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節 互相幫忙(2 / 2)

殺人這種事情,瓊恩經常做,要說兩手沾滿血腥或許稍嫌誇張,但算起來的話,十幾條人命應該也是有了,不值一提。只不過維康尼亞要殺的人,那肯定就不會是尋常角色,不是自身實力高強,就是有堅挺後台和雄厚背景,否則她又不是甚麽善男信女,早就自己下手了,哪里等到今天。

「你應該知道,歷史上,我們教會在安姆基本沒有任何影響力,現在這種狀況需要得到改變,」維康尼亞說,「我和其他牧師就是因此被派到此處,近幾個月來,也已經取得了一些進展和成果,傳教活動得到提爾丶蘭森德爾丶歐格瑪等幾個大教會的默許。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一兩年之內,應該就能夠取得政府許可,建立神殿,公開傳教。」

「哦,聽起來不錯啊。」

「這里是一個新教區,既然建立起來,必定要設一個地區主教。按照慣例,地區主教這種位置,至少要是黯之主(莎爾教會六階中的第四階,資深牧師)才能擔任。現在安姆地區的牧師中,有一位黯之主,還有三位和我一樣,都是莎爾之手,」維康尼亞說,「我加入教會不到一年,能夠成為莎爾之手,一方面是女士賞識,破格提拔,另一方面也是立了幾件功勞。但不管怎麽說,短期之內是很難再上升了,除非……」

「明白了,」瓊恩說,「你要我幫你把那個黯之主干掉,或者連那三個莎爾之手也一起干掉,這樣你就沒有競爭者了,對吧。」

「當然不是。」

瓊恩一怔,「不是?」

「你不也是夜女士的信徒麽,怎麽好像都沒常識似的,」維康尼亞有些好笑,「夜女士向來反感無意義的犧牲,從不鼓勵信徒之間自相殘殺,更不會接受自己的信徒當祭品,和羅絲那個蜘蛛完全不同。我如果敢把她們殺了,提升位階沒指望,被處死是肯定的。」

「那你想怎麽辦?」

「殺人,」維康尼亞說,「殺一個蘇倫的牧師。」

「蘇倫的牧師……哦,我明白了。」

月女士蘇倫,和夜女士莎爾,並稱創世雙神,乃是這個世界上最古老的兩位神明,同時也是死敵,光明與黑暗,從來就不能共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千萬年的演變下來,夜女士莎爾依舊是高等神,廣受崇拜,月女士蘇倫卻勢力衰微,名聲漸弱,但到底根基深厚,在不少地區還是頗有影響的。安姆便是蘇倫教會比較強盛的地區之一,阿斯卡特拉也有她的神殿,牧師不少。反而是莎爾教會以前主要在北方發展,在安姆反而沒甚麽勢力,至少瓊恩在城里連座公開的神殿都沒看見,維康尼亞作為牧師,也得躲躲藏藏住民宅。

兩位女神既然是死敵,教會自然也彼此對立,蘇倫是善神,信徒大多遵紀守法,至少人畜無害,莎爾卻是邪神,手下不是陰魂城這種極道組織,就是維康尼亞這種邪惡少女,當然了。還有瓊恩這樣有理想道德文化紀律的良好青年,這屬於特例,可以忽略不計。好人和壞人沖突起來,往往不是邪不勝正,而是正不勝邪,蘇倫教會之所以衰弱。未嘗不是莎爾教會大力打擊的緣故。

就瓊恩所知,莎爾牧師如果殺死蘇倫牧師。那就是很了不起的功績;倘若能夠生擒活捉,舉行祭祀儀式,將蘇倫牧師作為「祭品」獻上的話,那就更是極大地榮耀。能讓女神芳心大悅了。維康尼亞所打的。顯然就是這個主意。

她以前是羅絲的牧師,蛛後鼓勵信徒自相殘殺,最喜歡的祭品就是自己的牧師,維康尼亞如果遇到這種情形,肯定是想辦法直接干掉競爭對手。但現在她是莎爾的牧師,夜女士不喜歡浪費,不鼓勵內耗,維康尼亞要想晉階,那就只好走立功路線。去殺教會的敵人了。

只不過,要殺蘇倫牧師,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就整體勢力而言,莎爾教會已經明顯壓倒了蘇倫教會,但就安姆這一地來說。情勢完全相反。蘇倫教會歷史久遠。經營多年,莎爾教會初來乍到。根基淺薄;蘇倫教會早已得到官方認可,受政府和法律保護,莎爾教會目前還處於地下狀態,行事有諸多不便;蘇倫教會與人為善,有諸多盟友,莎爾教會從來講究隱秘,獨來獨往。維康尼亞要做的事情是殺人,這是嚴重犯罪,本就不容易,她又不能請教友幫忙,否則被分了功勞去,只能靜靜等待時機。

瓊恩的到來,無疑是個天賜良機,首先他不是神職人員,是個外人,不會分掉維康尼亞地功勞;其次他是個過客,又不久居於此,待幾天就走人回陰魂城,正適合作案,還容易推卸責任;再次他是維康尼亞地舊識,兩人有過交情和合作的經歷,卓爾少女對他的心機丶能力都很了解,也能夠信任;最後他現在又正好有求與人,需要龍血給凜治病,維康尼亞抓著這個籌碼,不怕他不同意這個交易。

然而,她就不怕重蹈覆轍,再一次被欺騙嗎?

瓊恩凝視著她,在卓爾少女的眼光中,他看到了鎮定丶坦然,還有一絲尖銳鋒芒,然後他明白過來。

瓜理德斯城的往事,維康尼亞並沒有忘記,過去的教訓,她也牢牢印在心里。卓爾少女信任瓊恩的能力丶心機,意思是說她相信瓊恩能夠辦到這件事,不會失手弄砸,卻不等於說相信瓊恩真的會恪守協議,不玩花招。

可是,那又任何呢?

今日的維康尼亞,已經不是過去地維康尼亞,一年的地表生活,讓這位卓爾少女成長了許多。對於曾經給自己留下過失敗恥辱的對手,需要重視,應該警惕,卻不能膽怯畏縮,反而更要當頭迎上。若不如此,自己便永遠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中,無法擺脫,無法走出。

對維康尼亞而言,這是一種挑戰。

可惜瓊恩並不想迎接這種挑戰。

作為上一次交鋒的勝利者,他有資格淡漠,有資格不以為意,就像賭場里的贏家不需要急著翻盤。於他而言,現在唯一要做的,便是盡可能順利地拿到龍血,不要多生枝節,免得麻煩。只要維康尼亞在這一點上能保證,那麽瓊恩就會老老實實遵守交易。

「但我怎麽能確信你所說的是事實呢?」瓊恩問,「我怎麽能確信你手上真的有這樣一瓶龍血,而不是在欺騙我?」

維康尼亞搖搖頭,「我沒法讓你確信。」

對於維康尼亞而言,她不能信任瓊恩,所以在瓊恩完成「工作」,幫她成功殺掉蘇倫牧師之前,她是不會把龍血交過去的,連拿出來看看都不會,否則瓊恩直接就搶,她如何抵抗。但對於瓊恩而言,他首先不能保證維康尼亞手上真有龍血,其次就算有,也不能保證事情辦完了她就肯定會履行承諾。當然,瓊恩倒是不擔心她會事後拿贗品來冒充,自己好歹是煉金師,不至於分辨不出真假。

這是一場雙方都嚴重缺乏基本信任的交易,又沒有可靠的第三方來做公證,只能賭運氣,賭人品,賭對方不會出爾反爾,過河拆橋。瓊恩急著要龍血,就這點而言他是有求於維康尼亞,處於劣勢,但他擁有力量上的優勢,可以輕易制住或者殺掉對方,如果事後維康尼亞毀約,他也有能力進行報復──想到這一點,他點了點頭,伸出手去。

「成交。」瓊恩說,然後突然想起一個被忽略的問題,不由得當場怔住了。

「等一下,維康尼亞,」他皺眉,「我沒有許可證,不能在城里使用魔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