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歌反應極迅速,不顧疼痛,扯住了來拉他的賀長生的袖子,轉頭朝他們的來處狂奔而去。
061把同樣的問題問了第三十六遍,語氣中已帶了幾分難言的焦急:「要我幫忙嗎」
池小池第三十六遍回應他:「等著。」
061心疼得直哆嗦:「你受傷了軟組織挫傷」
池小池壓著悶痛的傷處一瘸一拐地往前奔:「我發現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側耳聽著從身後傳來的動靜。
那些人沒有追上來。
而婁思凡也沒有跟上來。
當鼻梁被一拳搗中時,婁思凡整個人都沒能反應過來,就被刺得人眼淚直流的酸痛感逼得彎下了腰。
他本來打算推開胖子後,就勢到他們身後去,找個地方躲起來,任他們去抓冬歌,自己再穿過這些早就走熟了的小巷,找到長生,上演一出拯救的戲碼。
沒想到胖子竟捉住了他,嘿嘿一笑,接著就是迎面一拳。
婁思凡摸著明顯錯了位的鼻骨,痛楚難當:「你們干什么」
沒人回應他的問題。
他被人一腳跺倒在地,雨點般的拳腳朝他的身上襲來。
他像是一只沙包,被無數拳頭砸得失了聲。
而就在長達幾十秒的圍毆後,拳腳又同時消失了。
大家散了開來,而滿臉沙土的婁思凡睜著模糊的眼睛,眼睜睜看著那為首的胖子在一堆木材里挑出了一根約有大臂粗細的。
不,不對
一定是搞錯了什么
婁思凡慘叫了起來:「你們放開我我是」
胖子沒讓他把自我介紹做完。
那棍子挾著風聲,狠狠砸在了婁思凡的膝蓋上。
婁思凡登時連叫也叫不出來了,大張著嘴,滿眼土和淚地癱軟了下去。
而沒頭沒腦地跟著冬歌在胡同里跑出了百米開外的賀長生終於發現了,婁思凡沒跟上來。
他站住了腳步。
才剛剛轉身的工夫,一聲凄厲的慘叫就像一輛卡車的車輪,從賀長生的神經上碾了過去。
賀長生睜大了眼睛。
下一秒,他轉身就要往回跑。
冬歌一把扯住了他:「你干嘛去」
賀長生急得帶了哭腔:「婁哥婁哥沒出來」
冬歌一怔,像是才發現一樣,深呼吸兩口,牢牢拖住賀長生的手,彎腰從一旁的牆角里撿起兩塊磚頭,拍到賀長生手中:「一起。」
061急了:「你干什么」
池小池沒有回應,只微微活動了脖子。
061:「」該死
兩個愣頭青拎著磚頭正要往回沖,斜刺里就跑出來一個身影,一手捉住一個:「冬歌長生」
冬歌回頭一望,也不禁愕然一瞬:「小叔」
來人正是冬飛鴻。
他看著冬歌身上偌大的腳印,急道:「怎么了你媽叫我來接你,我剛到就聽到」
賀長生控制不住地發著抖:「小叔,出事了。婁哥出事了。」
冬飛鴻說:「我去看看。」
冬歌一把握住他的手,神情也緊張起來:「他們人多。」
冬飛鴻言簡意賅:「萬事有我。」
他把目光轉向賀長生,向來溫情的雙眼里此刻結滿了冷冽之光,命令道:「你們兩個在這兒別動,別搗亂,馬上報警。」
說罷,他轉身拔足,往慘叫發出的地方跑去。
而在冬歌看不到的地方,冬飛鴻眸色徹底陰沉了下來。
他微微活動了頸骨,發出清脆的咔咔兩聲骨響。
二人剛撥通電話,就聽同樣的方向傳來了又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嗥。
打電話的賀長生與接線員都是一抖。
但幸好,那聲音不屬於冬飛鴻,也不屬於婁思凡。
緊接而來的又是一聲。
接線員聽到這樣的動靜,也意識到了事件的嚴重性,問清了斗毆發生的具體地點,就立馬通知出警。
在短短一分鍾的通話時間里,小巷那頭一共傳來了七聲慘叫。
電話一撂下,賀長生便再也忍不住擔憂,丟了磚頭,回頭猛沖。
冬歌緊隨其後。
等二人重新回到小巷里,俱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圍堵他們的七個人全部倒在地上,身上各有一處極為明顯的骨頭折斷的傷,各各哀嚎痛哭不止。
剛才還耀武揚威的胖子此時已成了一堆蠕動的肉山,恐懼地拖著一條斷了的腿朝後移動。
而冬飛鴻一步步逼近了他,眉眼間盡是叫人毛骨悚然的冷淡。
胖子通紅著一雙眼,牙齒格格地響個不停,口中哀求不絕:「大哥,大哥,饒了我吧。饒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冬飛鴻回頭,對冬歌道:「冬歌,是他們欺負你嗎」
聽到這個人名,胖子見鬼了似的瞪大雙眼,胸廓也擴大了一圈,臉上的肥肉顫抖不已:「冬歌冬歌他才是冬歌」
冬飛鴻眉頭一皺:「你什么意思」
旋即,他品出了一絲不對勁:「你們是特意來找冬歌的你們是故意的」
胖子還未開口,冬飛鴻一拳就揮了上來,正砸在他左耳邊的牆面上。
胖子清晰地聽到耳邊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音,以及冬飛鴻壓低了的聲線:「說話。」
胖子不敢想象這樣的一拳轟在自己腦袋上會是什么光景,立刻連哭帶嚷地全招了:「是大哥是婁思雲婁思凡的哥哥叫我們來打冬歌,要他的一條腿不是我們自己想來的呀」
剛跑到婁思凡身邊蹲下,准備查看他傷勢的賀長生怔住了。
他僵硬地將目光移到昏厥的婁思凡身上,唇畔微微發起抖來。
冬飛鴻發現了不對勁,逼問道:「那你們怎么會認錯人」
一個小時後。
在公安局的醫務室里,061問了上好葯的池小池同樣的問題。
「他們怎么會認錯人」
池小池小心翼翼地把里衣拉下:「他們為什么不會呢。」
061沉默:「你早就知道了」
池小池說:「破綻太多了。ktv的地段,選擇唱ktv的時間,都不對勁。」
061記起來了。
昨晚,池小池在接到婁思凡訂好的ktv包廂的微信後,順手查了那個ktv的具體位置。
池小池捂著肚子緩了一會兒:「婁思凡的家世我讓你查過很多次。他有什么社會關系,我早就清楚。」
這也沒錯,但061沒想到池小池竟然能把許久前查閱的資料還記得清清楚楚。
池小池又說:「這些人在昨天就跟蹤過我們。」
061說:「你是怎么發現的」連他都沒能發現。
池小池說:「我是明星。」
061:「嗯」
池小池說:「我出門扔個垃圾都能有六七個狗仔跟著。」
061:「」明白了。
「感覺到不對勁,我就開始想辦法了。」池小池說,「以婁思凡的性格,他不可能親自動手,也不可能安排熟悉的人動手,免得牽扯到他身上。既然這些人對我們不熟悉,那在認知上就難免存在漏洞。」
他揉著傷處,慢條斯理地反問:「六老師,我問你啊,如果你對一個人不熟悉,能辨認他的最好辦法是什么。」
當然是特征。
061恍然大悟:「所以,你昨天去剪頭發」
池小池微微頷首:「最大的特征消去了之後,就要改變另一個特征。」
說著,他站起身來,走到椅背處,把搭在上面的外套拿了起來。
那是一件雙面外套。
內里是淡藍色,而外翻的白色一面,上面印著一個漆黑的腳印。
池小池把外套挽在手里,輕描淡寫道:「今天,婁思凡進家門後,我按照他的衣服顏色,選了要穿出門的衣服。」
061倒吸一口冷氣。
他記得,婁思凡今天穿的是深藍色的外套。
單看的話,深藍與淡藍當然是極好分辨的,但是,在昏暗的路燈下,人的視覺會受到嚴重的影響。
而在ktv里,池小池把外套脫下再穿起的時候,動作自然地將白面翻出,並將鴨舌帽塞進了隨身的包里。
在那群攔路的混混眼里,三人都沒戴帽子,又失去了長發這個參照物,那么,一人穿著顯眼的紅,一人穿著顯眼的白,剩下的那個穿藍色的,誰管是深藍還是淺藍呢。
話問到此,061還是免不了多問了一句:「如果他並沒打算動手呢。如果他只是想聽賀長生的話,修復你們的關系呢」
池小池眨眨眼睛,反問:「那我剪個頭發,換個衣服,會損失什么嗎」
061:「」
池小池轉頭,看向了玻璃窗外。
在通明的走廊燈光下,賀長生孤獨地坐在塑料長椅上,影子投映得很長。他抱頭凝望著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池小池輕聲說:「損失最大的人,在外面。」
061想,損失最大的人明明在醫院。
此時此刻,冬飛鴻正坐在審訊室里。
驗傷報告剛剛送來,負責調查的警官難掩詫異:「都只有一處傷」
送報告的人也嘖嘖稱奇:「每人身上只有一處,但每一處都是骨折傷。下手又穩又准。」
見義勇為或正當防衛的法律定義,是在危機發生時及時制止,而在對手失去反抗能力後,如果再施以毆打乃至殺傷,就是防衛過當了。
而這樣下手狠辣地一招制敵,任誰都不能說打人的人是防衛過當,而只能算見義勇為。
警官和同伴走回審訊室,在冬飛鴻對面坐下,審視著冬飛鴻的臉。
這樣一個文質彬彬的人
他按例問過姓名年齡性別後,問:「你的職業」
冬飛鴻客客氣氣的回答道:「漫畫家。」
作者有話要說:警官:你是畫什么漫畫的
小叔:一拳超人。