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恩張口欲言,卻又怔了半晌,最後勉強搖了搖頭,「不知道。」他說。
「嗯,很正常,」大主教說,「我也不知道。」
「……」
原本以為接下來大主教是會有一番長篇大論的教誨,瓊恩已經做好了洗耳恭聽地准備,沒想到卻是這種回答,實在是大大出乎意料——幸好今天遭遇的意外實在夠多,也算是有抵抗力了。當下平心靜氣,不動聲色,擺出一副乖乖受教的模樣,等著聆聽下文。
「既然連愛是甚麽都不知道,為何又能那樣肯定自己是愛著她的呢?」大主教的嘴角掛著微笑,像是覺得有趣,又像是在譏諷,「不覺得這很沒道理嗎?」
「確實是沒甚麽道理。」瓊恩承認。
「那麽,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前面所說的愛,只不過是自欺欺人呢?」
「可以啊。」瓊恩坦然說。
大主教的眼睛眯縫起來,「讓我有一點點意外哪,瓊恩,我還以為你不會這樣容易屈服於別人的看法呢。」
「因為,」瓊恩說,「你的看法對我而言毫無意義嘛。」
大主教明顯地怔了怔,隨即縱聲大笑起來,「很有趣,」他誇獎,「很多年以來,我都沒聽過這麽有趣的話了。」
瓊恩微微欠身,「如果剛才的話讓您覺得冒犯,我在此道歉。」
「不,不是冒犯,」大主教擺擺手,「是真的很有趣。對於我這樣,明明只是初次見面,卻擺著長輩的架子,指指點點丶說三道四,覺得自己的意見就該被尊重的老家伙,你說得一點都沒錯呢。不過我確實是有點奇怪,」他看著瓊恩,「你就不擔心我會勃然大怒嗎?」
「還有一點點擔心的吧,但是沒辦法,」瓊恩嘆氣,「艾彌薇再三向我強調,在您面前一定要誠實,絕對不能說假話。而我心里確實就是那樣想的,所以,」他聳聳肩,「所以就只能那樣說了。」
「誠實是一種美德。」大主教點頭表示贊同。
「是否是美德,我並不在意。但可以肯定的是,坦誠相待是最省力最有效率的談話方式——所以,」瓊恩說,「艾彌薇雖然離開,但很快就會回來。您到底想對我說些甚麽,不妨現在就開始吧。」
大主教沉思著,雙手合握,拇指壓在鼻梁上,「我確實有一些話想對你說。」
「請講。」
「艾彌薇應該對你說過,她是怎樣來到教會的吧。」
「說過,」瓊恩點頭,「她母親去世後,和凜為躲避仇敵的追殺而流浪,正好遇上您,被您帶回教會。」
大主教笑了一笑,「是啊,她一直是這麽認為的——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從沒告訴過她呢。」
「嗯?」
「其實,我認識她的母親,很早以前就認識了。」
「您……您的意思是……」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端起杯子,帶著滿足的神態嘗了口熱騰騰的咖啡,大主教輕聲說,臉上悠然浮起回憶的神情,「那時候,我才剛剛二十歲,是個誦律者(實習牧師),有次奉命去因布圖,結果路上遇到一群強盜。眼看就要被殺掉,結果就在這時候,有個女孩從旁路過,順手把所有的強盜都殺了,救了我一命。」
「艾彌薇的母親?」
瓊恩自然已經猜到那個女孩的身份,但還是抱著確認的心情問了句。大主教點了點頭,「是啊,不過當時她也只是個小姑娘,和現在的艾彌薇差不多大吧。嗯,也是一樣的美麗呢,燦爛的金發,深碧色的眼睛,就像天使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