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青衫入江湖,白衣落魔窟(1 / 2)

莫道不相思 sezhongse3 6851 字 2021-01-04

靜心養氣,煉化境界,莫留行枯坐一夜,絲毫不覺疲憊。

芸芸眾生相,歲痕落人間,他的道,在【人間】,他的六境,喚【歲痕】,莫留行緩緩睜開眸子,眼中似有歲月流轉,四季更替,滄海桑田,白駒過隙。

莫留行起身,推門而出,身形一閃,人已在劍丘之上,漫山遍野的落敗殘劍,冥冥中似在向這位新晉六境至強者,訴說曾經的驕傲,訴說歲月的憂傷,莫留行怔怔發愣,忽有所悟,以劍閣入門拳架遞出一記不知演練過多少遍的正拳,風輕雲淡,水過無痕,一如歲月拂過萬家燈火,他輕笑,一襲青衣,轉身離去,說不盡的逍遙自在,此刻,莫留行心中終是明白師傅李青藍的良苦用心……又想起師姐那句想破就破笑言,搖了搖頭,如今的自己對同門說出這么一句妄語,不知道還會挨揍不?念及同門,神色一黯,唯有那段正道覆滅的黑暗未來,無論如何,即便身死道消,也要親手斬斷!

莫留行自小專注修行,因不習招式,閑暇之余,便窩在藏經樓上博覽群書,強聞博記,除卻武學修行秘笈,就連五行術數,機關陣法,行醫用葯,均有所涉獵,倒背如流,難得的是觸類旁通,舉一反三,深得其中要領。既有滿腹經綸,亦擅付之於行,喜好制作機括手弩,應急傷葯以及各式擾敵器具。

莫留行仔細收拾行囊,瞅著滿屋子的小玩意,難以取舍,愁也,無意間又摸出師姐所贈玉佩端詳,然此前並無異樣的玉佩,此刻卻是通體散發著陣陣幽光,莫留行皺眉,試著注入一絲真氣,頓時明了,這枚貼身玉佩,同時還是件空間法器,須得有六境修為方能開啟,往內窺探,似藏有三本書籍,取出一看,竟是兒時師傅所講,僅由劍閣歷代閣主修行的三部劍道秘訣,想來李挑燈唯恐秘訣落入邪教手中,方才交由莫留行保管,亦是存了若是有個萬一,將來由師弟繼承劍道的心思。

莫留行輕輕一嘆,將諸多器物收入玉佩中,忽覺飢腸轆轆,才想起一天一夜,自己僅是吃了五個包子,自嘲一笑:「六境玄妙,也不能當飯吃啊……」只好先往食堂討要吃食。

莫留行和牛國安這對同病相憐的難兄難弟,體格不見如何健壯,飯量卻奇大,因而經常溜到後廚加餐,一來二往,便與後廚的吳姨熟絡起來。剛推開後廚大門,一陣清香飄出,還未開口,吳姨便笑道:「就知道你小子昨晚吃不飽,今兒一早定要摸過來覓食,喏,蒸籠里的包子和紫芯紅薯該是熟了,自個兒拿去,都多大的人了,盡知道修行讀書,晚膳都忘了,虧你師姐出行前還多番叮囑讓我好生照料你小子。」

莫留行訕訕一笑:「留行曉得咧,讓吳姨費心了。」說著揭開蒸籠,一陣白霧騰出,新鮮出爐的酸菜肉包與紅薯散發著誘人的香氣,莫留行駕輕就熟地從櫥櫃里取出油紙,拿起手掌大的包子往嘴里一咬,肉香四溢,滿足地說道:「吳姨這手藝,怕是皇宮里的御廚都不逞多讓呢。」

吳姨又是一笑:「就你小子會哄人,不過這酸菜肉餡里添了後山采來的新筍,與眾不同,又是用我祖上傳下來的配方腌制,不是你吳姨我誇口,別處還真做不出這味兒來。」

莫留行兩個包子下肚,才得三分飽,正要剝開一條滾燙的紅薯,忽有所感,疑惑間望向柴堆,一柄黝黑短刀靜靜躺在角落,似與自己遙相呼應。

莫留行好奇道:「吳姨,柴堆那把刀是什么刀?怎的從前我沒見過?」

吳姨:「哎,那是當年你那死鬼師傅扔這的,前幾天我挖筍的鐵鏟壞了,想起這遭,便翻出來用了,你還別說,刨起筍來還真不賴,就是太重,用起來不順手,你要便拿去,反正國安昨天下山順道去替我買了新鏟,這刀想必也用不上了。」

福至心靈,莫留行隨手凌空一握,黝黑短刀竟自行飛入掌中,刀身一道道符文逐個點亮,煥發光彩,與其六境【歲痕】無比契合地融為一體,這柄毫不起眼的短刃,沉寂於劍閣後廚數十年,居然還是件仙兵?莫非又是師傅李青藍的一記無理手?

莫留行試著按某部無名刀譜上的招式隨意劃動幾下,感受刀意,一旁的吳姨看得眼皮一跳,嘴上卻道:「留行道行有長進哩,這手隔空馭刀,仙氣!」

莫留行笑道:「吳姨莫要捧我了,仙氣?沒影兒的事,只是這刀與我有些緣分,怕是師傅故意留在這兒的。吳姨,我須下山一趟,快則數月,遲則一年,這刀我就不客氣帶走了。」

吳姨:「拿去拿去,橫豎是你師傅留下的,放這兒我還嫌占地方,包子不妨多取幾個,下山路遠,不易尋得小店打尖。」

刀身微微顫抖,靈性融入氣海,心湖間映出模糊刀影,莫留行明白,仙兵符刀已然認主,名付【相思】。一抹不平意掠過氣海,似乎還有些……委屈?也是,堂堂仙兵叫人用作刨筍,未了,還被嫌棄不夠順手,是蠻委屈的……

仙兵之所以帶個仙字,正是其中孕育天地靈性,若是契合認主,殺力比之尋常兵刃法器可謂一騎絕塵,如李挑燈發髻所插劍釵【小醉】,上官左月背後所負七弦瑤琴【忘川】,寧夫人腰間所別八枚長針【心眉】,俱在此列,然而這世間萬物,終究講個緣份,大多數修行者,即便成名多年,境界高深,卻始終難以尋獲一件與之契合的仙兵,而六境至強者,氣運庇護之下,福緣遠超普通修行者,覓得與大道契合的仙兵,不難。

留行下山,國安送行。

莫留行:「國安,此去一別,不知何日再見,切記一事,若是一年內無我音訊,你須馬上離去,尋一出世之地隱居,莫問江湖事,至於緣由,以後你會明白的。」

牛國安摸了摸腦袋:「留行,這兩天怎的瞧著你好像不一樣了?但哪里不一樣,一時又說不上來,你到底要去辦啥事呀?」

莫留行:「我要去辦的事,暫時不能與你說去,但無論我變成怎樣,你我兄弟,這是不會變的。」

牛國安:「哈哈,說的也是,咱倆誰跟誰,對了,你床底下那本江湖八美圖沒悄悄帶走吧?那個我還沒看過呢。」

莫留行笑罵道:「敢情你來送我就是盯著那春宮圖啊!有點出息好不?趕緊討個老婆成家立業才是正事!」

牛國安不以為然:「就你這光棍,也有臉面吐槽我?莫非你覺得偷窺閣主出浴就很有出息了?」

莫留行一愣,嘆道:「你說得對,若是我有出息,又怎么會任由她受那樣的苦……」

牛國安:「哎?哪個她?受什么苦?留行你說的話我怎的越來越聽不懂了?」

莫留行拍了拍眼前兄弟肩膀:「沒事,圖冊還在床下,只是被撕了幾頁,你盡管拿去好了。」

牛國安:「兄弟,這就不厚道了唉,撕的那幾頁畫的哪位仙子?」

莫留行鄙夷道:「你說呢?」

牛國安恍然大悟:「噢,明白,撕得好,撕得妙,該撕!」

莫留行:「兄弟保重。」

牛國安:「江湖路遠,你也多保重,順道把閣主抱回來,哈哈。」

白駒嘶鳴出劍閣,少年覓刀入江湖。一抹相思意,獨酌小醉愁。且思量,不負美人恩。

莫留行剛出劍閣地界,便馬不停蹄朝葯王谷而去,一年後風暗林中,正道群雄一行中伏,六境至強者中僅余寧夫人未遭暗算,保留了實力,個中蹊蹺,只能到濟世山庄上問個明白。

次日行至一小鎮,正當日暮時分,莫留行腹中打鼓,挑了間看著還算整潔的客棧,著店家將白馬牽到馬廄去喂食草料,與掌櫃要了間廂房,付了訂金,便隨意找了張桌子坐定,待小二送上茶水,要了一籠肉包子,一籠饅頭,兩斤熟牛肉,一小碟腌菜,沒敢像一般江湖豪客那般要酒喝,與師姐不同,李挑燈品酒,一杯小醉,千杯不倒,莫留行則是一杯就醉,說倒就倒,想起從前每每被師姐戲弄灌酒,往事不堪回首……

熟食上桌,莫留行提起碗筷,正要大快朵頤,一世家子弟模樣的錦衣男子,匆匆踏入門檻,眼角一掃,二話不說,便一屁股坐在莫留行對面,抱拳說道:「江湖救急,兄台見諒,待熬過這劫,兄弟我自有重酬,呆會兒還請兄台配合一二,先行謝過。」

錦衣男子相貌堂堂,舉止有度,談吐溫文爾雅,當得上風流倜儻四字,卻見他把外袍脫下反穿,露出滿是補丁的里襯,將靴子解下,用裹布包好放在一側,腳丫子使勁兒往地板上蹭灰,雙手也沒閑著,取下高冠,一陣亂撥,硬是把發髻攪和成蓬頭亂發,再從懷中取出一小瓶粉末,仔細塗抹在臉上,然後又把右腳搭在長椅上,不時抖動,右手從桌上拿起一個白面饅頭拼了命似的往嘴里塞,居然還能忙里偷閑伸出左手尾指往鼻孔里摳弄,活生生一副乞討相,就差在腳邊擺只破碗了……

莫留行看著眼前男子變裝始末,從優雅的翩翩貴公子到流落街頭的落魄漢子,目瞪口呆,除了佩服,還是佩服……不服還能咋的?

不多時,一狐裘綠衣勁裝女子帶著一眾家丁闖入,隨後一管家模樣老人急忙跟進,邊擦著汗邊說道:「小姐你慢些,老奴一把年紀,比不得當年,追不上小姐您了,若是您有個什么閃失,教老奴如何向老爺夫人交代?」

小二上前搓手殷勤道:「請問諸位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若是打尖,本店的脆皮燒雞可算鎮上一絕,若是住店,天字號房還空余三間。」

狐裘綠衣女子一眼掃過堂內食客,皺眉問道:「方才可曾有一位頭戴高冠,身著錦衣的世家公子到此投宿?」

小二瞧著掌櫃眼色,說道:「小的剛在二樓忙活兒,未見有人上去。」

掌櫃撫須一笑,此番言語說得滴水不漏,即便揭穿,也可推說不知,這大戶人家的千金來勢洶洶,惡仆眾多,若是鬧了起來,打爛桌椅碗碟,找誰賠去?難不成告官去么?

狐裘綠衣女子召來家仆問道:「你不是說親眼所見他逃進這家客棧了?怎的就不見了?」

家仆面有難色:「回小姐的話,我確實見他進了這店便再沒出來過,興許從後門逃了呢」說著眼珠子一轉「哎?小姐你看那位在吃饅頭的似乎有幾分相像?」

莫留行見狀,一掌拍在男子後背,說道:「劉兄,慢著些,饅頭管夠,莫要咽著了,不曾想上回花魁院一別,劉兄竟是為那清倌兒散盡家財,落魄至此,卻不知她早已是王知府的人,這又是何苦由來?」

男子被莫留行一拍,差點沒把饅頭渣子一口噴出來,暗自捏著嗓子嚷道:「狗日的賤貨,騙光我家財,還將我趕出宅子,可恨之極,待我他日東山再起,定要將那娘們脫光了綁在後院那棵桂樹上,供兄弟們輪番享用,讓她賣藝又賣身!」

狐裘綠衣女子朝家仆冷笑道:「呵,瞎了你的狗眼,秦公子一表人才,氣度不凡,能是這般粗鄙吃相?虧我爹每月白花花的銀子養著你們這群廢物,連個書生都能跟丟,還不如養條狗!」

說完,綠衣女子領著家仆離去,老管家一聲嘆息,往角落里眯了一眼,朝掌櫃遙遙作揖告罪。

眼見狐裘綠衣女子一行人匆匆離去,落魄扮相的男子長舒一口氣,拱手道:「在下秦牧生,謝兄台援手,不勝感激,相請不如偶遇,今夜便由兄弟我做東,一醉方休。」不待莫留行答應,便揚手喚來小二。

小二麻利地搭上汗巾掐媚笑道:「不知客官有何吩咐?」

秦牧生搖頭晃腦,慢吞吞說道:「你們店里的精致菜餚,不拘價錢,八葷兩素,先來一桌,你方才說的脆皮燒雞三份,桂花糕,油酥餅,冰鎮蓮子百合羹,各上一例,讓你們掌櫃的把私藏的好酒拿兩壇出來,爺不缺這點銀子。」未了,還不忘知趣地朝小二手中塞上兩顆碎銀作打賞,言語間盡是世家子弟的氣派,配上一身衣衫襤褸的形象,說不出的滑稽。

莫留行抱拳回禮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在下莫留行,不知秦兄為何躲著方才那女子?吾觀其神色,不似與秦兄有怨呀。」

秦牧生嘆道:「兄台有所不知,那姑娘姓梅,名若蘭,乃溪州一富家千金,秦某一介書生,正欲赴京趕考,數日前,途經那聞名天下的駕鶴樓,幾杯下肚,詩興大發,即興賦詩一首,不巧教梅小姐聽去,盛邀秦某同游溪州,美人恩重,在下多番推辭不得,只得勉為其難答應陪游三天,塾料三天過後,梅小姐竟不讓在下走了,古語有雲,男兒志在四方,豈可耽誤在牡丹花下,便偷偷不辭而別,不成想,梅小姐就這么帶著家丁追了上來,哎,這情字,最是誤人。」

莫留行神色古怪地說道:「以秦兄的修為境界,總不至於被區區幾個家丁惡仆難倒吧?」

秦牧生一怔,眯眼說道:「莫兄如何得知在下乃修行者?難不成莫兄認得秦某?」

莫留行淡淡說道:「在下與兄台素昧生平,只是秦兄先前看似驚慌,實則內息平穩,未見一絲氣喘,掌中有繭,看位置,應是常年手持刀劍所致,右腳搭上木椅抖動,身子卻不見搖晃,尾指挑出鼻詬後彈落,地上塵埃微微散了一圈。」

秦牧生死死盯住莫留行臉龐,良久,嘆道:「莫兄眼光之獨到,秦某生平僅見,想必修為總不會弱了,不知師承何處?」

莫留行即便初入江湖,也知道交淺言深的禁忌,何況此行凶險,禍福未知,只好推搪道:「在下此前未曾涉足江湖,無名小卒一名,學藝不精,不便透露家師名諱,省得丟了他老人家的臉面,秦兄見諒。」

秦牧生行走江湖已久,自問最擅察言觀色,只覺莫留行雖不欲吐露師門,言語間卻不似作偽,確像是初次下山歷練的名門子弟,只是這等眼界見識,未免太駭人聽聞了些……

小二陸續擺上酒菜,秦牧生斟滿一杯道:「秦某先干為敬,謝過兄台,莫兄隨意就好。」說著舉杯痛飲,卻不見莫留行動杯,真的在隨意。

莫留行面有難色,苦笑道:「秦兄美意,卻之不恭,在下是真的不能喝,絕非有意推搪……」

秦牧生忍俊不禁,笑道:「那莫兄以茶代酒亦可,秦某從不做那強人所難之事,哈哈,江湖中人,少有不沾酒水的,莫兄真乃妙人也。」

莫留行以茶碰杯,一飲而盡,見滿桌佳餚,好奇問道:「秦兄點了這么一桌子菜,你我二人,如何吃得完?」

秦牧生剛要作答,門口便傳來一陣嬌嗔:「說好了在此碰面,公子怎的不等奴家,自己反倒先偷吃上了?」

背負七弦瑤琴,身著天藍襦裙的婀娜少女,頭上綰起兩枚嬌俏的包子發髻,臉上卻覆有層層面紗,只余一對秋水剪瞳,掃向滿桌美食,咽下一口唾沫,喉間咕嚕作響。

秦牧生笑道:「這不就等你嘛,快上座,莫兄,這位是在下所雇的小侍女,琴藝絕佳,小名秦韻,便叫她韻兒好了。」

莫留行拱手道:「在下莫留行,萍水相逢,叨嘮一頓,有幸結識秦姑娘。」

秦韻聞言,終於舍得把眼光從酒菜挪向莫留行,兩人對視,俱是一呆,半晌,秦韻低眉,嬌怯地施了個萬福,軟聲道:「秦韻見過莫公子,公子若不見外,喚奴家韻兒便可。」

韻兒解下瑤琴,欣然上座,率先拿起碗筷,毫無作為侍女的自覺,一邊下筷如飛一邊皺眉道:「公子,就這點肉?你請客也忒摳了些吧?」

秦牧生臉上肉眼可見地一陣抽搐,笑道:「知道你嘴饞,還點了三只燒雞,這就吩咐他們送上來。」

韻兒理所當然說道:「哦,還有燒雞呀,這還差不多。」抬頭瞧著秦牧生那無奈的眼神,忽然記起桌上還有莫留行這么一號外人,連忙擦了擦唇邊的油水,悻然道:「我家公子遭那惡仆圍堵,情急之下,午膳也顧不上了,韻兒這會兒正餓得火燒肚腸,還請莫公子海涵,有怪勿怪。」

莫留行連說客氣,轉頭朝秦牧生問道:「公子出游,多是書童陪同,不知秦兄緣何唯獨帶著韻兒這位侍女?」

秦牧生笑道:「莫兄此言差矣,出門在外,偶遇佳人,攜美同游,正是那吟風弄月之妙事,當由侍女撫琴,余音裊裊,方合意境,帶個書童算咋回事,煞風景么?」

莫留行:「韻兒以面紗遮住容顏又是為何?」

秦牧生:「據她所述,臉上幼年時不慎留有疤痕,叫人看了不美,才這般遮掩,其實嘛,依我所見,就韻兒這胸脯,姿色再美,照樣難入本公子法眼嘛……哎喲,誰踩我!」又是一聲哀嚎。

秦牧生那雙蹭滿塵埃的赤腳上分明印著一個嬌小的鞋印,韻兒夾菜吃肉,仿佛什么也沒發生過。

莫留行神色古怪,問道:「既是琴藝了得,不知秦兄付韻兒月錢幾何?」

秦牧生曬然道:「也就每月區區二十兩銀子,管食宿,只是韻兒食量奇大,且言明頓頓要加肉……之前我在夜市街頭偶遇她撫琴賣藝,所得不過數十文,見她可憐,便將其雇下,這姑娘別的倒好,就是太能吃了……將來怕是得把夫家吃垮哩,哈哈。」

韻兒悄然眯了眯眼,莫留行像看白痴一般看著秦牧生,嘆道:「秦兄能安然活到現在,也是不容易呀……」

秦牧生愕然道:「啊?怎么就不容易了?對了,不知莫兄接下來是要去往何處?」

莫留行略一思量,如實說道:「在下有要事前往葯王谷,濟世山庄。」

秦牧生:「濟世山庄寧夫人醫術乃浩然天下公認第一人,莫兄此番可是前去尋醫?」

莫留行悵然搖了搖頭,說道:「並非尋醫問葯。」

秦牧生:「說來也巧,在下也本想到那邊轉轉,鎮外備有馬車,明兒你我不妨同行,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咱們換著驅車,總不至於太勞累不是?」

莫留行沉吟半晌,終是答應道:「那就叨擾秦兄了,明日辰時,我們約好在鎮門牌坊下碰頭可好?」

秦牧生灑脫一笑:「那就說定了,來,再敬莫兄一杯!」

韻兒自顧自地狼吞虎咽,小聲哼唱著:「肉啊肉,都到韻兒碗里來,莫管吃酒臭男人……」

趕了一天的路,莫留行粗粗梳洗一番,整理好行囊,倒頭便睡,胸前師姐所贈玉佩,再度煥發光彩,少年思緒,夢回故里,那個慘淡的未來……

春潮宮內,淫女殿上,劍閣之主,【劍聖】李挑燈一對杏眼恍惚迷離,屈從於【真欲烙印】的掌控,興不起半分抗拒的念頭,一身素衣長裙自行解盡,眉眼間淡薄風情,不見嫵媚,卻比月雲裳那種天生刻在骨子里的魅惑,更教殿中諸位魔頭心神俱醉,自李挑燈崛起於劍閣,正邪兩道,除卻佛道儒中的得道聖人,有哪個男人沒幻想過將這位高高在上的白衣女子壓在胯下,瘋狂蹂躪?哪怕明知牡丹花下亡,怕也攔不住無數飛蛾撲火,做那風流鬼。

玉座之中,晦暗不明的教主黑影輕笑道:「雲裳曾道人間有絕色,當數李挑燈,今日一見,不負所望,劍道姿色,均當得起獨步天下的名號了,且不知那撫慰自己的手藝如何,夢中催淫了這些時日,應該也差不了了吧?」

李挑燈迷糊道:「挑燈賤奴,聽從主人教誨,未敢懈怠,夜深人靜之際,卧於塌上操練,輾轉難眠,乃至被褥盡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