼他為「將軍」。

在青銅城堡前方,一望無垠的荒野上,惡魔和魔鬼的軍隊已經在此對峙鏖戰了七天八夜,土地被鮮血深深浸泡,顯出一種詭異的暗紅,淡青色的細嫩植物從岩石的縫隙中生長出來,開著八角形的喇叭狀小花,殷紅似血,迎風微微顫抖。這是血腥草,只在戰場和血之河兩側沿岸生長。

拜爾站在高聳的城牆上,用極具威嚴地目光巡視著戰場,他此時已經不再是深獄煉魔的模樣,而是變成了一個黑發黑眼的人類。鋸齒長刀懸掛在腰間,一襲象徵公爵身份的黑色華美長袍罩住他的軀體,高高豎起地衣領讓阿弗納斯的統治者感覺有些氣悶,幾次有沖動想把這件長袍扯下丟開,但最終還是按捺住了。他需要在部下面前展示信心,有時候,形式主義也是有必要的。

魔鬼的軍隊早已經在城下列好陣勢,數量最多的劣魔安排在最前方。它們沒有任何盔甲和盾牌,甚至沒有武器,完全只能依靠並不十分鋒利爪子去應付接下來的戰斗。全副武裝,手持巨劍的倒鉤魔緊隨其後,他們是魔鬼軍隊的主力,狂熱嗜血。好戰輕生。全身被寒鐵鎖鏈包裹地鏈魔護住側翼,數以萬計的骨魔手執鋼矛,列成如林槍陣,尖刺魔則埋伏其後。隨時准備運用它們天賦的任意傳送能力加入戰團,打擊敵人的薄弱部位。在陣勢的最後,近千名冰魔騎在黑色的夢魘上,火焰和閃電混合交織塑成地長刀握在手中,只等一聲令下即便發起突擊。

拜爾微微點頭。正待說話,背後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有人向他走來。距離快速拉近。已經變得非常危險,如果對方心懷惡意,這是一個良好的刺殺機會,但拜爾沒有轉身,甚至沒有作出絲毫反應,他知道來者是誰。

「黯之翼已經全體就位。」來人走到拜爾身後,輕聲稟報。

拜爾抬頭朝天空中望去,濃密的烏雲擋住了視線,即便是他這樣的大魔鬼也無法看透。但細若游蛇般的暗紫色閃電間或閃過,依舊讓拜爾准確地發現了目標的位置。「干得漂亮,瓦利斯,」魔鬼簡單地誇獎了一句,「彌賽亞帶隊?」

「是的,」瓦利斯回答,「我們現在也只能指望她了。」

拜爾對此未作評價,「迷鎖呢。」

「薩瑪斯特聲稱他會全力以赴,克利福德和瓦倫道爾都被抓去幫忙了,」瓦利斯稍稍停頓,「我認為那家伙不可信,他是個巫妖,是個亡靈。」

「你總是這麽說,」拜爾微笑,「克利福德和瓦倫道爾同樣也是巫妖。」

「他們兩個不一樣,」瓦利斯爭辯,「他們是同伴。」

拜爾微微側過臉,看著他的將軍,「我別無選擇,瓦利斯,」他嘆息,「我們面對的敵人正是亡靈。如果不借助亡靈師的力量,難道我們還要去向諸神求助,請他們派遣牧師幫忙?」

瓦利斯走到城牆邊,看見在魔鬼軍隊的對面,惡魔也已經勉勉強強列成了「陣勢」,亂糟糟地擠成一堆,既無秩序,又無章法,完全是一群烏合之眾。數量最多又最弱小地怯魔理當位於陣勢的最前方,以便用人海戰術去消耗敵人的力量,然而現在它們卻躲在最後面,原本應該「監督」怯魔堅守崗位的巴布魔和狂戰魔們自己已經沖到了前沿,高聲叫嚷著,揮舞兵器,迫不及待地等待著進攻號令。判魂魔和迷誘魔騎在狩魔蛛上,不安分地四處游盪,完全忘記了軍官的職責。瓦利斯可以斷定,當戰斗打響的時候,無需魔鬼攻擊,這些惡魔們就會因為自相踐踏推撞而大打出手,迅速減員五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

他將目光投向遠處,看見在亂糟糟的惡魔之後,是成千上萬的亡靈大軍,僵屍丶骷髏和木乃伊正蹣跚搖晃地緩慢前行,屍妖和波達屍隨行其後,骸骨亞龍在天空中翱翔盤旋,它們的軀體早已腐敗乾枯得只剩白骨,但在負能量的支撐下卻比生前更加靈活。在所有亡靈之後,是數千名死亡騎士列成的整齊方陣,他們全身重甲,手執長槍,腰懸重劍,騎著骷髏戰馬,簇擁著一座八角形金屬堡壘緩緩前移,雖然相隔遙遠,但已經能夠感覺到凜凜的威壓。

「大概七千個死亡騎士,奧喀斯這次算是傾巢而出了。」拜爾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